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張鴻墀巴那克·巴依沙熱攝影/巴那克·巴依沙熱
塔吉克族的皮裡克節是一個十分隆重的節日。“皮裡克”直譯成漢文是“燈芯”或“燈”，但是此節所用之燈，并非通常概念中的燈，燈燭是用高原上特有的“卡烏日”草草杆做芯，外面裹上棉花，紮成火把狀，蘸上酥油或羊油制成，全部節日都圍繞着它。其用途也不是為了照明，而是為了避邪祈福、追祭亡靈，因此意譯為“油燭節”更為合适。
塔吉克族人在接受伊斯蘭教以前，曾長期信仰拜火教。拜火教是一種十分古老的原始宗教，贊美、膜拜火，認為火是有靈魂的，是可以與之溝通的，通過某種儀式，火可以為人驅除災禍、帶來幸福。萬物有靈就是多神論，這是伊斯蘭教所堅決反對的。但是塔吉克族人在接受了伊斯蘭教以後，對火的崇拜依舊，隻是用伊斯蘭教的祈禱和誦經取代了原來的咒語，祭祀的時間也改成了伊斯蘭教曆。
今年的5月21日和22日，是伊斯蘭教曆的八月十四日和十五日。對于生活在新疆帕米爾高原上的塔吉克族人來說，這兩天是一年一度的皮裡克節。第一天是“家裡皮裡克”，大家圍着長者點燃的火舉行祈福儀式。第二天是“墓地皮裡克”，全村老少下午舉行集體的祭祀及聚食活動，傍晚時才去自家的墳堆上的“馬鞍”内點燃油燭，送去對親人的問候和祝福。
5月21日晚上十點左右，太陽終于隐默在中國最西部的縣城———喀什地區塔什庫爾幹塔吉克自治縣———塔什庫爾幹鄉庫茲滾村西邊的山巒裡。從山裡牧羊歸來的哈列克坐上了炕頭。
哈列克的這間祖屋，傳襲已有七代。老屋的正中，是個火竈，火竈的上方，是屋頂的天窗。百年的煙熏，老屋裡的房柱、房梁早已被煙油浸得漆黑。他的老伴馬裡亞姆、兒媳熱米拉早已忙碌了一天準備“家裡的皮裡克”，包括整個皮裡克節要享用的美食。瑪麗亞姆已經把幹果、馕、油餅等擺到了炕上正中餐布鋪就的餐桌上。平素日用的茶盤此刻裝滿了沙子，十根約50厘米長的皮裡克捆成一束插在正中，每兩根皮裡克代表一個家庭成員。天窗不再有光照進屋内時，一家之長哈列克開始誦經祈禱，希望家人平安幸福。衆人凝神靜聽，幽暗的屋裡，他的聲音格外有穿透力。每一個塔吉克族人的家庭，此時都在經曆這個時刻，屋裡屋外，漆黑一片。大約一分鐘，哈列克誦完，躬身點燃皮裡克，火苗瞬間染紅了整個房間，每個人都跪立躬身将頭湊近燃燒中的皮裡克，伸出手掌好像要捧住火焰，然後再撫向自己的面龐。三次之後，皮裡克也漸漸燃完。庫茲滾村的夜晚，這時又和平常無異，餐桌邊是各家的歡聲笑語。
馬裡亞姆準備的皮裡克還有一種比較短的，大約20厘米。這種短的皮裡克，是在皮裡克節的第二天在家族墓地使用的。
22日下午16時，庫茲滾村北邊的提孜那甫鄉蘭杆村的墓地皮裡克開始了。村裡各家男女老少帶着自家準備好的食物以及短的皮裡克到村裡墓地邊的一片開闊地彙集。所有的食物先被集中在一起，男人和男人、女人和女人分别組成各自的圈子圍坐下來，寒暄說事，一邊等着推選出來的人對食物進行均勻的分配。孩子們穿梭在男人圈和女人圈，調皮的就悄悄從食物堆裡拿出個蘋果先咬着。
當分配終于結束時，已是18時許。圍坐的人們紛紛起身，分别前往各家的墓地。煙火漸漸散去，墓地上的村民漸漸離去回到各自家中。而馬裡亞姆所在的塔什庫爾幹鄉庫茲滾村，這裡的塔吉克族村民們在19時左右才開始帶上食物在村裡的墓地邊聚集。不同的村，在墓地皮裡克的儀式時間上各有自己的約定。
墓地皮裡克儀式結束後，夜色深沉，各家把一支用卡吾熱草稈紮好的火把點燃，插在房前空曠的地方，遠遠望去，星星點點的火光在安詳的村落中閃爍。孩子們是最興奮的，火光照亮夜空，也映紅了他們的小臉，他們狂放地呼喊着，喊聲此起彼伏。漸漸地，他們聚攏在開闊的地方，大人點燃篝火，孩子們盡情嬉戲，或是從火堆上跨跳而過，展示他們如火焰般旺盛的激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