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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遊記如此無趣

時間:2024-10-31 02:01:30

塞缪爾·約翰遜(1709-1784),英國作家、文學評論家和詩人,曾編纂著名的《英語詞典》,并自編出版小品文周刊《漫遊者》等。本文首次發表于他的自編刊物《閑居者》。

我認為可以很公平地說,很少有其他書能比遊記更讓讀者感到無趣了。世上總有一部分人,自然而然地對另一些人的情感、行為和生活條件抱有好奇心,而那些有閑暇、有能力去擴展見識的人,肯定也樂意了解在世界各民族之中,上天究竟曾賦予誰最美的景色、最高的藝術才智。

這種籠統的意願很容易把讀者帶向每一本遊記,滿心指望從中獲得愉悅。人們總是會歡迎那些無名海岸的探險者、遙遠地域的報道者,因為他們不辭辛勞,就是為了給我們帶回趣聞,增廣我們的知識,修正我們原本孤陋的見解;但是當我們打開書,卻發現滿紙都是空泛的介紹,深處全無獨創的思想;記述中淨是瑣碎的羅列,讀來既不能讓人獲益,也沒有任何樂趣可言。

遊記作家應該牢記,正像其他作家一樣,他的任務要麼是提供教益、要麼是提供愉悅,要麼則是兩者兼顧。所謂教益,要能讓讀者的心靈有所效法、有所規避;所謂愉悅,則須給讀者帶來全新的景象,令讀者能夠暗自會心,在自己與他人的情形之間做出比照。

大多數遊記作家什麼都談不出來,這是因為他們旅行的方式就沒産生任何可談之事。他們往往在夜間抵達一城,早晨大緻遊覽一番,然後就匆匆趕往下一站;他們對于當地民衆習俗的觀感,基本來自其下榻客棧提供的消遣節目;景物倏忽的變化、對宮殿教堂含混的回憶,或可讓作家感到愉快,缤紛美景或可悅目,佳釀美酒或可适口——但這些還是留給他自己快活就好了,大可不必再多事攪擾别人。遊記有時羅列那些全無教益的行程細節,有時則一味炫示作者本人(其實他像所有缺乏獨特洞見能力的凡人一樣)根本沒有掌握過的知識,這麼做究竟有何意義?

而今遊客極多,世界雖大,也充塞得滿坑滿谷,其中有些人之所以要寫下遊記,不過是為了記個當地流水賬。我們閑居在家,很想知道人們在遙遠國度裡做了哪些事情、遭受了哪些情形,但閱讀這些人寫的遊記,則隻能讀到諸如此類的記叙:某天早晨随團出發,在頭一個小時的行程裡,就看到南面有座長滿樹木的小山,然後又經過了一條向北方急急流去的小溪(夏天它也許會幹涸);過了一個小時,向右方遠處望去,仿佛可見一座有塔樓的城堡,再仔細端詳,卻隻是嶙峋的山岩而已;而後進入山谷,有幾棵高大茂盛的樹,其水源來自一條地圖上沒有标記、無法确知名稱的小河;此後的道路上石頭多,土地不平坦,山間也有很多被水流沖擊出來的峽谷,經旁人告知,原來此路一年中隻有部分時間能夠通行;再往下走,可見一座建築廢墟,從前可能是個堡壘,用于拱衛山口,或是遏制盜匪,而今當地人也不了解其成因,隻能講些玄怪故事了;大家在山岩下吃了飯,當天此後的時間都沿河岸遊覽,直到傍晚,路線才與河岸分開,把一個村子帶到他們眼前,這本是一座不小的城鎮,可現在既無美食,也沒有宜居的客棧。

這樣的作者好比是一位向導,帶着讀者跋涉了濕地旱地、走過了險路平路,但記述中毫無意外插曲,也沒有回想沉思;哪怕是我們跟着他再“走”一天,到了晚間分手時,身心疲憊的讀者收獲的還是一篇由山岩與小溪、山嶺與廢墟構成的流水賬,與前一天别無二緻。

這就是那些雄心勃勃的遊記作家的典型文風,他們在蠻夷之地周遊,在孤寂與荒涼中跋涉;走過沙漠,他們會寫“這裡沙子多”,經過山谷,他們則說“這裡四處綠”。當然,也有一些人感受力更加敏銳微妙,隻去那優雅與細膩的國度遊曆;他們在意大利宮殿間漫遊,抄錄其中油畫的名目來打動風雅的讀者;他們在宏偉的教堂中參加禮拜,向讀者描述的則是柱子有多少根、鋪地的彩磚有多少種。還有一類作家,倒是不願記錄行程瑣事,幹脆就照抄所見到的各種題字銘文,古今雅俗來者不拒,要麼就是在書中記下每處建築每道牆壁的情形,聖地也好、民居也罷,一概抄錄無遺。對于讀者來說,在書中找不到值得留意、值得記住的内容,所以讀這類書的唯一收獲就是“費力讀過了”而已。

那些想用遊記給讀者帶來樂趣的人應該牢記,民衆的生活該是記述的重要對象。每個國家在制造生産、藝術創作、醫藥、農業、習俗、國政方面都會有一些特殊之處。遊記作家要想讓人開卷受益,就要從旅程中帶回些有益于本國的東西,要麼是彌補缺失,要麼是修正弊端。好的遊記能讓讀者将自身的情形與遠方民衆加以比照,有不及處則改善之,有優勝處則欣悅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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