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邵将
近年，随着網絡播放平台的不斷完善和影視受衆群體的年輕化，電視劇不再是傳統媒體的專寵，而是逐漸成為網絡時代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具有“短、頻、快”等特點。近幾年，我國收視率較高的古裝電視劇多改編于熱門網絡小說，網絡文學俨然成為影視改編的富礦。筆者将從以下四個方面來闡釋互聯網思維下網絡小說的古裝電視劇改編（以下簡稱為網改古裝劇）。
一、以流行網絡小說為藍本
當今是自媒體與全媒體合作發力的時代，海量信息被快速地生産與消費，大衆文化也在互聯網深度發展的背景下，嵌進了互聯網基因。作為大衆文化的一部分，如今的網絡文學已成為年輕文學愛好者或青年作家充分展示想象力并進行文學創作的主要形式。不少擁有廣泛受衆群的網絡文學作品已經成為影視再創作的優質“IP”。在當今純文學式微而網絡文學盛行的大背景下，一大批改編自網絡小說的古裝電視劇如雨後春筍般成長起來，如《甄傳》、《步步驚心》、《傾世皇妃》、《琅琊榜》、《芈月傳》、《如懿傳》等。這些古裝題材電視劇都改編自網絡同名小說，這一類網絡文學小說往往篇幅浩瀚複雜，故事奇谲瑰麗，在改編成影視劇之前就具有了一大批忠實擁趸。這樣不僅為該類古裝宮廷劇的熱播奠定了巨量的觀衆基礎，而且在播放後與原著的比較所産生的口碑效應又會帶動一大批新的讀者和觀衆。
如此一來，網絡文學小說為古裝電視劇類型的拓展提供了最強勁的IP資源保障，同時網改古裝劇的熱播也為網絡文學的發展和興盛提供了強有力的信心和動力。網絡文學和影視拍攝的“聯姻”再加上各類門戶視頻網站為兩者成功結合提供的無縫隙鍊接，其彰顯出的效力不僅為中國影視的發展提供了新的空間，而且也深刻影響着當今影視産業和影視傳播的格局。
二、濃郁的快餐文化特點
在網絡平台上，内容簡短，具有獵奇性、娛樂性、熱點性的信息更易在大衆之間傳播。由于當今信息流動速度加快，帶有極強娛樂性質的大衆文化快餐也極易在網絡的空間裡用最短的時間以最快的效率取得吸引力的最大化。近年來，網改古裝劇并不追求深度，往往蓄意讓作品中各種成分相互解構、颠覆，讓作品看似自我消解、無終極意義可尋，把影像、叙事結構當做為所欲為的領地，将其改造成為一種完全自我的狂歡與表演。
盡管網絡改編古裝劇在豐富受衆文化生活，借助自身文本的吸引力、可視化的手段普及中華曆史文化等方面具有積極的作用，但不可否認的是，此類電視劇作為大衆文化快餐，也具有使中華傳統文化低俗化、觀衆思維能力減退等消極作用。如果說，在本世紀初評論界還在為古裝劇是否應該表現真實的曆史，以及戲說電視劇是否需要在一定程度上遵循重大的曆史事件而争執，那麼如今的網改古裝劇除了借用曆史作為人物的背景以及串聯出大緻的曆史人物關系以外，早就不存在任何曆史邏輯可言。從《宮鎖心玉》、《甄傳》到《琅琊榜》等，此類網改古裝劇都有這種“架空”曆史文化的投影。比如《宮鎖心玉》就是将現代的偶像劇換成了古代宮廷的背景，在紫禁城中上演了一部“霸道總裁愛上我”的鬧劇。無論是制作者還是觀衆，追求的都是簡單的娛樂和新鮮的刺激，消費的是那些演員青春靓麗的外表以及在這些外表之下單薄膚淺的情感，帶有鮮明的網絡快餐消費文化特點，因此最終隻能因為沒有創造性的靈魂和現實的根基而被觀衆所遺忘。
如今很多古裝宮廷劇以“秘史”、“戲說”為名，用娛樂的手段篡改了曆史，建構了一種“拟态曆史”的環境。青少年受衆在電視劇所演示的拟态環境中得到的是錯誤的曆史價值觀和對待曆史的迷失浮躁的态度，這确實是此類電視劇帶給社會的較大危害。
三、遊戲化的叙事設計
近年來的網絡改編古裝劇多以穿越題材為主，具有鮮明的遊戲化叙事設計的特點，首先體現在劇中主人公的角色扮演上。“遊戲的獨特和秘密最生動體現在化妝之中，遊戲異乎尋常的性質在這裡達到頂峰。喬裝者或戴面具的人‘扮演’另一個人的角色,成為另一個人,他就是另一個人。”①這點在網改古裝劇中表現得尤為明顯，從早期的《穿越時空的愛戀》到近幾年的《宮鎖心玉》、《相愛穿梭千年》，劇中的主人公都是通過穿越的儀式完成了主人公的化妝和扮演，他們消去自身原有的現實身份，通過“喬裝”變為适應新時空的新角色。遊戲化的“扮演”是古裝宮廷穿越劇所特有的美學景象，主人公“附體”到了新的時空享受着體驗另一個世界遊戲規則的權利。
觀衆在觀看此類穿越劇的時候，其實就像是在做夢，獲得一種“無意識欲望的象征性、替代性的滿足”。②要實現這種“替代性的滿足”，其實最重要的就是要産生一種代入感，一種将觀衆帶入到劇情中的情境，這樣觀衆才能與劇中角色産生情感上的共鳴，産生“意識”與“無意識”的分裂，才能夠進入到一種遊戲化的享受之中。如《相愛穿梭千年》的主人公林湘湘就是一個出生在現代的女孩，跟觀衆的審美觀、價值觀大緻相同，她穿越到古代所經曆的種種不解和困惑，與當今青年現實生活和有着極大的相似性，觀衆被代入到角色中，與主人公結成了情感共同體。觀衆此時就像是玩網絡遊戲，主人公就如同觀衆選擇的遊戲角色，代替觀衆在古代虛拟的時空裡縱橫馳騁，觀衆也因此獲得自由的快感體驗。
遊戲化還體現在非理性的後現代主義情節設置上。“後現代主義削弱了固定不變且具有統治權的傳統文化觀念，它根本反對固有不變的藝術和文化準則的看法，它偏愛短暫的、目前重要的、表面的、更多訴諸感覺,而不是理性文化形态⋯⋯像是回到了無所顧忌、無所畏懼的人類原始狀态,維持生存和盡情遊戲成了身體的重要内容。”③遊戲化的情節設置在具有天然互聯網基因的網絡自制劇中體現的尤為明顯。例如在網絡平台上播出的雷點遍布、話題性極強的《冷宮傳》、《後宮那些事兒》等網絡自制劇中，聚焦的是傳統播放媒體上沒有的題材，其故事設計呈現的是人物之間的遊戲，劇中無論是畫面還是劇情都一反常規，一切都是嬉鬧逗笑，即使是偶爾的矛盾鬥争，也是雷聲大雨點小，最終以合家歡收場。如《後宮那些事兒》将現代的網絡語言摻雜周氏無厘頭的搞笑模式大膽地呈現在古代的皇宮背景下，顯得趣味十足。将網絡世界裡娛樂至死的精神發揮到極緻。
近年來，網絡自制劇以“娛樂至上”的理念和天馬行空式的想象來勢洶洶，走出了一條與電視台播出的電視劇截然不同的道路，盡管在資金的投入、演員的選取、布景服裝道具設置以及拍攝質量方面均要低于電視上播出的電視劇水平，但仍然依靠搞笑的劇情與荒誕的人物塑造等遊戲化的設置以及網絡上高密度的營銷手段，得到了新生代觀衆的認可并獲取了一定的市場空間，使其具有了與電視台播出劇分庭抗禮的資本。
四、誇張的拼貼手法
現代的古裝宮廷劇具有後現代的反傳統、反經典、摒棄“終極價值”的諸多特質，因而在表現手法上借用後現代電影常用的挪用、拼貼、戲仿等，使網改古裝劇無論在視覺呈現、情節内容、人物塑造、内蘊表達方面都具有明顯的喜劇性，并且在營造喜劇的同時也暗含了當今時代真實的人物心态和社會熱點，在引人發笑的同時引起觀衆的強烈共鳴。
拼貼是指在文本的創作階段作者所使用的一種技巧，這種技巧的特征在于從整體上審視它是全新的，但組成它的每個部分卻是原有的，作者的工作便是将這些原有的不同部分盡量巧妙地整合在一個段落、篇章或整個文本當中，使其呈現出與原有面貌大不相同的氣質。
拼貼手法的運用首先表現在影視類型元素的雜糅上。很多網改古裝劇是多種已有類型元素混合的産物,如《相愛穿梭千年》就是靈活運用了拼貼的手法，将青春偶像、魔幻、權謀等多種題材類型元素挪用拼貼進劇中。其次,拼貼手法還表現在時空和文化的雜糅上。如電視劇《宮鎖心玉》中，主人公不僅自由穿梭于清朝、當代兩個時空，而且我們可以看到王菲歌曲和京劇共同演繹的視覺奇觀。而在《深宮諜影》中，我們看到的是男女身份地位有别卻同在一屋裡飲酒所造成的重大劇情轉折，日本漫畫的服裝頭飾卻被清朝的少女穿戴上，随處可見的現代攝影設備以及類似于早期言情劇中男女相遇360度轉彎的拍攝模式。在《尋秦記》中,我們看到的是項少龍在秦朝所展示的現代語言體系和生活習慣。
“一個新的從網絡開始，并以網絡為終端的圓環結構開始形成。在這裡，以網絡小說作為核心的IP資源，也作為影視的起點。而最終也以網絡的營銷和網絡視頻的播放為終端，最後的受衆依然是在網絡之中。網絡既是起點，也是終點。作品從網絡開始，到網絡結束。”④網改古裝劇有着其自身的文化特性，在傳播着現代的倫理價值觀的同時，又将鮮明的網絡時代特色融入其中。施拉姆說：“所有的電視都是教育的電視，唯一的差别是它在教什麼。”⑤優質的網改古裝劇仍然要汲取各種特色加以完美融合，形成自己的風格；在價值取向上需要起着傳播曆史文化、弘揚正确積極價值觀的作用；制度态度上要本着端正嚴謹、開拓進取、勇于創新的心态，努力挖掘和傳播社會文化價值中的正能量。
注釋：
①[荷]約翰·赫依津哈著，何道寬譯：《遊戲的人：文化中遊戲成分的研究》，花城出版社，2007年，第87頁。
②[奧]弗洛依德著，陳煥文譯：《夢的解析》，中央編譯出版社，2008年，第24頁。
③朱彥：《新時期中國電影的現代性、後現代性研究》，山東人民出版社，2010年，第138頁。
④張頤武：網絡文學與影視—一個新的文化構成，《北京電影學院學報》，2015年第5期，第9頁。
⑤[美]施拉姆、波特著，陳亮等譯：《傳播學概論》，新華出版社，1984年，第261頁。
（作者單位：南京師範大學/責編：倪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