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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和田感受古老

時間:2024-10-31 12:43:46

自己曾經有一個想法并得意地稱之為創意,那就是把全國各地各民族的傳統手工業作坊彙集在一起建成一個旅遊區,人們可以在裡面逛古街、逛老作坊、購物、觀看手工技藝表演、學習手工制作……這個想法是受到了去尼泊爾看到的一條老工藝品街的啟發。去新疆和田,又看到了一條味道濃濃的老街,于是又想入非非起來。

文·圖/楊乃運

袖珍民俗博物館

行色匆匆地從無花果王公園出來,過馬路朝着有水渠的對面走去。路面上濕漉漉的感覺,高高的白楊樹和葡萄架的蔭涼送來潮潤的清爽。目的遊覽地是千年水磨坊,未看到水磨坊之前,我先被一間小房子裡的陳設深深吸引了,由于這些陳設,這座光線不好的小屋顯得古老而神秘,仿佛就在這走進它的一瞬間,時空已完成了一次逆換。我們來到了一個當地古老家族的私宅,在這座私宅的倉庫裡徜徉,聯想的翅膀把我帶入各種揣測和想象中,無數或神奇或玄奧或懸疑或驚悚的故事開始冒頭,等待理出脈絡和頭緒。看看那些物件吧。

原木的大車轱辘,從屋頂挂下來的繡着花紋圖案的皮質水袋、雕花的木格窗,顔色絕對的古老,尤其那水袋,它的色澤看上去就是漫漫的時光之水和着大漠的流沙與風煙擠壓成的。

亞腰葫蘆吊挂在錦地紋的花窗上,牆滿貼着樹皮,或者那就是堵根根厚樹樁拼接出的牆,透着原始的奢侈。地闆上鋪的也是花紋木格窗,上面放着一隻木頭挖出的盛具,叫木盆還是笸籮?是笸籮形,但笸籮是編織成的,它卻是塊整木掏挖成的,個頭不小,讓生态資源匮乏的現代都市人看着眼饞,而旁邊桌子上提耳的陶罐則直接把人的感覺送到原始部落群。

青銅壺,碩高,嘴兒在頂部,壺頂圓,壺身長圓,整體看像座穆斯林風格的塔,壺上淺刻花紋,出土文物一樣,非貴族不可能擁有。它曾經的主人是誰?比人高的大青銅器又是來自哪裡?來自何時?它是仿生型的吧?仿的是葫蘆還是諸多瓜果形态的組合?不到維吾爾族聚居區看不到這樣的容器。是盛酒用的?既有裝飾美又有豪霸氣。

圓木燈架,燈架上的一盞土燈,帶人走進電發明以前的時代。維吾爾雙皮鼓、腳踏管風琴則标示着文明的進步。龐大的安着木軸的木輪車是交通運輸工具,更是一個時代的旗幟,有着戰國時代的尊貴。艾德萊斯是必然不會少的,它是2000多年和田文明史的見證。

每件物品裡都有故事,置身其間就是置身在各種故事的索引中,等待一把鑰匙把各個故事之門開啟。

這不是正規的博物館,它的體量太小,陳列的物件也太少。它是架設在幹渠之上的,據說曾做過糖果店。沉浸在裡面太久,就真的要落戶在遙遠、紮根在古老中了吧?

從館中出來,回到充足的陽光下,下磚砌的抹着石灰的台階,看到台階上的殘木輪、階旁土坡上的小屋、精美的窗和雕花的木門,感覺到其中的一種文化傳承。面前又是一組建築似的,它是二層小樓的千年古磨坊。

千年水磨坊

對磨坊,北京來的人不陌生,牲口拉的石磨,人推的碾子雖已從日常生活中被淘汰,在旅遊生活中它們卻被挖掘出來大放異彩。

對水車,内地人也不陌生,稻田裡腳踏的水車,大河裡借水流沖擊旋轉的水車也是旅遊開發的一個項目。

水磨,雖然寡聞和鮮見,但不會是尋不着蹤迹的吧?我在福建見過水臼,在貴州時也見過水磨的。

在人們的日常生活中,而不是在旅遊生活中,依然發揮着作用的水磨,把糧食磨成面供人們吃的水磨是否見過呢?和田縣拉依喀鄉拉依喀村的水磨就是這樣的水磨。

拉依喀,在維吾爾族語言裡是淤泥地的意思。拉依喀鄉這個地方,曾經是河水洪流沖擊下的沉積帶,此鄉有20條引水渠,渠水均來自喀拉喀什河。拉依喀村的水磨坊就建在流經這裡的一條幹渠之旁。在水磨坊這塊地方,走到幹渠的時候,我們看到的是綠樹、綠蔭、葡萄架、小房子。幹渠在小房子旁側,幹渠上也有個小房子,紅磚的,很是簡陋,橫跨幹渠。旁邊有個二層小樓。去小樓,有曲拐的向下的台階,下到台階的底部,有一道門。樓的一側還有一道廊,到廊下後我就有點兒看不明白了,這條廊是橫跨在水上的,站在廊道的任何一個位置,都可以看到那條從廊底下穿過來的水渠。你想,廊,是樓的外廊,能與樓分家嗎?它與樓本是一體的,是樓的一部分。那也就是說,樓是建在水渠之上的。一定是什麼地方出現了錯視、錯覺,樓到底是在渠的旁邊還是在渠上?這個問題很是關鍵,那座樓就是水磨坊,是不太大的這一方土地上的建築,是它建出了迷宮的效果,還是幹渠在什麼地方拐彎了,拐到了水磨房下,入到園裡已看不到它拐彎?幹渠,站在入園的地方看還是站在廊下的通道上扶着廊道欄杆看,水流都是湍急的。這條幹渠雖然不寬,渠岸也不算高,渠水卻像峽谷中順勢而下的奔流之水那麼洶湧,打着浪花地你擁我擠,喧嚣聲轟轟的不絕于耳。走進水磨房的底層,看到那是個很簡陋的廳,四面拱窗,都安着花木窗,光照不足,有點幽暗,廳裡有兩面是磨糧食的磨,一面大緻三個,隻能看到上部裝糧食的錐形方鬥、上半盤石磨和磨盤下溢出的已磨碎了的糧食,下半盤磨被碎糧蓋住,磨好了的糧圈在三面直闆一面斜角凸出的木槽裡。廳裡還有一面是平放在地闆上的一塊塊圓石磨盤。水沖磨輪的裝置是看不到的,它應該在水中。磨多,磨得量大,這磨坊當然不是表演性的,當地人把麥子、玉米、綠豆、黃豆之類變成面粉,要靠這水磨。不是必須靠,畢竟有電磨了,但這水磨磨出的糧食香,口感好,是用電磨磨出的糧食沒法兒比的,就如機器壓出的面條總也出不來手擀面的筋道和面香味兒一樣。所以,這個水磨坊平日裡很忙,總有人在這裡排隊來磨糧食;所以,這種古老的水磨磨面方式自被發明以來,在這裡就一直沒有被廢棄過。古老的傳承啊!導遊說,石磨出現于戰國時期,而水磨則是晉代杜預、崔亮等人在石磨的基礎上發明的,曆史上稱為“杜崔水磨”。拉依喀鄉的水磨屬于卧式水磨,工作原理是,水磨動力部分為一個沒入水中的卧式水輪,在水輪上安一個主軸,主軸與石磨上扇的扇柄連着,流水沖擊水輪,水輪轉動帶動扇柄轉動,轉柄帶動磨盤轉動。水磨要安裝在水流位差大、水勢大的地方,依靠水的沖刷力帶動石磨。這個我們注意到了,房子下的水渠像一個小洩水壩,壩的落差分為兩級,上一級小,下一級大,疊瀑似的。這條幹渠一直向下奔流,奔流到墨玉縣,那裡還有座28盤水磨磨坊。28盤水磨坊比這裡的規模大,但出現的年代要比這裡晚很多。

1維式門樓。

2店鋪裡的維吾爾族一家人。

把糧食磨成細粉,要反複磨三次。每磨一道,不是用水篩子就是用人力篩子篩上一遍,通常是邊磨邊篩。水磨可以日夜不停,分雙排同時運轉,運轉10到15天,磨齒會變鈍,就得把磨盤卸下來開開齒。

在水磨坊裡,我有一種新奇感,新奇水磨房的簡樸自然和古老氣氛。水磨坊已開辟成特色人文景區。從景區後門出去時會有又一次驚奇,驚奇源自後門的建築。那是味道濃濃的維吾爾族建築,圓丘狀的頂,頂尖是個寶葫蘆。圓丘頂坐落在方形的平頂房上,平頂房是用碎石拼嵌出牆面,石塊大大小小的,看似亂,但亂出一種滿牆石花圖案感,粗犷中一種韻律的典雅美。窗有特色,用磚砌出外凸的圓環狀,圓環裡是個木輪車軸,軸心、輻射狀輻條、圓圓的軸輪俱全。不糊窗紙,也不安窗玻璃。對稱的兩座,右手的一座丘塔頂是用比較規整的長條塊石層層壘砌的。兩房其間的大門為尖拱型,門對開。小房有一座是做售票處用。豔陽白雲下,這座大門像一幅色彩厚重的油畫,它的旁邊是跨路而架的葡萄長廊。

街上的風景

從無花果王公園出來到水磨坊,走了一段街,從水磨坊景區後門出來,到鄉的主街上,又走了一段街。這是在和田旅遊團集體活動期間步行最長的街段。沿街幾乎都是店鋪,而店鋪又幾乎都是維吾爾族人開的,這讓在日程上沒有被安排出時間逛巴紮(集市)的我們挌外興奮。正是由于沒有留出專門的逛街時間,我們的眼睛便對街的關注度格外高,看什麼都新鮮,看什麼都滿溢陽光,滿溢激情。是誰說的來着?旅遊就是從你自己熟悉的地方,走到你陌生而4這是燈具嗎?

5老車輪。

6老窗和老農家用品,哪個更讓人動心?鐵匠鋪的現實畫面在我曾經的生活中,還從來沒有出現過,隻有在看電影時從電影鏡頭裡它才被我屢屢光顧。非電影的鐵匠鋪一肆闖入眼簾,而且鐵匠還是個維吾爾族壯漢,這畫面,一下子就把我的遐思奇想勾到了大漠深處的古城,勾到了武林俠客的幻境。不過眼前的鐵匠是不打造腰刀,不打造佩劍等冷兵器的,他身旁有火爐,有鐵砧,有火鉗之類,還有更多的雜七雜八說不上來是什麼物件的物件,橫七豎八零零碎碎地堆滿屋子,估計着是為農具、日常生活用具中的鐵器在忙活,算得上是個手工作坊。這樣的作坊,說中原地區已完全消失、遠離了人們的生活可能武斷,但确實是難以見到了,它從曆史的經緯中穿越過來,飽負着歲月的痕迹。尤其是那鋪門,整個大敞四開,無牆無窗,房有多寬門就有多寬,裡外通透,一無遮攔。這說明它和内地的老店鋪是一樣的,完全保留着傳統的古典的形式。它是關門上門闆、開門卸門闆的老店鋪。

在和田,手工的鐵匠作坊我們看到的不隻是這一處。有專做工藝品刀的。不過再漂亮再袖珍的工藝品刀,遊客也是不能随身攜帶的,上不了火車,所見所聞就不再說了吧。

我對和田的烤馕鋪子興趣頗濃。那兒有街就有烤馕鋪,價格便宜得很,純面的,鹹口或鹹甜口的,挺大的一塊,大到像我們通常烙的烙餅那麼大,厚厚的,才2元錢。北京的烙餅,3塊錢一張的都難找了。

新疆的烤馕,說起來也就是烤餅,北京的吊爐燒餅與它有點相近。吊爐燒餅也是硬梆梆的,水分少,吃起來香,存放的時間長,不易黴變,隻不過品種種類遠不如烤馕多就是了。烤馕的品種據說有50多個,常見的有肉馕、油馕、芝麻馕、片馕、窩窩馕、希不曼馕之類,視配料的不同、形體形狀的不同而定名。主料均為面,面裡摻什麼,怎麼摻,學問大,變種的空間也大。講究的,馕上做出圖案做出花紋來,這在漢族地區流行的燒餅火燒中可不多見,要我說,幹脆就沒有。烤馕上的花是用馕戳子打上去的花。

馕體現的是食品上的古老,曆史太悠久,至少2000多年的形成和發展曆程,而說兩千多年還是以出土文物為據的,未見出土物的年代以前就沒有?未必!這麼漫長的曆程中,足夠高智商多欲求的人類去調理它的,刻印在馕上的就不僅僅是時間這麼簡單了,上面也滿含着不同時代不同文化不同習俗的信息吧。

我們走的那段街,不是專門的食品街,隻是食品鋪、食品攤喜歡紮堆兒而已,而且以烤食為主,烤馕鋪子就好幾個,烤馕中又有烤肉馕、烤芝麻馕的。有一家是烤包子的,還有用炭爐烤雞蛋的。烤包子和烤肉馕有什麼區别我不大清楚。烤包子我沒有買,覺得有餡的保存的時間上沒有把握,我是想帶回北京吃的,到京得七八天以後了。烤肉馕是餡餅和包子的區别嗎?有沒有披薩餅和包子的區别的?現在有些後悔在和田時注意力過度集中在烤包子上了。烤包子肯定現場吃,嘗嘗鮮解解饞嘛。吃過烤包子,它就成了你初戀的情人,永遠也忘不掉。它的香味是獨特的,皮兒有烤馕的風骨烤馕的味道,而餡是維吾爾人用特有作料調出的肉餡經烤而熟的。蒸和烤的味道本身差别就很大,不同燃料不同火的作用方式會體現在味兒上,就如同貼餅子,爐火鐵鍋貼出的餅子怎麼也趕不上柴鍋貼餅子香,紅柳根炭的炭火裡是有紅柳木的香味的。

1這樣的鐵匠,生活中不多見了。

2誘人的手抓飯。

3烤馕爐是這樣的。還有一樣讓我注意的,就是無論烤馕還是烤包子的烤器,和田和新疆其他地方都叫坑而不叫爐。據說馕坑的式樣很多,建築用料也不同,新疆各地會用新疆各地獨有的馕坑。我在和田見到的,一是肯定高出地面;其二,都是有内膛兒的。一般從外觀看上去都是方形的,而膛是倒扣的缸形,烤時馕貼在缸形内膛壁上,看着怎麼都是爐。是用鐵器包着泥膛的,還是用磚用泥坯包着泥膛的,在我看來就是爐,這裡為什麼叫坑?和内地隻是用詞習慣不同?

為什麼叫坑可從烤馕來曆的傳說中找到依據吧。傳說是一個叫吐爾洪的牧羊人,一天趕上了剛冒出太陽來就像着了火一樣的天氣,沒有一絲風,空中浮着似雲非雲似霧非霧的沙塵,空氣中飄蕩着火烤羊毛的焦糊味兒。羊熱得受不了了,就用蹄子刨出坑來往土裡鑽,人熱得受不了了就丢下羊跑回到幾十裡外的家裡一頭紮進水缸,頭拔出來一撲棱,滿頭的水立時變成了水蒸氣。此時吐爾洪看到了老婆放在盆裡的一塊面團,抓起來就扣在了頭上,扣得嚴嚴實實的。面團涼絲絲的,很是受用。他這時又想起了丢在幾十裡外的羊,頭扣着面團跑回去找。幾十裡地不是短路程,太陽依然火毒火毒地曬着,走着走着,吐爾洪就聞到了一股香味,卻又不知香味是從哪兒來的,那香味還一直追着他不離不棄的,直到他不小心被腳下的紅柳根絆倒,頭上頂的面摔出去,摔得粉碎,他才注意到那香味兒是從已被烤成餅的碎餅塊上散出來的。撿起一塊碎餅一咬,面不僅已熟透,那股子餅香的香味也格外地出奇。借毒太陽烤熟面餅的方法從此出世了。陰天下雨、季節變換,沒火火的太陽可借的時候怎麼辦?吐爾洪集群衆智慧,琢磨出了在院裡挖坑架紅柳根,把紅柳根在坑內燒成炭,在炭火通紅時把和好的面團貼到坑的四壁上烤熟的方法。坑的四壁是用黃泥抹實的。

一般來說,傳說難論真假,傳說編故事的成分很大。但這個傳說的現實依據卻非常強。和田現在還有半地下烤馕馕坑,1916年始建的夏合勒克莊園的夏涼房旁就有三個。地下烤馕坑應是馕坑最初的原始的形态,經由了從地坑到半地坑再到地上的發展過程,到地上後,仍沿襲舊時之稱叫做坑。坑當然是漢語,它應是維吾爾語的意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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