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拉山自然景觀的精萃,集中在有“塞外小華山”之稱的主峰——大桦背。
梅力更山腳下,有一座唯一用蒙古語誦經的喇嘛廟……
中國境内有成千上萬條縱橫的河流,其中脾性最暴躁的,莫過于攜帶着滾滾泥沙,以“善決”、“善徙”而聞名的黃河。在數千年的決口和改道遷移的過程中,這條渾濁的河流,創造了廣袤的沖積平原和複雜的故道體系。這些地方,盡管曾經是傷疤,但随着歲月流逝,它們或變身荒蕪的鹽堿地,或成為新的小型河道,孕育出水草豐美的濕地、煙波浩渺的湖泊,涵養着一片片遼闊的草原……
豐饒、肥沃的内蒙古烏拉特草原地區,因為緊鄰河套平原而與黃河結緣。從衛星圖上可以看到,無數小型河道縱橫、分割、穿插在一望無際的荒漠與草場之中,而湖泊星羅棋布,如同點綴在綠毯上的藍寶石。
但是,烏拉特的壯美遠不止于此,大自然對這裡似乎鐘愛有加,不僅讓它水草豐沃,還用雄偉的山脈為它阻擋了遠道而來的狂風、熱浪、寒潮,同時還留下了許多精雕細琢的地質奇觀,穿越悠長的歲月而驚豔至今……
“塞外明珠”烏梁素海北中國大地上的錦繡文章
烏梁素海,是從蒙古語“烏力亞素”轉音而來,原意為“生長紅柳的地方”,這一地區曆來就有“燒紅柳,吃白面”的俗語,說明當地非常适合紅柳生長。傳說在很久以前,烏梁素海還是一片紅柳叢生的窪地,後來多次被黃河淹沒,樹木逐漸消失,最終形成了海子。
這一說法是有根據的——《水經注》中明确記載:烏梁素海原為黃河故道。最早的黃河,沿着狼山(陰山山脈的一段)南側的烏加河作為主流東流,後因地殼隆起,黃河受阻而急轉南流,沖出一片較大的窪地,這就是烏梁素海的前身。随後,由于風沙東侵和狼山南側的洪積扇不斷擴展,緻使河床擡高,烏加河被泥沙阻斷,河水溢流到窪地,日積月累形成了烏梁素海,而黃河主流則被迫改由南側東流。清朝末年,人們在河套平原先後建成了幾條大灌渠,灌渠尾水彙入烏加河,最終流入烏梁素海,湖面日益擴張,據說水面最寬闊時總面積曾達到800平方公裡。
1980年前後,烏梁素海面積穩定在300平方公裡左右,海拔約1018米,是黃河流域最大的湖泊,也是“中國八大淡水湖”之一。但在最近十餘年,烏梁素海受污染嚴重,水面劇減,有專家預言它将在未來20年内完全消失。所幸的是,這一狀況得到人們的足夠重視,進而開展了積極的治理和保護工作,才讓這片海子重新恢複了美麗。
在幹旱草原及荒漠地區,滔滔黃河造就了這樣的“塞外明珠”,使之成為地球同緯度上最大的濕地,這不能不說是自然界的奇迹。從高空俯視,烏梁素海就像是一瓣橘子,又像是一條頂着球的海豚,唯美的意象讓人浮想聯翩。
對于置身内陸的内蒙古地區而言,廣袤浩瀚的烏梁素海仿佛就是真正的大海。有一位在湖邊長大的作家,曾這樣深情地寫道:“每當船行湖上時,我最喜歡看深不可測的碧綠碧綠的水面,看船尾激起的雪白浪花,還有貼着船幫遊戲的鯉魚。而黃昏降臨,遠處的烏拉山就會勾出一條暗黑色的曲線,如油畫上見過的奔突海岸,當時我真覺得這就是大海了……”
走在湖邊,煙水茫茫,霞光滟潋,一望無際的蔚藍色湖面靜如一面鏡子,讓人們舍不得碰碎水面上白雲和蘆葦美麗的倒影。湖中密密麻麻地生長着翠綠的蘆葦,在岸邊勾起一道綠線,微風吹過,這道綠線就起伏、飄動……
這裡是鳥的世界,魚的天堂,有近200種鳥類和20多種魚類繁衍生息,其中國家一、二級保護物種就有20多個,堪稱“生命搖籃”。在浩瀚的湖水中,有鲫、草、鲢、赤眼等20多種魚類生息,尤以盛産黃河大鯉魚蜚聲中外。每年的春、夏、秋三季,錦鱗跳躍,鳥語花香,無數珍禽異鳥在這裡安家落戶,包括了疣鼻天鵝、大天鵝、斑嘴鹈鹕和琵琶鹭等。
清晨或黃昏時分是烏梁素海最美的時刻。清晨的微風掠過湖面,蘆葦輕蕩,湖裡的鷗、鹭、鴨、雁、雀等各種水鳥競相起舞,或掠過水波,或猛紮進水中,浪花輕濺,像無形的手在彈撥水面;水中的魚兒,好像也急不可耐,等不到水鳥來抓它,就自動倏地一下跳出水面,那一個個閃耀的白點,像是在五線譜上跳動的音符。黃昏時分走在湖邊,心裡會自然湧起許多優美的文句:比如“落霞與孤鹜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再比如“沙鷗鹹集,錦鱗遊泳,岸止汀蘭,郁郁蔥蔥……”
(左右頁圖)烏梁素海風光。烏梁素海素有“塞外明珠”之美譽,它是地球同一緯度最大的濕地,是内蒙古重要的蘆葦産地。一望無際的碧綠蘆葦蕩随風搖曳,惹人心醉。
草原屏障烏拉山“塞外小華山”大桦背
在烏拉特形成的漫長過程中,黃河之水的滋潤起着決定性作用,但另一道屏障“烏拉山”存在的意義,同樣不容忽視。在中國傳統觀念中,須有青山與綠水,再加上豐富的物種,才能構成一個和諧而完整的生态系統。
烏拉山屬陰山山脈支系,平均海拔2000米左右,主峰大桦背海拔2324米。在過去,烏拉山一直都是戰略要地,秦漢時稱“陽山”,北魏時稱“跋那山”,隋唐時稱“牟那山”,宋遼金時稱“午臘蒻山”,元明清時稱“穆納山”,而自清朝以來,被習慣稱作“烏拉山”,長期作為蒙古族烏拉特部最主要的遊牧區域。
烏拉山的生物資源非常豐富,油松、側柏、白桦、蒙古桑、虎榛子等數百種植物根深葉茂,郁郁蔥蔥,其中不乏國家級珍稀植物;密林之中,生活着上百種動物,包括金雕、玉帶海雕、蒙古斑羚、猞猁等國家一、二級保護動物,是内蒙古地區極為罕見的“物種基因庫”。
站在黃河之濱遠眺,烏拉山的外貌似乎平淡無奇,然而,當你置身大山深處,則頓生别開洞天、猶入仙境之感。在每年6-9月間,山花爛漫,香氣襲人,此時的烏拉山風情愈加動人。
不過,要想欣賞到烏拉山自然景觀的精萃,還得登上它的主峰——有“塞外小華山”美譽的大桦背。大桦背的得名,是因為生長着一片蒼莽巨大、濃密蔥郁的桦木林,這裡山勢陡峭,古樹參天,溪流潺潺,碧草如茵,鳥語花香,深入其中,仿佛置身世外桃源。
登大桦背,可由西烏布浪入山,沿山道盤旋而行。入山第一險處便是大鷹灣,這裡曲徑盤旋,峽谷幽深,擡眼望去,山頂白雲缭繞,兩邊峭壁刺天;山間常有數十丈高的青石巍然聳立,讓人望而生畏,山崖底下,往往有泉流汩汩,叮咚悅耳的節奏,可以洗去身心的疲憊。在大鷹灣極目遠眺,可見山中碧波起伏,林濤翻滾,崖頭壁縫間,許多古松柏虬枝盤桓,枝幹斜指藍天,枝頭的嫩葉蒼翠欲滴。
在大鷹灣,還經常可以看見蒼鷹,它們栖落于古樹頭或斷崖上,平時聳翅縮頸,靜若灰黑色岩石,一旦倏然飛起,那兇悍、矯健的身姿和凄厲的嘶鳴,頗有大鵬展翅,扶搖上九霄的氣勢,令人斂聲息氣,神情肅然。
過了大鷹灣,便到大石虎,随後繼續盤旋而上,山勢越來越險峻,再越過黃土崖、黑土壩之後,抵達大桦背。無限風光在險峰,登上大桦背峰頂,頓覺天高地闊,心曠神怡。極目遠望,九曲黃河宛如一條絲帶,飄然遠逝;烏梁素海似一顆翡翠,若隐若現;明安川地區百裡沃野,阡陌縱橫……
遼闊無邊的大草原像是一塊天工織就的綠色巨毯,那種柔軟而富于彈性的感覺非常美妙。草叢中流水潺潺,充滿鮮活、靈動之美。
(左右頁圖)内蒙古地區是中國草原資源最為豐富、草原景色最漂亮的區域之一,各種形态的草場和豐富的地質景觀,組合出無與倫比的美麗。圖為内蒙古地區草原風光。梅力更的山水奇景唯一用蒙古語誦經的喇嘛廟
從烏梁素海可以望見雄偉的烏拉山,而翻越烏拉山之後,在南麓還會遇見另一處絕美的自然風光勝地:梅力更。這裡的氣候似乎自成一片小天地,終日溫和宜人,而且景色四季殊異,春日鳥語花香,夏日雲海飛泉,金秋紅葉滿山,隆冬冰柱成林。
梅力更的風光特色,以衆多的巨型球狀花崗岩高山、瀑布和植物景觀為主,包括了梅力更溝、石包克圖溝、西溝等奇峻峽谷。“林海奇松、瀑布潭泉、雲海幻景、奇峰異石”号稱梅力更“四絕”,這裡峰巒綿延,不同的山石構造,組合出許多栩栩如生的形象,“駱駝峰”、“壽龜石”、“雙猩守更”、“女娲一現”等自然奇景惟妙惟肖,令人歎為觀止。
由于雨量充沛,山石間無數飛瀑流泉奔騰、傾瀉,水聲激蕩,卻又展現出另一種清幽安甯的境界。其中還有北方罕見的泉水瀑布——由地質活動擠壓形成的裂隙水從山崖上垂落,形成落差66米的梅力更大瀑布,一鴻飛瀑,猶如九天銀河墜谷之勢,跌落到下方深潭之中。傳說那深潭名為“智水潭”,飲過“智水”的人,猶如得到“仙翁指點”,從此智慧過人,而“梅力更”的名字,正是由此而來,在蒙古語中意為“聰慧”。
(左右頁圖)上圖為烏拉山壯觀的峽谷風光,植被繁茂,山體極有層次感;右上圖為梅力更召,右下圖為草原山地的日出景觀。每當隆冬,大雪冰封之時,梅力更又呈現出一派銀裝素裹的景象:依然墨綠的松柏,枝頭挂滿冰淩,在陽光的照射下閃耀光芒;泉水變成了“冰川”,在峭壁上、峽谷中形成了晶瑩剔透的萬丈長練,宛如冰雕巨龍,冰層下面歡快流淌的泉水,就像是跳動的脈搏……
走進梅力更,不僅可以領略壯美的自然風光,還能感受到信仰的力量。這裡擁有世界上唯一用蒙古語誦經的喇嘛廟——梅力更召,現已成為人類文化傑出的遺産。它隐藏在梅力更山腳下,四周環境幽雅,廟宇整體依地勢而建,和周邊環境巧妙地融為一體,遠遠望去,會讓人心生奇想。
梅力更召從一世葛根(住持)迪努瓦主持佛事以來,就和該廟一世法王烏格力貢達來一起努力,把梵文和藏文的經書編譯成蒙古文經書,并在當地推行用蒙古語誦經、教學和舉行法會。但蒙古語誦經受到清政府、藏傳佛教中黃教上層僧侶的打壓和反對,大部分寺廟都因此被迫關門,或者轉用藏文誦經,隻有梅力更召堅持了下來。
其中,對蒙古語誦經貢獻最大的人,是第三世活佛羅布森丹碧佳拉森。他的佛學造詣極高,當年,康熙皇帝召集全國最有學問的高僧大德到京城,翻譯《甘珠爾經》和《丹珠爾經》,羅布森丹碧佳拉森因有出衆的表現,受到康熙賞識,當即賜名梅力更召為“廣法寺”,這個名字沿用至今。因羅布森丹碧加拉森的俗名叫“梅力更巴特爾”,于是當地的牧人,就把“廣法寺”俗稱為“梅力更召”。
走進梅力更召,你會發現它不僅讓人感官愉快,還讓人領悟到曆史與文化的積澱。高牆之内,路闊庭深,走幾步就會進入那種若重若輕的肅穆氣氛,你甚至會有一點學生在課堂上的緊張感。漫步在這個充滿佛學智慧的召廟,有一種清淨與逍遙的感覺始終陪伴左右。
柔和的陽光下,僧侶們從容地走過寺院,讓人不由得生出幾許豁達。這裡沒有其他寺廟如織的遊人和袅袅的煙火,斷絕了市井之聲的打擾,獨有一種恍若隔世般的安甯。而曆史與現實,宗教與人生,隻在刹那間就交織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