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書

雜誌

保存到桌面 | 簡體人人書 | 手機版
傳記回憶文學理論偵探推理驚悚懸疑詩歌戲曲雜文隨筆小故事書評雜誌
人人書 > 雜誌 > 城南再現三裡河

城南再現三裡河

時間:2024-10-31 10:08:54

從老胡同的形貌和走勢,結合曆史資料,感受曾經的老河道,對喜歡北京街區變遷史的遊客,是一種趣味性的享受吧?老河道在恍惚的想象中,是迷人的,它不會清晰,就如夢一樣迷離,在想象力的創造空間中彌漫,沒有可以确定的輪廓,把想象者拉入半虛幻的快感和陶醉中。忽然,想象變成完全不必要的了,河道河景在眼前猛然真實地出現了,這會是驚豔、驚喜還是一種失落、一種遺憾呢?北京前門外的三裡河就是這樣,沉埋在曆史煙雲中幾百年之後,它在老城區中再生再現了,讓人頗有些措“眼”不及!水光潋滟三裡河

夏天,我重遊了三裡河。我是從記者朋友李寶珠的微信上知道了三裡河修複了的消息,她發了幾張遊覽三裡河時拍攝的照片,那幾張照片讓我眼前一亮,三裡河風光真的是太漂亮了,我立馬決定抽空去看看。

我知道的北京三裡河有三處,一處遠在延慶,一處在前門大街東,一處在西城,是哪個三裡河呢?我的直覺沒有錯,乘公交車在前門外大栅欄站一下來,立即感覺到那裡的氣氛與往常不一樣,車站東北鮮魚口雕塑附近有好多遊人在移動。從車站過去也就幾步路,走到前門東大街與東鮮魚口相交的丁字路口,在賣魚郎雕塑前向東一望,就望到了一片一改舊貌的全新風景。為建文化保護區,在拆遷工程中殘留的一棟破敗的民居和老房後的那條胡同不見了,一條美麗的河道河頭呈現在眼前。近前看,河頭河水清清,河中心一橢圓形的葦叢,那是精心設計出來的,葦有一米多高,大多已枯黃,點染出暖色調的秋韻。對岸是草坪,草和矮松灌木叢高樹大都還綠着。岸畔一灰瓦褐柱的四柱四檐攢尖頂亭,檐角微翹,亭基臨水圍砌青灰色觀賞石,亭北草坪中戳立一方半圓形白色多皺多褶多縫湖石,形貌像腦,亭南貼屋牆栽一叢秀竹,整體看過去就是一個秀美的水畔花園,新築的老式圍牆後高挑着一棟至少是民國時代的多層小洋樓,那是此處唯一的曆史建築遺迹,為這道新街頭園林勝景點綴出街巷文化的一份厚重。河之清水是從北側貼公路橋的石槽中吐下來的,石槽在石牆上列成行,槽槽瀉銀吐珠。水中遊動着七色斑斓的錦魚,西側水岸除草坪還有花樹,衆多遊人圍在這裡看景拍照。有身穿制服的保安維持秩序,防止遊客踐踏草坪,草坪中鋪了踏石小徑,由踏石可到水畔。

走到河頭花園,自然也就知道這處花園隻是新風景的局部,河水是向南鋪展開去的,河道不寬,一條小河而已,小河兩側都做了綠化,鋪了草坪,栽了樹。河道兩側的樹有固有的老樹,也有新樹。我為我看到的景象驚奇,近兩年,這個地方我是常來的,為看那些即将再見了的老房子、老四合院、老胡同。我曆次來,拆遷工程都正在進行中,所見不是人去屋空梁架赤裸斷牆碎瓦的老宅,就是圍牆裡孤單出來的老樹和日漸寂寥的胡同。一些臨街的老房還在,有的還很完整。長巷一條是老房、四合院都比較完整的胡同,在殘牆敗屋的圍裏中孤獨地堅守着滄桑歲月,胡同與老樹相伴,與老門樓老門墩兒互相慰藉,一任歲暮中的凄涼,卻從未見有河道有水流的詠歎。此地早已與水道無緣。僅幾個月未見,怎麼突然間就變成了水鄉?這個水鄉,讓人聯想到江南,卻非江南特色。河道的西側,原本是胡同的地方,鋪了路石,成了石闆的長徑,貼石徑一溜按舊貌新整修出來的老牆、老宅門、老雙坡硬山房,還是一水的老北京味道,隻是街路隔着綠化帶,綠化帶貼着河,已說不上是胡同。河的東岸,臨水新建了一棟茶舍,冠名魚茶,魚茶房很高,清水脊,大坡頂,三間正房,兩間同高的南耳房,圍了院牆,院牆北側開門樓,牆體正中和南側透空,隔水可直視院中的茶座。魚茶前後都有樹,房後綠冠成屏,院牆外樹前是臨水的花壇,紫花盛開。河上有石闆橋通過去,河水映出魚茶的倒影,十足的老北京河畔茶館味道,誘人過去閑坐侃山享景。看細了,會發現房南有一建築結構式裝飾,它是北山牆内牆的建築剖面,木構架赫然地袒露着,這畫面隻有在沒有内裝修和拆毀房屋時才能見到。特意立此一景是想作為此處拆遷史的記錄還是作為文化展示?想告訴人們北京老宅結構是什麼樣的?還是純突出北京風味的裝飾景觀?魚茶南是長條狀的比較開闊的綠地,東面有牆,綠地内的黃葉楓樹、紅葉觀賞樹張揚着秋的韻味,河中草花紫豔,綠葉肥厚。河岸用薄石闆砌築,層層疊疊,河道上有石砌矮壩,水流順勢跌洩。這時再看河,河心竟有湧泉噴起成丘,銀白色的大饅頭狀,圍泉漾動層層水圈,水圈的光色變幻與錦魚的鮮豔色動交織在一起,讓河水韻味十足,隻是你發現,不深的河底鋪架着黑色水管,大體明白了這河水的真正來源。很奢侈的再生河喲!這一段河道基本筆直,像是河盡頭又有石闆橋,橋東北側有木樁半圍的木坪,坪上架廊架,裝飾具有現代風格,有健身團體在上面活動。河的堤岸高了,堆壘的觀賞石也多了也大了,河道也寬了,小湖似的,河畔漂浮着水蓮,變黃的劍蘭成叢,河水更有了趣味,更具詩意畫境。

三裡河足音

曆史上的三裡河是這樣子的嗎?據專家們考證,三裡河在元代就有了,不過它的名字叫文明河,位于大都城的麗正門與文明門之間。麗正門明代改為了正陽門,也就是我們說的前門;文明門則是明代崇文門的前身。元文明河的位置和流向總體上說在明代沒有多大變化,當然也不會隻是名稱的不同。文明河時代,它北接護城河,并引護城河水向東南流入蘆草園,到北橋灣經三裡河橋下向東流經薛家灣、水道子、河泊廠、榄杆市、南河漕等地,再轉向東南經八裡河、十裡河流向張家灣煙墩港并入通惠河。文明河在元代有兩個重要作用,一是漕運,它連通着大運河把南方的糧米不斷運到京都的南大門,另一個就是疏導護城河的水流。到明代,這條漕運河道逐漸淤塞了,漕運功能已失去,而且北河頭南移了。明永樂年朱棣王朝遷都北京後南城牆向南推了近1千米,舊城壕填塞了,文明河頭也不會留着。明正統年又在新築的南城牆外開挖護城河,舊河道已從新南護城河起始。明崇祯進士孫承澤撰寫的《天府廣記》載:正統間因修城壕,作壩蓄水,慮恐雨多水溢,故于正陽橋東南低窪地處開通壕口,洩其水。往哪兒洩?洩入舊文明河。清康熙年間出的《宸垣識略》言正陽門外東偏有古三裡河一道,東有南泉寺,西有玉泉庵,至今基下俱有泉脈,說明這條河道的水源不隻是護城河水,還有地泉。三裡河的起始年代是有争議的,有說它就是開鑿于明正統年間,就是一條洩水河。三裡河離大通橋三裡才叫三裡河的吧。明代漕運已基本止于通州,除客船能從大通河到大通橋,近城的河道已疏于疏浚,又加上南城牆南移,城内舊河填埋改作它用,說三裡河隻作為洩水用,沒什麼說不通的。明《河渠志》載:城南三裡河舊無河源,正統間修城壕,恐雨水多溢,乃穿正陽橋東南窪下地開壕口以洩之,始有三裡河名。這條三裡河的壕口穿過打磨廠流經長巷上、下頭條胡同,這在清《京師坊巷志》上也有載,它的西岸為孝順胡同,東岸為長巷頭條。修複的古三裡河在打磨廠到長巷上頭條段并沒有修複,是否會修複不得而知,修複段從鮮魚口東街橋的橋南側起,而修複段并不是隻修複了長巷下頭條段,它在長巷五條的石闆橋處向南伸展了一小段,主河道則從石闆橋處分汊向西南拐了個大彎兒,拐進了蘆草園。蘆草園有三條胡同:南蘆草園、中蘆草園、北蘆草園。蘆草園在明代叫蘆葦園,聽名字就知是遍生蘆葦、葦塘滿目的水窪地,三裡河從中穿過。修複的三裡河在這段是最精彩的,植了茂密的蘆葦,蘆葦高茂,有青蒼,有嫩黃、橘黃,葦穗從葦稈兒上拔起,有的已見白,有的還綠着,葦叢或傍着河岸,或夾着木制棧道,或在河心葦壇上,在河的彎曲中随地勢水勢展姿綻容,放縱出濃濃的濕地野性。這是處站在哪個角度觀賞,怎麼從鏡頭中組合取景,都好看、都有味道的風景區風景帶。河道的落差相對比較大,河水依石壩跌洩,亮成雪白的小瀑簾,簾腳湧動着雪色晶瑩的浪花,成叢的、長長的葦葉在一旁探頭探腦。河和河岸的小景,在附近還有石磨,石磨被花襯着,水濕的磨盤上和岸石上有麻雀們嬉戲。木橋木棧道與河、與葦格外和諧,令蘆蕩與小河生輝。修複的古三裡河在這裡算是進入了高潮,遊客最喜在這裡逗留拍照。這裡應該不是古三裡河的真實風貎,古三裡河應該是肮髒淩亂的,而修複的古三裡河卻像打扮得十分清爽俊俏的野姑娘。河不到珠市口東大街就中止了。珠市口東大街那邊的那條街叫茶食街。

水穿街巷的曆史文脈

“小橋、流水、人家。”很詩意。修複的古三裡河比馬緻遠的小令《天淨沙·秋思》更詩意,這是水穿街巷的小河,全長600米的已修複河道,跨河的小橋就有多少種,木闆的,樹樁的,石闆的,石塊壘砌的;有護欄的,無護欄的;護欄是平直的,或曲線形的,小巧而多趣。流水或直或彎曲,或靜谧或跌宕,鮮花、綠草、茂樹、奇石相簇相伴,水畔或亭或廊或藤架或特色小屋,沿岸更多的是老宅、古巷、四合院,小河穿街流,水潤老胡同,清清麗水讓密布百年四合院的老胡同區有了鮮活的生命形态、自然情趣。人們習慣用江南水鄉景色來比喻它,但它真的不是江南,胡同裡的文化是厚重的,它是北京所獨有的,并不因為水穿街巷而改變。遊再生的古三裡河,會為再生的水景癡迷,但也因這水而對這水畔的條條老胡同有更深的興趣。它是文化與自然生态的互照互映,遊水景的人也同時被老胡同吸引着,鑽進去就有新的發現。

我喜歡從打磨廠開始遊起。打磨廠在前門東大街側向南有兩條胡同:孝順胡同和長巷一條,其間就是古三裡河河道。孝順胡同變成了綠地、青磚瓦牆、貼牆的翠竹、雕塑、藤架;長巷一條和古河道變成了殘留的老宅和廢墟院落。還會變,300米舊河道景觀在規劃中,将是何面貌人們可以想象,它應該更具水巷煙柳味道,離正陽門咫隻之遙,是北京内城門前的臉面,靠近前門交通中心樞紐,往來遊人衆多。沿打磨廠向東一點兒就是長巷二條、三條,這是順河地勢形成的胡同,頗具有滄桑味道。兩胡同口間是打磨廠休整過的近代小洋樓共享際,西邊的舊樓看上去是兩層,與東邊的新建三層小樓同高,據說是清末民初的旅館義誠店,樓有西方新古典主義風格。共享際是新詞,内有各種辦公空間、民宿、“一周隻賣一本書”的未讀、行走的機器人。長巷二條2号四合院的門樓非常顯眼,一是它高大,二是墀頭門楣滿是青磚雕花,構圖複雜精細,新雕的傳統圖案,但門洞木頂天棚彩畫卻老舊,顔色退化嚴重,邊角雲紋還算清晰,圓心圖案已大部被白漆塗抹得難見真迹。門樓内有三層踏垛,大門緊閉,内中場景誘人猜想。旁邊還有一院一老門樓,踏垛在門樓外,垛台高聳,由此讓人聯想到此處水洩的走勢,胡同具有雨季排水功能。長巷二條有名的老四合院是福建汀州會館北館,它的位置應該在鮮魚口街長巷一條和二條的把口處,在胡同中能見到它規整而又有特色的外牆。我肯定從它身旁過過,但沒太在意,直到在文史資料中見到了對它的簡介。它的精華在中院内,那是主院,正廳面闊五間,是供奉天後娘娘的祠堂,房頂用台瓦覆蓋,前出廊後出廈,建材木料全部選用的是江南的杉木,裝飾引人注目,象鼻狀的房檐頭,有神牛、天馬等動物圖案的梁頭雕、雕花格子的門窗等等,一一顯露着江南風格。這是明代在京的福建同鄉建的,始建的年代有說是明萬曆年的,有說是明弘治年的,大小六個院落。往日的輝煌色彩已在歲月中磨蝕,舊痕依稀中沉積着歲月的年輪。汀州會館分為南館和北館,南館與北館隔街,建築年代是在清乾隆年間,比北館晚得多,建築規模也小些,文物散失嚴重,它的大殿中曾有一硬木雕的魁星像。

古三裡河河道周邊胡同裡會館衆多,清《京師坊巷志》裡就提到泾縣、南昌、汀州、江右等會館。過三裡河彎曲的花崗岩石闆橋,沿長巷五條那條東西巷的胡同向東走,到胡同盡頭右望,就望到了一組特别顯眼的古建築群,前面的人字脊頂山花下有半坡長廈的建築,不僅高大,檐腳和門窗皆為紅色。它的後面高低兩座硬山房,山牆面朝東,高的人字頂硬山房是綠琉璃瓦,有大脊、有戗脊、有鸱吻、有仙人走獸。其北是正脊脊吻瓦作,屋牆青一色地坐東朝西向磨磚對縫磚瓦房,這一組建築的屋頂組成了頗有特色的建築旋律,在樹葉綠的時候最耐看。未複開三裡河前我到過這兒,複開三裡河後,街面整修了,鋪的是石闆路,屬于北蘆草園。我看到了挂在牆上的東城區普查登記文物的牌子,标名是顔料會館,有點詫異:曆史上還有顔料會館?查資料,得知這是在明代中葉由山西顔料、桐油行在京的商人創建的行業會館,最初叫平遙會館,又叫過集嬴會館,後改為顔料會館。會館建築坐北朝南,前部為仙翁廟和火神廟,廟的後面有一座戲樓,乾隆六年添造了戲台罩棚,為前神後館的形制,這種形制在明清會館中是比較常見的。這裡的建築保存得比較完整,可惜門封閉着,遊人進不去,看不到内部建築布局,也就是在胡同裡看着外觀過過瘾。

串胡同趣味多多,也常有意外的收獲,困惑也是收獲之一。城南多戲樓,三裡河一帶曾有的戲樓都在哪兒?有沒有遺迹?我看到了東城區文化委員會挂的普查登記文物西竺庵的牌子、西竺禅林的牌子,從門望進去,就是雜合院,看不出一點庵和禅林的味道了,深深的遺憾中生出無限的猜想,想探究它們的過往。我在這一片是曾經看到過小廟的,記憶中廟的暖色調的紅黃色塊是那麼強烈,它們在廢墟中堅挺,終是沒有挺過去,在保護性工程中匿迹了。它們沒有文物價值?不值得像竺蘭庵、竺蘭禅林那樣在文物古迹的名單上刻上一筆?小廟也是古老胡同中的一種文化生态。看到有人在附近拆遷的殘留房屋中拍下的建築木雕,精美細膩的程度讓人嗟歎,好生羨慕也好生惋惜,為它們的命運擔憂。在南蘆草園的一座高門樓那我有過一段奇遇,高台兒上坐着一位,一看就是門樓裡的主人,很閑在。我想跟他聊聊天,盡可能多地了解點兒這門樓裡的前世今生。一聊,竟發現他和我同年月同日生,名字竟也和我一樣,隻是姓不同,為了證實他所說不虛,他還回屋拿了身份證給我看。他告訴我政府出一半資按舊貌裝修門臉兒,還告訴我附近的比較大的會館在哪兒。我順他的指引走近高牆古院,胡同的老門樓、老門臉、老門墩兒曆曆在目。

三裡河古河道現在大部分還是旱道,舊河道身側滿是老宅老院,循着舊河迹走,能看出了一條讓人感歎的幾經變遷的曆史文脈。古三裡河在這條曆史文脈中從未泯滅過。


   

熱門書籍

熱門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