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78年,因為印度阿薩姆茶與中國雲南茶産地之争,江西人黃楙材受四川總督丁寶桢邀請,從四川、雲南入印,在路上還對西南一帶山川完成了命名。今天我們口中經常唠叨的“橫斷山脈”的名字,就出自黃楙材之手。黃楙材發現,四川、雲南一代的山脈,有别于華夏他地,是南北走勢,水也是從北往南流,而不是自西往東流,這裡的山勢切割了華夏大地!2014年,朋友周重林的《茶葉江山》一書問世,從他書中我首次看到“橫斷山脈”一詞的由來,當時還做了筆記,未曾想,今年誤打誤撞參與了橫斷山第六段的線路勘測。或許從那時心裡便播下種子了吧。
行走于橫斷山的森林中,彼時已是山裡的金秋,大山毫不吝啬地向我們展示它的美,金色、綠色、銀色、白色、紅色、淡黃鵝黃等等,窮盡一生般絢麗。水流從身邊潺潺而過,松香混合着各種野生菌各種植物生長以及腐爛的味道,對,還有泥土的甜腥味,充滿整個嗅覺感官。
前面單麟的綠色防雨罩忽靈忽現,陽光透過周圍這些古老的樹木打在身上,突然有種錯覺,感覺我們像是這森林裡的精靈,行于林木之上,天宇之間。
夜晚暴雨帳篷滲水,翻垭口遇大雨雪,翻海拔4700米垭口的苟延殘喘,拿冰淇淋誘惑隊友往前繼續走路,路遇遊人成為營地的臨時醫生,被牦牛狂追,肚子痛時咬牙翻山的痛并快樂着。被當地人盛情款待,善良的阿姐的眼淚,還有最後一天大轉角處某座不知名的山峰帶給我的震撼等等,每一幕,每一眼,現在想起仍然記憶猶新感慨萬千。1身邊全是追來的牦牛。
2沙棘果。
黑水到米亞羅
第一天在連續重裝爬了6個小時山路、氣喘籲籲時,未曾想一大波牦牛正向我們襲來。最初根本沒當回事,不過一些“傻大個”而已嘛。直到上百頭牦牛把我們圍在中間,鼻子喘出不友好的粗氣,才有些驚慌起來。向導、單麟、我,開始用手中的登山杖和棍子朝身邊的牦牛揮去,殺出一條血路後,三人在前,百牛在後,步步緊逼,虎視眈眈。當時身體又累,但絲毫不敢放慢腳步,拼了命地邊揮棍子邊踉跄前行上山,現在想來,真是狼狽至極。趕牛時竟然還有空想着要是帶個小飛機來,航拍此情此景一定很壯觀。
夢中,一個朋友帶她的孩子來找我玩,孩子很喜歡我,很開心,伸手去摸他的頭發現一片濕漉漉,刺骨的涼水。我突然睜開眼睛,發現手放在防潮墊上,周圍全是水,帳篷外噼裡啪啦,一場暴雨正在進行時,大駭:帳篷漏水了。趕緊爬起來,先把水往外潑,然後爬出去在電閃雷鳴中看見搭帳篷處頭部偏右的凹陷處已經灌滿水,帳篷底部泡在水中,難怪。隔壁的單麟也被我驚醒,出來幫忙把帳篷挪到沒有水坑的地方,沒有水坑就有石頭,于是後半夜我是斜着側睡的,身體卡在兩個石頭中間。當然,單麟他們也不比我好多少。我不會告訴你露營在海拔4300米石頭山的腰部,找塊平整的地方是何其難。如果你看了向導三郎建議紮營的地方,一定不會埋怨目前的露營地,因為他建議露營的地方是一片稍平的碎石中,原因是離水源稍近,而他眼中的平整已經超出了我對“平整”這個詞的理解範圍。
米亞羅到瑪嘉溝
在杉樹林拍照片時又被大牦牛狂追,吓得我一個激靈,背着背包手拎相機狂奔,相機蓋都來不及蓋。眼看牦牛就快追上我,吓壞了的向導格朗西阿姐勇敢地沖到我與牦牛之間拿石頭棍子砸過去,大牦牛才不甘心地慢慢挪走。後來才得知它來追我是想讨鹽巴吃,牦牛喜歡吃,見了人就習慣性要鹽巴。
一路很多沙棘樹。沙棘果可吃,酸,黃色果子,維生素豐富,可以加冰糖或蜂蜜喝,也可直接入口。跟阿姐一起一路挖各種草藥。每年4月到現在都有藥材可挖,隻要雪化有太陽,藥材就一直有。藥材也是當地的經濟來源之一。羌活,中藥材,根可入藥,治感冒,幹的六十多塊錢一市斤;龍膽草和蒲公英,根葉都可入藥,下火;雪靈芝根葉皆可入藥,治療婦科以及前列腺,還有藍盈盈的星宿花(野花)。3九華山垭口露營地。
4虹橋山河谷。
5采雪靈芝的阿姐。
6豐盛的飯菜。
7大雪中垭口的高度。翻過海拔4600米的虹橋山垭口後,在山下邊休息邊等單麟。我坐在森林中看着藍天以及遠處的單麟發呆,阿姐突然就哭了。她說,小菊你知道嗎,我現在好想哭,感覺這邊的人太不容易了,走這麼多路翻那座大山,去我們那邊挖藥材賣,還要再背回去,太辛苦了,都是為了生活好過一些。我們之前還總是把他們趕走,現在想想真是太不應該,因為這些藥材對我們來說是可挖可不挖的,以後我再也不趕他們了,太辛苦了。
快到牛棚時,阿姐拿着我要去灌水的可樂瓶子要丢掉,我死活不讓丢,她不懂。感覺跟她說不能亂扔垃圾有些矯情,便說是自己舍不得把瓶子丢掉。結果造成的場面就是兩個人在樹林裡拿着一個瓶子互相拉扯,一個扔一個不讓扔,兩個人在大山腳下秋色迷人的樹林中狂笑。後來我以自己要用它接山泉水為由,完勝。
兩河口翻越瑪嘉溝時,向導換為趙哥,也是一路帶着我們翻山挖藥材,摘野果。手掌生,根入藥,根的形狀像一個小手掌,研粉入藥,四十多一市斤。瑪嘉溝到金川,在幹海子露營地那晚,突然意外成為露營地的臨時醫生,專治高反。翻垭口時下大雪,凍得手都僵硬,拿不穩相機拍照,路上摔跤,大腿肌肉拉傷等等。這一切的一切,都源于望不盡的橫斷山,看不盡的橫斷景。每一次走進山林,都隻會讓我更深刻地認識到:我是有多麼的喜愛山林。
如果可以,願做橫斷山脈中的一個森林精靈。
你來人間一趟,你要看看太陽。和你的心上人,一起走在橫斷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