1973年高能所成立之初,所裡很重視對年輕人的培養,開設了各種各樣的培訓活動,如英語學習班,專業講座和學術報告。1975年丁肇中教授到所裡作報告,聽衆擠滿了講堂,受到了熱烈歡迎。我聽了之後對其發現的新粒子感到十分好奇,被他準備在德國漢堡新建的大型探測器及其物理目标深深吸引。
1977年,丁肇中先生獲諾貝爾物理獎之後不久再次訪問中國,受到了鄧小平的接見。接見時,鄧小平希望他為中國培養科學人才,并提出培養一百人的要求。丁先生回答說:“可以培養,但第一批先送十人到我實驗室工作、學習吧。”鄧小平同意了他的考慮,并對丁先生的許諾表示感謝。于是國内有關部門做出安排,準備從中科院高能物理所挑選八人,從中國科學技術大學挑選兩人,共十人到丁肇中實驗室學習、工作。經過嚴格的考核後,我有幸成為這十人之一。
1978年元旦剛過,我和唐孝威、馬基茂、郁忠強、童國梁、張長春等六人便乘飛機從北京飛往巴黎,再換乘火車到波恩,第二天乘火車抵達漢堡。丁肇中已在火車站接我們,熱情和每一位握手,表示歡迎。接着帶我們來到了他所工作的德國電子同步加速器研究中心(DESY)。安排好我們的住宿後他對我們說:“明天上午九點,在會議室見面。”
到DESY的第二天,緊張的工作就開始了。為了趕在PETRA(正負電子對撞機)加速器出來前造好Mark-J探測器,隻剩下一年多的時間,因此不得不夜以繼日地工作。丁肇中帶頭,大家每天從早上9點一直幹到半夜12點,除了睡覺、吃飯以外,大部分時間都是工作,周末和節假日也不例外。因為當時年輕,想多學些東西,早日完成自己承擔的任務,也就很快适應下來了。
當年3月,中國科大的許咨宗、楊保忠和高能所的朱永生、吳堅武也來了,十人都到齊了。
一次,丁先生請我們吃飯,逐一詢問每個人是哪個大學畢業的,我們都一一作答。他統計後發現我們十人中有五位是從中國科大畢業的,即朱永生、許咨宗、楊保忠、吳堅武和我,于是對中國科大産生了濃厚的興趣,并向我們詢問中國科大的詳細情況。
我們向他介紹說中國科學技術大學是1958年成立的,首任校長是郭沫若,是由中國科學院與教育部聯合創辦的,充分利用中國科學院及下屬研究所的資源優勢,形成科學院辦校,研究所與相應院系緊密結合,高年級學生在研究所做論文的特色。辦校宗旨在于滿足國家重大科技需求,培養高端科學技術人才。首任系主任中有吳有訓、嚴濟慈、華羅庚、錢學森等著名科學家。我們五位都是從科大原子核物理及工程系(後改為近代物理系)畢業的。在校時的系主任是趙忠堯先生,任課教師中有張文裕、關肇直、梅鎮嶽、彭桓武、朱洪元和李整武等知名學者。丁先生說,趙忠堯是正電子湮滅現象的發現者,對正電子發現有重要貢獻;張文裕在高能實驗物理方面成果卓著,他們二人都令他十分尊重。以後他多次向我們打聽在大學裡都學了哪些課程,我告訴他,我們學過原子核物理課,是梅鎮嶽教的。正好當時手頭上有一本梅先生編的《原子核物理》教科書,就拿給他看。他仔細翻閱後說,内容很新、很全,相當于美國研究生的教材。
1982年,丁先生訪問了科大。他對科大的校園環境、校風及辦學理念還有少年班都贊不絕口,并稱贊科大是中國的MIT。之後又在1984年和1992年兩次重訪科大,并從優秀本科生中挑選研究生,他對科大、科大學子有一種特殊的感情。
還有一件生活小事至今難忘。一次丁先生訪問北京後回到DESY,打電話叫我們幾位中國同事到他辦公室,将一張張我們親人的照片分發給我們,這些照片都是他親自拍的。當我看到好久未見的妻兒的相片後非常激動,大家都十分感謝丁先生體貼入微的關懷。
一年多時間,一個性能良好的龐然大物——Mark-J探測器終于矗立在譜儀大廳裡,這是Mark-J小組全體同事們汗水的結晶,其中包括了我們中國同事的貢獻。我們都很好完成了各自的任務,丁先生對我們的工作給予了肯定和贊賞。不久,就在這台MarkJ探測器上取得了膠子噴注發現的出色工作。
大家辛苦了一年多,在實踐中學習到了許多高能探測器的前沿知識,提高了我們的動手能力。同時從丁肇中先生身上學習到了嚴謹、執着的科學精神和作風,對以後回國參加北京譜儀的建造大有裨益。
責任編輯:方丹敏
鄭志鵬,中國科技大學58級校友、原中國科學院高能物理研究所所長、原廣西大學校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