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戴敏《初夏遊張園》詩雲:“琵琶不是此枇杷,隻怨當年識字差。若是琵琶能結果,滿城箫管盡開花。”枇杷是一種低調、心重的植物,其果、葉因長得像琵琶,因而被人們以枇杷命名,卻并不似琵琶在舞台上那樣受人矚目。它幾乎是悄無聲息進入人們視野。
在初夏某個不為人知的清晨,人們無意中發現,街頭的水果攤位出現了一枝枝一蓬蓬、黃橙橙紅彤彤的枇杷。粗壯的枝,結實的梗,上面披着一身灰褐的茸毛,配上或橢或圓黃燦燦的枇杷,果真像一把微縮的琵琶。老話說,四季水果自枇杷使。人們感念枇杷開了個好頭,一年甘甜的日子自此開啟,楊梅、西瓜、桃子等各色水果也陸續登場。人們不知道的是,為趕這個“早”,枇杷幾乎把生物鐘撥快了半年:秋冬時節,别的水果方才果熟蒂落,準備休養越冬,它卻要含苞待放了。枇杷四季不落葉,為抵禦漫長的冰雪季,它給自己加穿了一件貼身毛衣:大而厚實的橢圓形葉背面是毛絨的,花梗、花枝裹了一層茸毛,甚至連新綻的碎白、繁瑣、不像花的花,也茸茸然像一堆緊簇的破棉絮。
枇杷果實以黃色居多,也有彤紅色的。奶白色的則屬于新培育品種。除枇杷外,人們還分别為兩種不同顔色枇杷命名為大黃袍、大紅袍等霸氣名稱。奶白色的則被賦予一個好聽的名字:玉露,其中或許也蘊含人們對枇杷的喜愛和感懷在裡面。古人或不多見奶白色玉露,所以直接稱枇杷為金丸。陸遊有“難學權門堆火齊,且從公子拾金丸”的詩句。“樹繁碧玉葉,柯疊黃金丸”,說得更形象生動,情趣盎然。也有詩人因枇杷果肉晶瑩潔白、多汁可口而稱它為“蠟丸”,可見其時人們對枇杷的認識有限,甚至有北方人把枇杷錯看為荔枝。
枇杷在成長過程中,初生時那身惹眼的茸毛随着年外氣溫的回升逐漸褪去,待到黃熟時,已徹底褪盡,變得鮮明細膩,皮薄如紙,且很方便剝食。“漿流冰齒寒”“如蜜稍可酸”,這口感、口味,讓人不喜歡都難。跟别的水果不同,枇杷肉與核處于天然緊密分離狀态。一枚去皮的枇杷入口,隻待牙齒在枇杷肉上下切開兩道縫,裡面大而滑的核會自動從肉裡遊離出來,并從嘴裡骨碌而出。或曰枇杷心重,其核足有拇指肚大,光滑潤亮,呈茶褐色,生命力極強。隻要給予适當的光照與濕度,每一粒種子不幾天,就能見一枚綠色生命的萌芽。
枇杷秋冬作花,夏初結果,古人稱它是“秋蔭、冬花、春實、夏熟,備四時之氣”,全身是寶。中醫認為,枇杷花性味甘溫,入脾、肺經,有疏風散寒、宣肺止咳之功;枇杷的果實性味甘、酸、涼,入脾、肺、肝經。每當家人有頭疼腦熱、傷風感冒之狀,第一時間撸把枇杷葉來,刷洗後在陶灌裡加冰糖炖煮,連着喝三天九碗自制冰糖枇杷露後,染恙者必告自愈。
閱賞欄目繪圖鄒春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