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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0世紀西非影像的啟示

時間:2024-10-31 04:26:10

撰文/潘華瓊供圖/大都會藝術博物館

本土攝影師通過展示自己的肖像、襯有繪畫背景或露天景觀的舞台照片以及休閑時随意拍的快照,來探索照片作為媒介的可能性,由此豐富了非洲美學的詞彙。他們在西非攝影史上的獨特地位,在于将早期的照相館打造成戲劇舞台,将攝影對象的自信和從容展現給了觀衆。

少女合影20世紀20年代

五個男人19世紀80年代,加納攝影師喬治·A·G和阿爾伯特·喬治·魯特羅德特作品

站在院子裡的男人20世紀60年代,塞内加爾攝影師奧馬·卡作品來自歐洲的相機和攝影師

從2015年8月31日至2016年1月3日在紐約大都市博物館展出的“照相館内外:來自西非的肖像照”(InandOutoftheStudio:PhotographicPortraitsfromWestAfrica),選取西非國家的業餘和專業攝影師拍攝的将近80幅肖像照,時間跨度為一百年,即從19世紀70年代至20世紀70年代,展示了西非第一代攝影家的審美風格和關注的主題。這一百年正是非洲經曆殖民主義的統治、走向民族解放并建立獨立國家的重要曆史階段。在這一大的曆史背景下,非洲所發生的一切變化與歐洲人的到來都有一定程度的聯系。

19~20世紀的西非地區大多處于法國和英國的殖民統治之下,唯有利比裡亞為獨立的共和國。另外,葡萄牙占有蕞爾小國幾内亞比紹和大西洋上的一些島嶼——1975年成為獨立的兩個非洲國家,即佛得角和聖多美和普林西比。

法國最早到達西非大西洋沿海地區可追溯到17世紀。1659年,聖路易島成為法國人在今塞内加爾建立的首個永久性據點,到19世紀已發展成一座現代城市。與城市發展同步,歐洲人在19世紀40年代把照相機帶到了非洲,從此歐洲人和殖民者用相機拍攝當地的照片逐漸得到了傳播和普及,而且興起了用照片制作明信片的風尚。這一風尚在19世紀末20世紀初達到了高潮,且以塞内加爾的數量為最多,當時有29家明信片制造商。自1901年到1963年搜集到的8740張明信片來看,其中有6000張是出自塞内加爾。

對西非地區早期影像貢獻最大的當屬法國攝影家埃德蒙·福捷(EdmondFortier,1862~1928),他留下了3300多幅法屬西非的照片,且多以明信片的方式保存。他的照片所及的地理範圍包括塞内加爾的主要城市達喀爾、聖路易、戈雷和呂菲斯克等,以及馬裡、幾内亞和尼日爾的主要城市,其主題涵蓋了不同的族群、環境、婦女和社會生活場景等。他在達喀爾開店并經銷自己制作的明信片,也到鐵路沿線出售并供達喀爾的其他小商店出售其明信片。香煙、文具和塞内加爾的小玩意也在他的小商店裡有售,迎合了在達喀爾城市居住的軍人、官員和殖民者的需求。加拉巴國王(KINGOFCALABAR)1893~1894,尼日利亞

海邊女孩塞拉利昂,20世紀初攝影成為西非社會記錄的直接手段

西非攝影始于歐洲相機的傳入,但西非攝影家與歐洲或法國攝影家拍攝的視角和對象不盡相同。後者主要是從歐洲和人種學的視角來展現非洲的異國情調和非洲各民族的特點,而非洲攝影家主要記錄了本土的發展、尤其是城市的發展,包括中産階級的生活和一些傳統着裝的變化,如男子的西服和新娘的婚紗,但更多的是保留了女性的傳統服飾。

歐洲的相機和攝影技術的到來,給傳統的西非社會帶來了發展變化。首先,當照片發展為明信片時,這就意味着原本是為了解非洲民族志的肖像照有了經濟價值。雖然攝影師可以是一種出于興趣和自願的職業,但照片用于制作明信片就成了一種可以赢利的産業。其次,歐洲傳來的照相技術在當地引起了一些非洲人的好奇,他們掌握了簡單的技術之後開設了小照相館。到19世紀80年代,西非、非裔美國和歐洲的攝影師已經在大西洋沿岸設立了臨時或永久性的照相館;到20世紀20年代,西非一些重要的城市中心已經有了根深蒂固的攝影文化,攝影對人們的觀念及其表達方式産生了重大影響;從20世紀50年代至70年代,即從殖民地到獨立國家的過渡時期,攝影在西非都市的中心得到蓬勃發展,進而成為一種有利可圖的事業。顧客主要是正在上升的資産階級,他們的品位是從歐洲、美國、北非和印度的流行雜志和電影中獲取的。再次,當歐洲人或法國人主要将鏡頭對準當地不同的民族或異國風情時,非洲攝影家開始記錄社會的進步并展現非洲人的特性和審美觀。這對我們了解西非這一段的曆史、尤其是城市的變化提供了第一手的影像資料。我們舉如下幾例說明。

尼日利亞攝影師奧傑克雷(J.D.OkhaiOjeikere,1930~)就是在其堂兄的建議下買了一台照相機。後者教會了他如何操作之後,他便向信息部門寫信請求雇傭他作為“暗室的助理”。他曾在尼日利亞獨立前夕開設了自己的“奧傑克雷照相館”(FotoOjeikere)。1961年,當獨立的尼日利亞建立首家電視台時,他年輕時的請求得以實現。1967年,他已經成了尼日利亞藝術委員會的一名活躍分子。适逢該委員會要組織一次視覺和生活藝術節,他借此契機為其深深眷戀的尼日利亞文化做出應有的貢獻。他最著名的影集是西非婦女的“發式(Hairstyles)”,用近1000幅不同的發式展示非洲婦女的形象。在大街上、在婚禮或工作中,他把鏡頭對準了這些堪稱“一天雕塑”的傑作,因為這些婦女幾乎每天都在變換她們的發式,以此展現其精緻之美并诠釋其審美觀。女人肖像塞内加爾,20世紀初在紐約大都會的展覽中,還有馬裡著名的攝影大師塞杜·凱塔(SeydouKeïta,1921~2001)和在中非共和國頗具影響力的攝影家薩穆埃爾·佛梭(喀麥隆人SamuelFosso,1962~),兩者雖然屬于不同時代的人,但均以肖像照著稱,且反映了年輕人對美的追求及對現代生活的向往。前者展示的是巴馬科的現代性,追求服裝、造型、表情和色彩的完美結合,把肖像照提升至藝術品的高度;後者始于拍攝自己的肖像,13歲時就在中非共和國首都班吉開設了自己的照相館,除了拍攝身份照之外,也拍攝了許多藝術照,突出獨立後的非洲年輕一代在向往西方和追求時尚的同時,試圖捍衛非洲的黑人特性,其代表作有“非洲的靈魂(Africanspirits)”系列和“非洲的酋長”。

上述攝影師通過展示自己的肖像、襯有繪畫背景或露天景觀的舞台照片以及休閑時随意拍的快照,來探索照片作為媒介的可能性,由此豐富了非洲美學的詞彙。他們在西非攝影史上的獨特地位,在于将早期的照相館打造成戲劇舞台,将拍攝對象的自信和從容完全展現給了觀衆。他們的作品還糾正了我們慣常的認知錯誤——歐洲人壟斷了非洲的攝影界。

事實上,非洲攝影界并不是由歐洲人壟斷的。非洲攝影師經過自己的努力,不僅使攝影成了西非最豐産和最受歡迎的媒體之一,這歸功于它允許藝術家和類似的顧客表達他們對現代性的看法,而且将攝影打造成一個不斷創新的視覺行業。在這種全球視覺經濟中出現的圖像表明非洲人是生産者、消費者和資助者。換句話說,非洲人主動參與了世界的攝影潮流,并且表達了他們對自己和對世界的認識。

躺着的女人20世紀50~60年代,馬裡攝影師塞依窦·凱依塔作品

兩個小女孩塞内加爾,1915

塞内加爾女人1910歐洲的影響與非洲本土文化

除了攝影作品之外,非洲大陸的曆史大都是從歌曲中流傳下來的。那些身兼巫師、樂師及詩人的非洲“格利奧(griot)”通常是本民族曆史的傳誦者。這通常是一種世襲的職業,他手上彈的科拉琴(Kora)是西非地區非常流行的21弦琴。在馬裡的傳統村落中,“格利奧”還可以為被判決有罪的人說情,以減輕對他們的處罰,這時的“格利奧”又相當于現代的辯護律師。

在西非沿海地區,黑人和白人的混血兒及其後代稱穆拉托(Mulatto),有許多穆拉托人是以前曾經定居在幾内亞灣沿岸的歐洲商人的後裔,他們得益于受教育并懂語言,可以充當歐洲與非洲、沿海與内陸地區交往的中間人。這些穆拉托人家境較好,多為當地的中産階級。穆拉托人的産生是不同膚色交融的産物,同時也反映了重要的文化交流。我們注意到肖像中的穆拉托人的生活方式是西方化的,但穿着接近當地非洲人的傳統。

除了相機,歐洲人還帶來了西式教育和教會學校,教育是改變人的頭腦的重要工具。從某種意義上說,成為一名基督教徒就意味着不再是非洲人,因為他從思維到生活方式都得改變,譬如不能一夫多妻,不能再崇拜祖先和各種神靈。但實際上,很多非洲人的祖先崇拜思想是根深蒂固的,至今仍保留下很多傳統習俗,譬如巫術和割禮。

19~20世紀非洲社會變化的主要力量來自歐洲的教育、基督教和新的政治經濟因素。19世紀末歐洲在非洲建立的殖民統治改變并簡化了大陸的政治地圖。過去這裡是無疆界不斷變化和含糊不清的無數王國和村社共同體。但是,歐洲在劃分新的政治地圖時,語言、民族的同源性受到嚴重破壞,經濟區域的界線也被打破了,這些成為日後邊界争端的起因。殖民統治的另一個結果是非洲人地位的普遍下降,這種新的社會關系是基于虛構的種族主義理論。但奴隸貿易和奴隸制的廢止,加上殖民地的法律和道德規範宣布法律面前人人平等,這又為社會下層提供了許多上升的機會,也為非洲特性的保留提供了理論依據。

20世紀30年代興起一場法語黑人的思想文化運動——黑人特性(Negritude),倡導反對殖民主義、拒絕西方的統治及其文化霸權,認同、接受并驕傲地成為黑人,以及采用現實主義的文學風格表達非洲的傳統精神。這一運動帶來了詩歌創作的繁榮,對非洲大陸以後的創作情感起着無可争辯的支配作用。該運動的首倡者之一就是塞内加爾的詩人總統桑戈爾(LéopoldSédarSenghor,1906~2001),他無論是在殖民主義時期還是在後來獨立的塞内加爾,都起到了引領非洲文化的旗手作用。這場黑人特性運動倡導的對膚色的認同與自豪在西非攝影師的作品中同樣得到了體現。

總之,沒有任何非洲社會同歐洲人接觸而不受相當程度的影響,也沒有任何非洲社會在接觸中遭受完全的破壞。20世紀70年代,非洲許多國家雖然早已取得了政治獨立,但在文化上留下了深刻的殖民主義烙印,以法屬西非殖民地為例最明顯的就是法語。全球日常講法語的2.2億人口中有近1億在非洲。1970年在尼日爾首都尼亞美創立的法語國家國際組織(OIF)就是一個見證,桑戈爾是創始人之一。該組織現有57個成員國,其中30個在非洲。在這些獨立的非洲法語國家,年輕人要想實現自己的抱負和表達自己的意志,不得不熟練掌握并運用法語。然而,非洲特性同樣具有延續性,譬如日常生活中的衣食住行和通用的本民族語言及習俗,佛索的“非洲酋長”照片或許是最精彩的诠釋:一個身穿豹皮的非洲酋長坐在歐洲人的沙發上……非洲的攝影藝術使我們深信:隻有更多地了解非洲的過去,我們才能避免對非洲的誤解和偏見。

潘華瓊北京大學曆史學系坐着的男人,1930~19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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