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樊琴攝影/絲路琴音
女阿肯加依娜爾近照
美麗的青河攝影/董龍
女阿肯加依娜爾的音質是如此的美妙和與衆不同生活和藝術的轉換
加依娜爾剛剛還在給病人打針,接到演出任務,她迅速沖進裁縫店,換上了藍色的哈薩克族女子盛裝出席的裙子,前後判若兩人。因為她還有另外一個身份:阿肯。阿肯又稱行吟詩人,他們不張口歌唱的時候,看不出與别人有什麼不同,可是他們一旦歌唱的時候,完全是天籁之聲。啊,原來歌唱會有如此之魔力,在與不歌唱的時候差别會是那樣的不同。
在參加一次草根藝術團的活動中,我為一個叫做古麗的女子的舞蹈着迷,為她在人群中的盛裝起舞喝彩,轉身之後,她脫下服裝,竟然是一名提着牛奶桶急匆匆擠牛奶的小女子。生活和藝術的角色可以這樣轉換,令我費解和驚訝,一時無法調整思維的頻道。隻能一碗又一碗低頭喝她遞上來的醇香奶茶,又忍不住偷偷地去看上她兩眼,喝一口,看兩眼,又忍不住由衷地驚歎:造物主怎麼會将兩種角色完美地惠贈于她,讓她自由轉換。
行走了這麼多天,我遇到一個又一個像古麗這樣的女子,她們的生活就是自如地在兩種和幾種的生活狀态裡并将這些角色遊刃有餘、來來回回地互換。
我關注阿肯,更關注女阿肯。阿肯是民間的智者,哈薩克族文化的精英,而女阿肯的人生更是富有傳奇,因為她們既要處理好家務,還要完成對藝術夢想的追求和實現。女人是活在夢想裡的吧,有着阿肯氣質的女子更是充滿着人生的夢想,她們是在為夢想歌唱。
女阿肯古麗旦近照阿肯加依娜爾迷人的地方是有點沙啞的嗓音,她講話的時候,你會覺得她的音質并不洪亮,甚至沒有覺得有過人之處,而在歌唱的時候,歌聲卻如雲雀般飛入雲端,她的音質是如此的美妙和與衆不同。
美麗的阿肯加依娜爾始終處在角色的轉換中,護士、阿肯,妻子、母親,還是一個發明家,光專利就有一大把,生活之于她需要很多角色的吸引和引導。
何止是她,古麗旦也是這樣。生活中,她是一個普通的圖書管理員,而翻開她的履曆,她的歌唱生涯可以追溯到5歲的時候,或者是她家族血脈的基因裡。她的太爺爺就是一名阿肯,她的父親和兄妹三人都是阿肯,在一次阿肯彈唱中,兄妹三人全部參加了阿肯對唱的角逐。她的家族的聲音飄過草原、河流,和她說話,空氣都充滿着音樂的味道。她曾經兩次受邀參加哈薩克斯坦國文化交流,讓所有人都記住了她的容顔和阿肯的對唱。
容顔會老去,而阿肯的歌聲不會老去。
阿肯之鄉
哈薩克族的确是一個浪漫的民族,我生活在“阿肯之鄉”的青河縣,觀看過無數次阿肯的對唱,一次次在草原文化中迷了路。我聽不懂,卻深受感染。他們到底在唱什麼,為什麼僅憑借一把冬不拉,和随即而就的唱詞,就能把心中的歌唱呈現,進而引起觀衆的共鳴。
青河縣被阿勒泰人稱為“上遊吾爾阿勒泰”,它不僅是全國哈薩克族人口比例最高的縣,也被喻為“阿勒泰哈薩克族文化集中的高地”,被稱為阿肯之鄉。青河縣有着太多的具有哈薩克族文化标志的東西,傳統的文化色彩融進了生活,體現在城市建築的特色上和生活的方方面面。
遊牧民族文化的印記伴随着大小青格裡河靜靜地流淌。在青河,你不知不覺地已被哈薩克族文化所侵染,當地人在介紹哈薩克文化時會不自覺地說“我們哈薩克族”,我跳舞的姿勢都打上了“哈勒角勒哈”的印記,所有的舞蹈形式不知不覺中都模仿着黑走馬的樣子。草原文化會有如此的神力,融進着我的筋骨和内心。
音樂,在很多地方都是被稱為“天籁之聲”的,而唯獨在青河卻将這片大地上的聲音稱為“通天之聲”。青河一直都被稱為神秘之地,有神奇的古墓葬,是成吉思汗六跨金山(阿爾泰山)必經之地,是神聖、神奇、神秘之地。在這樣的土地上歌唱,聲音可以通到天上去。
被譽為通天之地的青河縣,收集整理了兩張哈薩克族民歌歌碟,裡面全都是哈薩克族傳唱已久的民歌精選,新疆音樂人二毛在青格裡的民間不辭辛苦地收集整理并用現代的音樂理念進行了呈現,我們歸結整理為通天之聲。我曾經為通天之聲寫過台本,後來在中央電視台《民歌中國》上播出六期,那是一個全面展示草原文化和哈薩克族文化的盛宴。阿肯加米哈和哈那提别克被請到舞台上現場演奏阿肯的藝術,阿肯阿依特斯藝術第一次真切和清晰地展示出來。其實這樣的展示是帶有表演的形式的,真正的阿肯彈唱是大地為幕,冬不拉就是抛磚引玉。幾個人的對唱就能調動全場,讓所有的人如癡如醉。
阿肯是哈薩克族人的精神文化領袖。人們在其中深深地記住了他們的對唱和對白,遠遠比歌星、音樂家的影響深刻得多。被譽為“人民阿肯”的胡爾曼别克·再騰哈孜是阿肯藝術的大師,是阿肯王國裡的巅峰和頂級人物,他在青格裡歌唱到生命最後的一刻。
1、2、3、4、5、6,隻需要6個音就能将其中的全部音律表達。阿肯在彈唱中将音樂和語言進行了完美的結合。阿肯還要分歌唱的和作曲的阿肯,無論哪一種他們都博通古今,對曆史、天文、人文都了如指掌,并将這些知識化作音樂的理解和表達。
阿肯對唱的時候,最動人的部分是愛情,愛情是阿肯的精彩和精華的部分。有一句歌詞唱道:愛上你黑痣,這有一點點迷人。愛一個人,不說愛,卻說愛上了他的黑痣,這樣機智有趣的對白隻有阿肯可以創造和做到。
阿肯,文化的載體
哈薩克族的阿肯文化,我們可以不懂,卻可以享受。在繁華的都市裡,享受哈薩克族的文化,擁有草原的聲音該是多麼的幸運和幸福。音樂和文化沒有界限,享受音樂,超越時空,就像空氣,穿越而來。
阿肯的對白和歌唱不需要考慮就能脫口而出,有觀點,有思想,不是所有的人可以當阿肯。熱紮别克是《恰秀》的作者,他跟随阿肯的歌聲遊走了半生,也當了20年的阿勒泰地區阿肯阿依特斯藝術的評論家,雖然他知道阿肯所有的規律和唱腔,可是他至今不會“阿肯”。他曾在公開場合說,這是他身為哈薩克族的尴尬。
在内地,他的名字常常會被喊錯,名字太長内地人記不住可以理解,但是如果把他的民族———哈薩克族說錯了,他就會非常生氣。讓内地人通過阿肯的歌聲推介了解哈薩克族,他覺得這是打開了對哈薩克族文化了解的一扇窗。
阿肯并不能代表全部的哈薩克族文化,但它是其精華的部分。斯潘迪亞爾是阿勒泰地區黨校的教授,他認為所有的哈薩克族雖然生來就會歌唱,但不可能全部是阿肯,阿肯隻能是其間最傑出的代表。阿肯阿依特斯藝術,分為寫作的和口頭文學,無論哪一種他們都博通古今,對曆史、天文、人文都了如指掌,并将這些知識化作音樂的理解和表達。寫作的阿肯需要深思熟慮,口頭文學起源的時間會很早,有幾千年的曆史,口口相傳,古代的王公貴族會組織阿肯藝人演出。
阿肯彈唱這個寓教于樂的宣傳形式已經成為青河基層組織宣傳的重要形式寫作的阿肯出現是近代的事情,定居和教育的普及對阿肯文化的整理與推動起了重要的作用。寫作的阿肯不一定會唱,而歌唱的阿肯是兩者具備。這些對阿肯的要求是具體的,同時又是模糊的,這些駕馭是需要天賦的。
阿肯藝術在這些富有哈薩克族藝術天賦的人中代代傳承。這些哈薩克族文化藝術的傳承人生在民間,藝術流傳在民間,在角色轉換中,他們的生活因為阿肯藝術而富有激情、夢想和傳奇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