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鮑繁
近年來,伴随着信息傳播技術的蓬勃發展,一種以微小影像叙事為形式的視頻短片風行于世,這就是我們所謂的“微電影”(micro-film)。微電影的誕生開辟了一個人人都是影像傳播者的大衆影像時代。今天,各種視頻網站紛紛設立微電影專區,各大電視台也相繼開設微電影頻道,人們可用手機、Ipad等各種移動終端随時随地自由觀看微電影,并在SNS社區、微博、微信等衆多網絡交流平台上分享、轉載和傳播微電影。發端于商業廣告短片的微電影除了具有重要的經濟(商業)價值,其作為一種新型藝術形式,同時具備教育價值,可以成為思想政治教育及知識文化教育的新載體,在政治宣傳、廉政、勵志、品德修養、普法、科普、公益慈善等方面發揮着廣泛的社會教育作用。微電影教育既是對傳統影視教育的挑戰,又是對它的一種創新。
一、微電影的叙事特性
從本性上講,電影是一種叙事性的影像藝術,或者說,是一種影像叙事。電影的藝術就是叙事的藝術—講故事的藝術,即如何借助修辭用鏡頭話語(形象性符号)叙述好一個故事。因而,從很大程度上說,電影就是故事片。“今日西方電影家制造的影片中絕大部分都是故事片,都是以表現‘叙事’為目的的。”①可以說,一部電影史就是一部影像叙述故事的曆史即影像叙事史。
其實,叙事具有與人類天性之間的天然契合性。講故事和聽故事都是人類的天性,這就是電影審美價值的一種強大的心理學依據。電影故事在被叙述的過程中,可以自然而然地展現生活的邏輯和神秘的命運感。講故事的話語方式,則是依據人的興奮點、興趣點激發、激活等心理機理,按照吸引人和感染人的程度來組織人物、情節和細節。因此,旨在按時間(而非邏輯)的順序組接和構建影像的叙事蒙太奇在影視作品中的運用可以實現一種自然化的效果,讓觀衆在不知不覺中忘記叙述者的存在,進而達到一種潤物細無聲的滲透式傳播效果。
其次,叙事蒙太奇是訴諸觀衆情感的重要的視覺說服手法。②叙述故事的影像符号是人類日常生活中情緒表達和情感宣洩可以訴諸的具體可感的重要載體和“觸點”。叙事蒙太奇依現實生活的本來邏輯連續地、連貫地講述一個有情節的故事,客觀地再現事實和“回到事情本身”(胡塞爾語),在影像中重構了一個近似于現實生活的“真實”的現實世界,最大程度地實現影像與現實之間的“同構”。由此,影像通過對社會現實的真實呈現,成為真實存在的社會景觀的鏡像。這種影像叙事手法是易于觸動觀衆“淚點”的,因為它為觀衆營造了一個身臨其境、感同身受的情境,從而産生“扣人心弦”、“心弦之交”即“交心”的共鳴效應。
如果說電影是一種影像叙事,那麼,微電影則是一種微影像叙事,微電影的藝術則是微叙事的藝術。無論是紀錄片還是劇情片,微電影都是以微小故事的展示(即“微叙事”)為主要内容。所謂“微叙事”,從叙事内容上講,微電影的叙事之“微”在于“小”即微小的故事,就是立足于個體體驗、隻針對個體單位發言和傾向于叙述日常特殊的小故事;從叙事形式上講,微電影的叙事之“微”在于“精微”,它更講究叙事的策略和技巧,因為它要在有限的叙事篇幅(時段)内用影像叙述一個完整的故事。微電影不僅沿襲了傳統電影的叙事特性,而且把叙述蒙太奇這一構建和組接影像的方式“精巧絕妙地”運用到極緻。
近年來,極其講究叙事藝術和高度倚重于叙事蒙太奇的微電影的誕生無疑是對本真電影的一種回歸。微電影的叙事特性為其社會教育功能的有效發揮奠定了本體性的基礎,提供了方法論上的便利。
二、微電影的思想政治教育功能
基于其叙事特性,微電影一改傳統電影對表現蒙太奇的倚重,轉向叙事蒙太奇。叙述蒙太奇借助感性的且具有戲劇性的叙事手法即講故事的方式來訴諸于人的情感,潛移默化地傳遞主流意識形态和價值觀,使觀衆受到感染,因而,它實現的是一種在感化中予以教化的滲透式“軟宣傳”。由此,微電影把思想政治的宣教目的“綿軟”地、不着痕迹地隐藏在叙事本身之中。正如美國廣告大師托尼·施瓦茨所言:“最好的政治廣告對觀衆什麼都沒有說。它們僅僅觸動了觀衆的情感,并且提供了一個讓他們宣洩這種情感的語境。相對于觸動觀衆心弦的廣告,那些試圖向觀衆傳遞信息的廣告怎麼都要遜色一些。”③顯然,微電影的“廣告”“宣傳”效果要比傳統電影更強,其對觀衆的思想政治教育的威力自然也更大。
從影像叙事的具體操作上看,在傳統電影的表現蒙太奇運作下,抽象的思想統禦形象的情節,人為的意志主導生活本身的邏輯,主觀的表達鉗制故事的走向。倚重于表現蒙太奇的傳統電影,因過于功利性地露骨地表達主觀的價值觀和思想意識形态,從而喪失其自在而自為的目的性,而淪落(異化)為手段即純粹的思想觀念的承載物。與之相對,微電影運用叙事蒙太奇,白描式地叙述情節,故事中生動、活潑的細節“自然”而自然地流露、展示和呈現出來,甚至不添加任何傳遞思想的解說畫外音。傾向性即價值取向(包括政治意識形态)就這樣被深度地卷入到故事情節當中,觀衆則從藝術審美中獲得心情愉悅和精神洗禮。譬如,網絡上廣為流傳的微電影《三克的夢想》,沒有任何旁白和獨白,有的隻是關于小男孩與乒乓球之間發生的故事片段細緻入微地展示給觀衆,這種白描式的叙述卻神奇般地撥動了觀衆的心弦,戳中了觀衆的淚點—它淋漓盡緻地表達出了“智慧、堅持和愛”的思想主題。
進而,從叙事影像自身的特性上看,傳統電影通常所動用的表現蒙太奇用抽象化、概念化的影像符号“框定”觀衆的認知:“表現蒙太奇由于過分嚴格地‘組織’了觀衆的知覺,因而在銀幕畫面中就消除了多義性。鏡頭含義過于明确反而使觀衆沒有想象的餘地了。”④與之相對,微電影叙事蒙太奇的叙事影像則是向觀衆的解讀開放的,以至于是無限開放的。微電影在影像叙事時,其具象化、形象性的畫面具有表意的空白性和多義性,因而使得故事的叙述具有開放性。從接受美學的角度說,這種影像文本的開放性恰好可以調動觀衆深度卷入到影像所建構的具體情境内,并容許他們自主、自由地去填補影像内所包含的諸多“空白”含義,而不是被動地接受其中的内容。譬如,微電影《三克的夢想》中的鏡頭畫面的含義其實就是由觀衆自己解讀出來的。正是基于叙事影像的多義性以及對其多樣解讀的可能性,構成了影像故事的獨特魅力和審美趣味,微電影的思想政治教育效果得以被充分地顯現出來。
三、微電影的知識文化教育功能
微電影的社會教育功能還表現在知識文化教育領域。在一個人獲取知識和文化渠道呈現快捷化、多樣性特征的“微”時代,微電影依其微叙事特性而成為知識和文化的“軟性”傳播載體,給求知和學習文化的人們帶來新的視聽體驗。
在新媒體時代,人們的閱讀方式不斷創新,從抽象文字的閱讀轉向影像“閱讀”。微電影的出現恰好為“讀圖時代”的人們提供了一個全新的“閱讀”平台。在這個平台上,人類的知識和文化内容以紀實和劇情故事的形式展現在觀衆面前,受衆由此而獲得獨特的認知體驗和文化教益。
微電影在知識文化上的教育功能首先體現科教(科普)微電影上。“傳統科普作品的表達一般嚴格按照現實邏輯和科學态度展開,⋯⋯将科學知識按照知識體系的内在邏輯的方式進行客觀表達和解讀,其中涉及故事情節的成分不多⋯⋯而科普微電影則不同,它寓科學于藝術,以引人入勝的劇情制造戲劇沖突。”⑤相比于傳統的科教電影,基于其獨特的叙事特性,微電影往往采取“知識+故事”的叙事模式,它把靜态的科學知識具象化為一種動态的、具有故事情節的知識性叙事,或者說,為知識内容量身設計故事,從而将知識植入到劇情當中。由此,原本抽象枯燥的知識一經這種故事化處理,就變得充滿人情味,變得“有滋有味”—科學的嚴謹性與趣味性達到統一。科教微電影往往以科學人物、事件或科學成果作為題材進行策劃和編創,把科學發展史上已有的人物、事件和物件等通過劇情故事予以呈現。譬如,微電影《神九你好》,以神九飛天的故事為載體,以吳江區青少年科技文化活動場館、學校科普教育園為故事的主要場景,以3個懷揣科學夢想的小夥伴為故事主人公來叙事,将抽象的航天知識融入到可感、可視聽的影像之中。又譬如微電影《雙生疑雲》,通過講述一個懸疑故事,極其有趣而有效地把同卵雙胞胎之間産生變異的科學現象介紹給觀衆。
四、結語
在一個微博、微信、微小說、微電影盛行的“微”時代,人們受教育的機會和途徑越來越多元化、小衆化和個人化,如何有效地進行思想政治和知識文化方面的社會教育應該成為全社會共同關注的課題。基于其微影像叙事的特性,微電影既是思想政治教育的“軟性”宣傳平台,又是知識文化教育的“軟性”傳播載體。可以預期,伴随大衆影像社會的興起,微電影的社會教育功能必将充分發揮出來。
注釋:
①李幼蒸:《當地西方電影美學思想》,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86年版,第154頁。
②楊曉林等:《微電影藝術導論》,中國電影出版社,2015年版,第122頁。
③布萊恩·麥克奈爾:《政治傳播學引論》,新華出版社,2005年版,第102頁。
④李幼蒸:《當地西方電影美學思想》,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86年版,第102頁。
⑤楊曉林等:《微電影藝術導論》,中國電影出版社,2015年版,第199頁。
(作者系中國傳媒大學碩士、安徽廣播影視職業技術學院講師/責編:劉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