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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地标建築講段往事

時間:2024-10-30 09:46:50

中央廣播電視總台播出的36集電視劇《樓外樓》是一部年代劇。它圍繞着杭州孤山腳下洪家與趙家的恩怨,講述了從上世紀二十年代初期到四十年代初期,樓外樓酒家的發展史。在這部作品的整體叙事裡,從劇名到角色的台詞,出現頻率最高的詞語,就是“樓外樓”。可以說,這是一部以“樓外樓”這個關鍵詞為故事核心結構的作品。給地标建築編織一段往事,是這部作品叙事的基本特色。

一、地标是一種召喚結構

選景,或者确定外景地,曆來是影視創作的重要環節。影視作品的可視性特點,使出現在情節中的空間、環境和景物,不僅是角色活動的場所和背景,而且其本身就承擔着重要的叙事功能。

自電影誕生以來,對所謂“奇觀化”效果的追求,既包括對奇人奇事的描繪,也包括對奇物、奇景的呈現。在後一方面,地标風物、建築因其獨特而深厚的曆史文化内涵而尤其占有獨特地位。在無聲電影時代,“意大利電影企業家意識到,把意大利的曆史古迹和風景作為影片的背景去使用,使影片更具有感染力”。①1912年的意大利影片《你往何處去》就因對古羅馬城景象的複制,在當時引起了收看的熱潮。改革開放後,我國電影《廬山戀》也因為對“廬山”風光的再現,而讓周筠和耿桦的愛情故事大放異彩。更早期的國産電影《智取華山》,則以華山之雄險,反襯了解放初期剿匪的艱巨,烘托出解放軍的勇敢與智慧。進入市場化階段後,我國電視劇創作者在向電影學習、向國外借鑒的過程中,随着市場經驗不斷積累,對作品影像體系内任一能夠吸引觀衆觀看的影像元素的開掘意識越來越強。上世紀90年代所拍攝電視劇《三國演義》《水浒傳》和《紅樓夢》更因其中營造的逼真生動叙事空間,激發觀衆遊玩其中的強烈欲望,乃至這幾部電視劇拍攝結束所留下的外景地催生出“三國城”、“水浒城”和“大觀園”景區。這是我國電視劇“複制”地标的階段。故事的發生地是否有特色遂成為電視劇講故事的重要考量因素,“尋找”地标講故事成為電視劇創作的常态。《喬家大院》的出現,不僅讓晚清晉商喬緻庸的故事為人所衆知,也讓喬家大院成為全國知名的旅遊景點。進入21世紀,随着以《長白山》為代表的一大批地域地理人文曆史紀錄大片的出現,集風物、建築、習俗為一體的地标景物成為影視創作的硬件和市場潛力所在。乃至大凡描寫當前上海生活的電視劇,都會率先在片頭展現一下“浦東夜景”,《歡樂頌》是如此,《我的前半生》也是如此。

地标作為一種召喚結構在我國電視劇創作中日益得到重視。《樓外樓》所倚重的地标,就是樓外樓酒家,還有它所在的杭州,還有杭州所在的浙江。同樣可以作為旅遊資源,與“喬家大院”不同的是,“樓外樓”關涉着著名旅遊勝地西湖,還有自身的“品嘗資源”。當我們注意到《喬家大院》出現在《舌尖上的中國》之前,而《樓外樓》出現在《舌尖上的中國3》之後,或許更能看出飲食文化的興盛與近年來我國電視劇尋求地标資源的變化軌迹之間的某種内在聯系。

唐代詩人崔颢登黃鶴樓,寫下了“晴川曆曆漢陽樹,芳草萋萋鹦鹉洲”。“覽物之情得無異乎?”宋代大家範仲淹承藤子京所囑,寫下了千古名篇《嶽陽樓記》。從中國文化史本身看,地标建築或風物曆來就是文藝作品所描繪、吟誦的對象。在綠色文化、旅遊經濟的推動下,我國電視劇對地标的開掘還在進行中,《樓外樓》引餐飲文化、旅遊地标入戲,承《喬家大院》之緒而又有所不同。

二、地标負載審美情感倫理價值

王勃在《秋日登洪府滕王閣餞别序》中,把吟詠滕王閣之壯美,盛贊與會嘉賓之傑出,并筆而寫,所以有“物華天寶,龍光射牛鬥之墟;人傑地靈,徐孺下陳蕃之榻”之句。在悠久的民間傳奇叙事中,山清水秀、人傑地靈也是緊緊聯結在一起的。“白娘子與許仙”的故事演化過程中,白蛇越變越美越善的過程,其與杭州在曆代的城市發展中越來越富庶、越來越雅緻的過程或許具有一定審美心理聯系。在“樓外樓”這個地标所圈定的叙事空間中,故事中樓外樓的洪氏一門人雖五色雜陳,但底色是向善。

戲劇沖突需要把商家故事分成兩家鬥法來寫。在《樓外樓》裡就是樓外樓掌櫃洪家,與“老燕京”趙家的二十年纏鬥。其中,兩家之間孰正孰邪,不需情節展開就可判知清楚。進行菜品改革,推出“蝶戀花”、“叫花雞”等新菜品,改進“西湖醋魚”刀法工藝的是洪家。将餐飲與文化結合起來,提出“以文興樓”,推出“書畫筆會”的是洪家。善待夥計,絕不挖别家牆角的是洪家。南下廣州、參加北伐、資助“義渡”、扶持醫療、抗拒日寇的是洪家。反面,都是趙田雨所主使的趙家。

《樓外樓》尊洪貶趙的筆法是站在“地标正确”的立場上來塑造角色、演繹情節。這樣的褒貶處理,在本劇中推到極緻的特點,表現在角色設計上就成了趙家大掌櫃趙老宋隻有一個女兒,還因不幸的婚姻而早亡。而洪家大掌櫃洪亭芳卻有洪家柱、洪家寶兩個兒子,香火很旺。《樓外樓》是年代劇家族故事,而要維系一個家族的發展,沒有男丁承嗣是不行的。受古代宗法制度影響,在我們的通俗文藝傳統裡,衣缽傳人曆來是男性,家族以男性為中心續寫家譜。在文藝作品裡,子一輩人的性别配比,不僅有倫理競争的意義,還包含着價值褒貶。《樓外樓》的倫理競争、價值褒貶均導源于“地标正義”。在這部作品裡,地标的價值不僅表現在賦予洪氏家族角色正面價值上,還表現在樓外樓作為曆史見證人,見證數十位曆史知名人物先後到樓外樓用餐。曆史文化名人的到場,既是樓外樓名聲的展現,又加重了樓外樓的地标價值。

在洪、趙兩家的虛構線上,商家的利益之争最終因民主革命和民族危亡的漸次到來而逐步轉為道德競争。在樓外樓這個開放的空間裡,家族史與國運史相系,完成了家國合一的叙事。

三、新時代呼喚新地标故事

一個城市有一個城市的地标,甚至有一群地标建築或風物。其中,有些是很有曆史的老地标。這些地标是曆史文化積累的結果。從保護曆史文化遺産的角度看,維修或重建它們是必要的。但更重要的是,曆史要發展、國家要前行、社會要進步,僅有老地标是不夠的。今天,我們進入了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新時代,實現兩個一百年奮鬥目标,實現中華民族偉大複興的中國夢,需要新的創作、新的作為,在這個過程中無論是國家建設、地方發展,都會有新的地标出現。講述新地标的故事,是現實題材創作的需要。

一個時代有一個時代的地标。地标是有時代感的價值符号,聚焦于特定時代的地标,集合起那個時代的角色,隻能講述特定時代的故事。魯迅先生曾經兩度撰文《論雷峰塔的倒掉》和《再論雷峰塔的倒掉》。在這兩文裡,他深切地表達了對民族文化更新的呼喚—“我們要革新的破壞者,因為他内心有理想的光。”②在《樓外樓》的結尾,作品展現了今天樓外樓的景象。與劇情時代相比,今天的樓外樓景觀确實與以往不可同日而語了。但無論怎樣,樓外樓主要還是一個就餐的場所。這是從來沒有變的。所以盡管劇情有這般那般變化,但與《喬家大院》《大河兒女》等比較起來,還是多有相似之處的。這大概就是在老地标處講老故事的結果。

習近平總書記在文藝座談會上的重要講話中指出:“隻有眼睛向着人類最先進的方面注視,同時真誠直面當下中國人的生存現實,我們才能為人類提供中國經驗,我們的文藝才能為世界貢獻特殊的聲響和色彩。”進入新時代,我國電視劇中的地标故事線還在延伸,找到與新時代匹配的新地标,講好新地标的故事,是電視劇題材創新努力的方向之一。

注釋:

①鄭雪來主編:《世界電影鑒賞辭典》(第四編),福建教育出版社,2003年版,第2頁。

②魯迅:《魯迅全集》(第1卷),人民文學出版社,1981年版,第194頁。

(作者單位:湖南廣播電視台宣傳管理部/責編:王軍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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