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這麼多中國人來南極?”在郵輪7層開闊的Qilak(格陵蘭語,意為“天空”)觀景廊,來自美國亞利桑那州的牧師詹姆斯微笑着、小心翼翼地問我。
這艘船上,加上我,一共有51個人來自中國,平均年齡40多歲。中國遊客大多喜歡跟“自己人”在一起,無論在餐廳還是觀景廊,和其他國家的遊客很少交流,其中一些人長期占着4層的咖啡廳,聊天,抽煙,我看到有外國遊客皺着眉頭離開了。
我喜歡在旅途中和各種各樣的人聊天,20天的航行,大約有4天是航海日(SeaDay,全天在海上航行,不靠岸),加上茶餘飯後,一有機會我就和來自世界各地的遊客攀談。詹姆斯的外表很酷,花白的頭發,長胡子,他喜歡坐在觀景廊右側圖書角的沙發上看書,好幾次我發現他在暗暗觀察我,似乎想說什麼又不好開口。這一次,我坐得離他很近,他終于說出了心中的疑惑。
我每年會應邀參加不少國家的文化和旅遊活動,觥籌交錯、衣香鬓影之中,經常有人溫和地問起一些“敏感問題”。這些問題看似不大,其實挺難回答,首先不能太官方太生硬,其次态度必須誠摯,另外還要有個人觀點。我認為,每個旅行者都是國家的名片,尤其是在這樣的場合。
我告訴詹姆斯,這些中國遊客有相當一部分是私營公司的老闆,一般都去歐美國家旅遊過,最近幾年,整個中國财富圈都在談論南極遊,他們到南極也是圖一個新鮮勁兒;由于年齡和教育背景等原因,他們一般無法說流利的英語,所以不太容易與其他國家的遊客交流;中國企業家遊曆南極,能拓寬視野,了解新的環保理念,而他們的孩子一般從小接受國際化的教育,其中不少在國外念中學和大學,等這些“富二代”成長起來,再彙入旅遊潮中,一定會跟其他國家的人更加融洽地交流。詹姆斯頻頻點頭,看得出來他對這個問題已經釋然了。
一家探險公司打出了這樣的口号:“世界的盡頭,僅僅是開始。”頗具吸引力。另一家探險公司則問你:“你在15萬隻企鵝之間散過步嗎?”的确,這片白色的大陸會帶給旅行者心靈的震撼,環保理念會有不同程度的培育,有些人會對保護地球的生物多樣性産生濃厚興趣,甚至激發起研究的熱情。應該說,我們這艘船上的中國遊客,基本素養尚可,但我還是看到了一些令人遺憾的細節。比如,登陸觀看企鵝時,總有人離企鵝過近,一個30多歲的小老闆居然用小石子扔向企鵝,被探險隊員發現,加以警告;另外,在船艙内抽煙的情況時有發生。這幾年,國内遊客在南極的不文明行為屢次被曝光,包括沖入企鵝群中留影、拍攝婚紗照吓跑企鵝等,還曾有中國遊客因為攜帶大塊南極大陸的石頭而被阿根廷機場扣留。
20世紀80年代末期,中國“雪龍号”科考船赴南極考察,随船有兩名選派的少先隊員,一張新聞照片登上了國内一本權威新聞業務雜志的封面,照片中,這兩名少先隊員幾乎是緊挨着企鵝留影。後來我看到這張照片時就有點奇怪,怎麼可以與企鵝離得這麼近?事實上,人必須與企鵝保持5米以上的距離,現在如果誰敢在朋友圈曬一張緊挨着企鵝的半身同框照,一定會被懂行的人噴死。
一家探險公司打出了這樣的口号:“世界的盡頭,僅僅是開始。”頗具吸引力。另一家探險公司則問你:“你在15萬隻企鵝之間散過步嗎?”的确,這片白色的大陸會帶給旅行者心靈的震撼,環保理念會有不同程度的培育,有些人會對保護地球的生物多樣性産生濃厚興趣,甚至激發起研究的熱情。我認識一位企業家,從南極歸來之後,花費1000多萬元增添了自己工廠的環保設施。這從某種程度上印證了英國作家奧爾德斯•赫胥黎(AldousHuxley)的那句名言——“我們隻熱愛我們所知道的東西。”人們更多了解南極,會更加熱愛和保護南極。
盡管南極1820年才被發現,但遠在亞裡士多德的年代,人們就設想有這麼一塊廣袤大陸的存在。2000多年前,人們以豐富的想象力描繪過地球上的一些神奇之地,比如亞特蘭蒂斯和不老泉,其中,隻有南極是唯一被證實的存在。然而,不可否認,南極近一百多年的曆史,也是一段資源被掠奪的曆史,首先是捕撈海豹,然後是捕殺鲸魚……随着氣候變化和人類活動的增加,物種入侵的風險也在加劇。南極陸地生态系統一般具有較低的生物多樣性、簡單的群落結構和資源競争不大等特點,物種的适應能力不能與地球上其他地區相比。科學家在南喬治亞島和西格尼島上已發現了一種搖蚊(Chironomidae),估計是20世紀60年代随着植物移植實驗帶入的。《南極條約》是保護南極洲生物多樣性的主要法律依據。外來植物或動物的引進,都可以進行處罰。由于磷蝦在南極生态系統中扮演着重要的角色,對磷蝦的過度捕撈已被禁止,但對南極犬牙魚(PatagonianToothfish)的非法捕撈在日益增加,每年估計超過32000噸,仍然是一個嚴重的問題。早在2000年,南大洋的捕撈總量已超過11.2萬噸。目前對整個南大洋的捕撈業尚無法全部有效監管,這對整個南極生态系統的潛在影響依然巨大。
這幾年,依據市場需求,相關的郵輪公司和戶外探險公司正在深度開發南極旅遊資源,尋求差異化市場。有多家公司推出了南極點的線路,“南極三島”的郵輪航次也被普遍運營。除了傳統的海基方式(郵輪)之外,空基(飛機穿越德雷克海峽)與海空基(飛機加郵輪)相結合的方式也開始推廣。除了以阿根廷烏斯懷亞和智利蓬塔阿雷納斯為起始基地的中程線路外,從新西蘭南端的布拉夫港口(Bluff)出發、最後抵達阿根廷烏斯懷亞的長達32天的一條遠程線路也引起南極迷們的關注。配套的戶外運動産品中,配備了潛水、攀冰、皮劃艇和雪地宿營等項目,以豐富整個南極行程。
盡管各家郵輪公司采取了比較完善的保護措施,但每年有如此衆多的人到訪南極,無疑會留下大量環境足迹,已經給南極環保帶來了不小的影響,生态旅行的道德問題也被提上議事日程,因為任何形式的人類蹤迹、噪音或者其他污染,都會對野生動物和生态系統産生潛在的破壞和影響。
在中國,目前南極遊面臨的一個較大問題,是相對于旅遊業發展的基本态勢,旅遊經營者和遊客對南極旅遊環境資源的認知還處于比較初級的階段。此外,盡管中國已經成為南極旅遊的第三大客源地,但目前衆多南極郵輪中還沒有一艘是中國人經營的,“飛機加郵輪”的方式中,飛機也都是外方提供,國内旅遊機構的主要工作是将遊客輸送給外方公司,賺取傭金。這與中國整體缺乏自主郵輪産業鍊的背景是相吻合的,開展中國自主的南極旅遊産品研發,建立起相對完整的南極旅遊服務鍊,還需要一個相當漫長的過程。
寒冷,隻是南極的一種表情。正如沙克爾頓所言,南極充滿了“難以言喻的新鮮感”,而我在看來,南極之旅,讓我更加深刻地去理解美麗與安詳,去關注這個藍色星球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