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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雨豐 塔吉克男生的三次瘋狂

時間:2024-11-05 01:00:10

蘇雨豐,Yusuf,塔吉克斯坦留學生,目前就讀于北京第二外國語大學漢語學院。

六月初的北京晴雨相間,陣雨與天藍摩肩接踵。穿梭于街道間的人們多數帶着傘,黑色、紅色、印花、透明的,除了Yusuf。

“最近的天氣就像2014年我剛到北京那會兒一樣,總是在下雨,我覺得很開心。”Yusuf擡頭看看陰沉下來迫近地面的天空,扶了扶反戴的鴨舌帽,微微皺眉,突然又大悟道,“很幸福!對,是這個詞來着。”

“你很喜歡下雨?”

“非常喜歡。隻要下雨,就算是夜裡,我的室友也會很默契地跟我講,‘bye~’。他們知道我一定會跑出去淋雨。”談到雨,Yusuf神采飛揚。

“難怪你的中文名字叫蘇雨豐,是雨水豐富,充沛淋漓的寓意嗎?”我好像突然理解了這個具有大西北氣息的中文名字。“是Yusuf音譯過來的,剛好帶有雨。”他摸摸後腦勺,又回歸安靜狀。

第一次瘋狂,因為中國

毫無征兆地跑去孔子學院學中文學太極拳,蘇雨豐說這是自己目前人生中做過最瘋狂的事。

中學臨近畢業,蘇雨豐和同學們都在試圖确定自己未來的學習方向。大部分同學選擇了實用的商科,而蘇雨豐盡管不知道自己想學什麼,但他确定不是商科。這時候在塔吉克斯坦漢語學院工作的姑姑向他提起,不如學學漢語。于是一家人召開家庭會議,這個從爺爺輩起就是老師的教師世家一緻看好中國的發展。

“我們一邊學習漢語,一邊學習中國傳統文化。我最擅長太極拳。”

雨豐的外形非常的街舞風,有點類似《這!就是街舞》裡的選手,纖瘦靈活,柔韌有力。問及緣由,原來他曾經以為太極拳就是傳說中非常酷的中國功夫。

來到中國以後,他才知道中國功夫類型和門派繁多遠非他所學的太極拳。但這些并沒有妨礙雨豐對太極拳一如既往的熱愛,他像個尋寶的男孩,在太極拳的世界裡找到了别的寶藏——自信和耐心。“我的太極拳打得很好,那時候想要證明自己,很努力練習,每天早早起來,因為很喜歡,練習得也很投入。”身邊的同學多把太極拳學習當做遊戲,但雨豐在其中找到了屬于自己的樂趣,并且用心相待,在勤練中不斷感知。

有一天教練看到可雨豐的練習,對他說,“你,就是你了,非常棒,你來領隊吧。”雨豐在木讷中接受了教練的信任,随後這支太極拳隊跟着漢語橋在塔吉克斯坦境内參加了很多場演出比賽。比賽第一名和第二名可以獲得赴中國參加漢語橋決賽的資格,而雨豐拿到了尴尬的第三名。“有點遺憾,不過沒什麼的。慢慢來,我相信我肯定會去到中國。”正是浮躁年紀的雨豐說,太極拳教他學會慢一點,“它的動作要領太與衆不同了,要找到那種節奏”,雨豐回味道。

第二年,雨豐從3000多名考生中脫穎而出,成為當年200多個來華留學的塔吉克斯坦學生之一,并且成為少部分拿到中國政府全額獎學金的留學生。

“以前是150人裡錄取一人,現在要到中國留學的難度更大了,将近5000人報考,錄取不到100人。中國發展得太好太快,塔吉克斯坦有越來越多的年輕人想要過來這邊學習,競争越來越大。”雨豐講到這裡半是慶幸半是黯然,“我弟弟連續考了兩年,今年終于通過了,全家人都松了一口氣。中國真像一塊神奇的磁鐵。”

第二次瘋狂,因為攝影

雨豐擁有一台佳能7D,購于2016年,當時他花了13000元,是他非常珍視的寶貝。對一個零收入的留學生來講,購買一台相機并非易事。“我比較節儉,攢了一年多,終于攢夠了這筆錢。”他的腼腆中夾帶着一分不易覺察的驕傲。“那時候沒事就喜歡去王府井佳能旗艦店看一看,看一眼就充滿動力,全款買下時的心情很難形容。”

看到雨豐的攝影作品後,我實實在在地被驚豔了,時尚雜志大片的既視感,很難相信這出自一個隻有兩年拍攝功底的學生。

“一開始是玩PS,喜歡拿網上的照片來P圖玩,有一段時間特别喜歡把自己的頭P到别人身上,越玩越熟練,朋友們都分辨不出來是否被P過。”雨豐欠了欠身子,有點惡作劇地笑,繼續道,“那時候的手機拍照功能很差,我也沒有相機,隻能玩P圖。起初純粹是為了好玩,後來我想,也許我可以試試自己去拍攝。”

2014年夏天,淋完一場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的夜雨,雨豐開始了自己做主的第二次瘋狂。那時尚未擁有專業單反的雨豐得到一台蘋果5S手機,這讓他提前開始了攝影之路,“像素很出色的手機,我開始拍了。”2018年2月,陳可辛導演用iphonex拍攝的短片《三分鐘》在社交平台引起大量關注,雨豐用蘋果5S也做過同樣的嘗試——是他最鐘情的下雨天,雨水将塑膠田徑場清洗得色彩分明,校園磚紅色的建築裡三五成群的人,明豔動人,這是一場突然的雨,行人窘迫地舉起雙臂,加快腳步。“是雨水的提醒,人們才注意到了天空和腳下。”

2016年春天,王府井佳能旗艦店裡的一台7D相機有了自己的主人——雨豐。自此,雨豐的攝影之路正式開始。四五月的北京開滿月季,熱烈的赤紅、清淡的純白、柔雅的鵝黃……在纖綠的枝葉襯托下,美麗也熱鬧非凡。“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從王府井開始,騎着自行車,遇到一處美麗的景色,就停下來拍攝。北京的春天太美了。”

雨豐最拿手的是人像攝影,他從未想過攝影會為他帶來收入。那是擁有自己的單反不久後,雨豐拿着心愛的佳能7D為朋友們留下了很多美麗的瞬間,擅長修圖的雨豐非常注重細節,在保留人物本身特點的同時,對原片輔以适當的調整,然後将作品發布到instram上。這一無心之舉卻吸引來有心之人,一對情侶私信聯系上雨豐,想邀請雨豐為他們拍攝一組情侶寫真,并會支付一定費用。“第一次意識到自己熱愛的事情能給自己帶來收入,那種感覺很奇妙。”就這樣,雨豐成功地做成了自己的第一筆業務。找上門來的朋友逐漸增多,“老闆和員工都是我。”雨豐腼腆笑道。也許是幼年時的繪畫練習培養了雨豐對美的感知和捕捉能力,他的作品得到越來越多人的認可,從個人寫真到咖啡店場景拍攝都有所涉獵。

“我不擅長溝通交流,更不擅長推廣自己。找到我工作室的主要是留學生朋友,很少有中國朋友,因此并沒有多少收入的。”雨豐尴尬地笑了笑,聊到審美的問題,“中國女孩喜歡白一點,瘦一點,眼睛大一點,但是我在做後期的時候傾向于保持拍攝對象本身的特點,把精力用在對細節的調整上。這樣(的做法)好像不太讨喜,但我仍然堅持。”雨豐對審美很沉默也很執着。

“留學生一般都會做兼職,比如翻譯、外教等,我也嘗試過這些兼職,不過從來沒有一份兼職超過一個月。隻有攝影,我一直熱愛着也堅持着,可能是我一生的職業。”

雨豐最拿手的是人像攝影,他從未想過攝影會為他帶來收入。

第三次瘋狂,留下來,以一個攝影師的身份

雨豐也不知道何時起攝影從業餘愛好蔓延到他的職業規劃。

“我想成為一名攝影師。”如果對塔吉克斯坦國内的攝影師生存情況有所了解的話,你一定會和雨豐的父母一樣,認為他瘋了。

雨豐告訴我,在塔吉克斯坦,攝影師無論是收入還是社會地位,都不太好,甚至可以說糟糕。“我們的攝影師隻做兩件事,婚禮拍攝和證件照拍攝。賺錢很少也很辛苦。”從和雨豐的交流中可以看得出,在塔吉克斯坦,攝影仍然停留在很原始的功能貢獻層面,尚未被作為一門藝術來對待。因此,不論從主觀還是客觀,這和雨豐的追求都相去甚遠。盡管他一再向父母解釋,攝影師在中國可以有豐厚的收入和令人尊敬的社會地位,但父母仍然無法完全理解。

父母的不解并非固執,事實上,雨豐至今沒有找到一份正式的攝影師工作,他的個人工作室也并未給他帶來足夠說服父母的收入。

“我不擅長與人交流,更不知道怎麼宣傳,隻依靠朋友的推薦很難擴散開來。加上我的朋友大部分都是留學生,知道我的人并不多。”講到這裡,雨豐面露難色,有些不知所措。現代信息社會的殘酷在這裡掀開一角——好酒也怕巷子深。

采訪臨近結束時,雨豐問我,“你們一般怎麼找工作?”,他劃亮手機,指着兩個求職APP說,“除了這兩個,還有校園招聘會,還有其他渠道嗎?”

“我跑了好幾個學校的校園招聘會,發現很難找到攝影師對口的工作。即使有需要攝影師的工作,他們也不太需要我——一個中文并沒有流利到溝通無障礙的塔吉克斯坦人。我很喜歡中國,很喜歡北京,我想作為一名攝影師留在中國,但是發現這很難。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堅持下去。”雨豐低頭望着桌面,有些沮喪地講道。“不過我還會堅持的,中國和塔吉克斯坦的交流更多了,我以前還去山西參加過中國和塔吉克斯坦的‘一帶一路’活動,一切都會好起來的。”他的眼神從剛才的灰暗像充了電一樣,繼而又充滿笃定。

責任編輯:陳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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