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吐魯番的葡萄組詩

時間:2024-10-29 11:30:06

來到吐魯番,仿佛來到了一個“葡萄王國”,真可謂是“城在葡萄中,人在葡萄中”。郊外是一眼望不到頭的葡萄田,城内外一片片古老的葡萄園、葡萄長廊随處可見。一簇簇巴掌般張開的葡萄葉裡,一串串圓咕噜的葡萄半藏半露地與人捉迷藏,一如白居易裡的唐朝歌女“猶抱琵琶半遮面”。在這裡,葡萄不僅僅是一種水果,而成了一種文化。

撰文/孤島

攝影/林敬民在火洲中交相輝映的黃與綠

中國的葡萄在新疆,新疆的葡萄在吐魯番。吐魯番是中國的葡萄之鄉。

吐魯番坐落在天山東部的一個山間盆地———吐魯番盆地上,博格達山、喀拉烏成山、庫魯克塔格山、庫姆塔格山将它小心翼翼地保護起來。厚厚的煤炭、鹽硝悄悄地藏在地下,葡萄、哈密瓜、長絨棉噴薄在地上。吐魯番是中國最熱的地方,夏天溫度高達49℃,全年超過35℃以上的日子有100多天,地表溫度最熱達82℃,沙粒可以烤熟雞蛋,石頭可以烤熟面餅。這裡被稱作“火洲”,《西遊記》裡描寫的火焰山就在這裡。我從一份資料裡看到:最熱的日子,古代吐魯番縣令坐在水缸裡處理公務。

吐魯番有一個世界第二低地,它就是低于海平面155米的艾丁湖,一場發生在兩億五千萬年前喜馬拉雅山的造山運動———劇烈的地層斷裂,形成了這個封閉型湖泊。一個世紀一個世紀的蒸發和灌溉,使曾經茫茫無際的湖面,萎縮到了現在二三十平方公裡的面積,水淺至1米深。現在到處是鹽晶體,陽光下泛着銀白色的光,當地維吾爾族人稱“月光湖”。

在吐魯番盆地上,流洩着一條條地下河流,那1200多條坎兒井———總長度超過5000公裡,是我國古代堪與長城、大運河媲美的偉大工程,滋潤着一片片的葡萄園。

吐魯番有兩種截然不同的顔色:綠色和黃色,前者是生命的顔色,後者是死亡的顔色。赤黃色的火焰山,褐黃與灰黃交織的大漠沙礫,交河古城和高昌故城,阿斯塔那———哈拉和卓古墓群與古墓裡出土的幹屍,柏孜克裡克千佛洞,動物與人的枯骨,古絲絹、古文獻以及古老久遠的曆史……已消失和正在消失的雜糅的褐黃和灰色,代表着過去和死亡;而葡萄、哈密瓜和莊稼、防護林、果林、菜地、草地所組成的生機勃勃的綠色,在坎兒井流水不斷地叮咛中,代表今天和新的生命,旋舞起一場場新的綠色風暴,仿佛死亡真的永遠占勝不了任何領土。

驕傲的吐魯番葡萄

沙土地,光熱足,日夜溫差大,獨特的天地精神和古老的葡萄品種,再加上吐魯番人的汗水和智慧,使這裡的葡萄成為天下一絕。

考古人員在吐魯番的阿斯塔那古墓群裡發現,而今收藏于新疆博物館的1600年前的葡萄幹顆粒;近年又在吐魯番地區鄯善縣洋海墓地出土了一根1米多長、栩栩如生的2000年前的葡萄藤;同時在阿斯塔那古墓群出土的上萬件珍貴曆史文物中,有不少是租種葡萄地、買賣葡萄園、澆灌管理葡萄園的契約、賬冊等文書,一起述說着吐魯番葡萄久遠、漫長、複雜的家族史。

在阿斯塔那古墓群的一座晉代墓裡,有一幅墓葬壁畫描繪了這樣一幅畫面:迷人的葡萄架下,坐着一對快樂宴飲的貴族夫婦,餐桌上擺滿了美味佳肴,侍女們忙着上菜、斟酒。許多女供養人一個個端着果盤:果盤裡放着甜瓜、葡萄、梨等。

也就在這一曆史時期,信仰摩尼教和佛教的吐魯番人将葡萄等水果作為他們工筆畫的主要題材,葡萄藤、葡萄葉子等葡萄圖案、花紋也紛紛出現在佛教洞窟和百姓民居裡,在豐富他們現實生活的同時,也豐富着他們藝術生活、精神生活。

元朝李志常先生随長春真人丘處機行遍西域,寫了《長春真人西遊記》,多處寫到了吐魯番的葡萄和葡萄酒:“此陰山,前三百裡,和州(吐魯番)地也,其地大熱,蒲萄至夥(多)。”“泊于西蒲萄園之上閣。時回纥王部勸蒲萄酒,供以異花、雜果、名香。”等等。

吐魯番葡萄有着驕傲的曆史,更有着驕傲的今天。

21世紀的今天,我們來到吐魯番,仿佛來到了一個“葡萄王國”:真可謂是“城在葡萄中,人在葡萄中”。走在吐魯番街頭,郊外是一眼望不到頭的葡萄田,城内外一片片古老的葡萄園、葡萄長廊随處可見,大街小巷、房前屋後爬滿了笑意盎然的葡萄藤。一簇簇巴掌般張開的葡萄葉裡,一串串圓咕噜的葡萄半藏半露地與人捉迷藏,一如白居易詩歌裡的唐朝歌女“猶抱琵琶半遮面”。夏秋時節,在大巴紮、街巷旁、超市内、坎兒井邊、蘇公塔下、古城門口……乃至每一個風景點,都擺賣着各種各樣的葡萄和各種各樣的葡萄幹:金黃的、青黃的、綠色的、褐色的、黑色的……品種不同,味道各異。

目前,吐魯番有42萬畝葡萄園,種植面積達全國的6.6%,是新疆的三分之一,總産量卻有全國的11%和全新疆的53%。早在1979年,吐魯番地區就被列為我國的葡萄生産基地。據1987年底新疆人民出版社出版的小冊子《吐魯番導遊》介紹,1964年吐魯番盆地葡萄單産平均達到了2757公斤,是至上世紀80年代的曆史最高紀錄,個别高産園每畝高達萬斤以上。現在,吐魯番的葡萄畝産肯定創了新高。

琳琅滿目的吐魯番葡萄品種

吐魯番育有葡萄品種600多個,其中156個已被列入品質資源保護。傳統的無核白葡萄、馬奶子葡萄(馬乳葡萄)、瑣瑣葡萄、紅葡萄、喀什哈爾葡萄,和新引進的全球紅等交相輝映。

吐魯番年降雨量隻有16毫米,年蒸發量卻達3000多毫米,氣候幹燥,日照時間和無霜期長,晝夜溫差大,依靠坎兒井這一獨特的地下渠道,幽幽引來天山雪水灌溉,十分有利于葡萄的生長和葡萄糖分的高度濃縮———吐魯番葡萄晶瑩碧透,皮薄肉脆,汁多味甜,鮮果含糖量一般達到26%以上。

吐魯番最著名的葡萄就是無核白葡萄。古波斯人稱無核白葡萄為“蘇丹”,中亞各國稱之為“白色基什米什”,我國古代稱其“奇石蜜食”“綠葡萄”“兔睛蒲桃”。它無籽無核,翠綠得透明,猶如珍珠,甘甜醇厚之極。無核白葡萄其果實翠綠晶瑩,甜而不膩,色、形、味俱美,素有“水晶葡萄”“綠珍珠”之美稱。

清代詩人蕭雄認為它是“漢時所進(進貢)之綠葡萄”“大逾蠶豆,滴溜珠圓,色在碧白綠之間,寶光晶瑩,與玉無辨。其甜足倍于蜜,無核而多肉,因幹後色白。故名。”無核白葡萄種植的确曆史悠久,早在公元3世紀前後新疆就廣泛種植。不過,無核白葡萄并非真的無核,隻是因其漿果中的種子發育不全,吃起來不覺得有核而已。

明代陳誠的《使西域記》中稱:“柳城……廣植葡萄;有小葡萄甘甜無核。”陳誠說的就是這種無核白葡萄。柳城,有人認為就是現在吐魯番的一個叫魯克沁的小鎮,唐時設立過柳城(今魯克沁鎮)、蒲昌(今辟展鄉)二縣,古時又有“柳中城”之稱謂,是班超之子班勇當年屯墾的地方。也有個别人認為柳城在今和田地區。我認為第一種觀點可能性大,因為陳誠的确到過吐魯番,親眼目睹了吐魯番的地理及種植葡萄、桃等水果的情景。

在陳誠和李暹共同記錄的《西域番國志》中,這樣描寫吐魯番:“土爾番(即吐魯番)在火洲之西僅百裡,即古交河縣之安樂城……土宜麻、麥,水稻不生,有桃、杏、棗、李,多蒲萄(即葡萄),畜羊馬……信佛法,僧寺居多。在唐為伊、西、庭節度之地。”意思是說,吐魯番城在火焰山西面一百裡,緊挨着古交河古城的地方。那裡的土地不能種水稻,适合種麥子和麻,植物可見桃、杏、棗、李等,尤其是葡萄更是豐富,動物則主要是羊和馬。那裡的人信佛教,寺廟多多。在唐朝時,吐魯番歸伊吾(今哈密)、西州(即吐魯番)、庭州(今吉木薩爾、昌吉一帶)等節度使管轄。

據了解,無核白葡萄在吐魯番占了葡萄種植總面積的80%以上。看上去其貌不揚,果形不大,大的隻有小手指肚大小,小的像是一粒粒黃豆,但是皮薄無籽、味道極甜。它的含糖量高達60%,比美國加利福尼亞葡萄的含糖量還高。因無核白葡萄肉中不含硬籽核,很适合鮮食,但又因含糖量高,極甜美,吐魯番人就常常将它自然風化成優質葡萄幹。在國際市場上,吐魯番無核白葡萄幹有“中國的綠珍珠”之譽,每年成千上萬噸地遠銷歐美、日本等地。我想,要是用榨汁機将吐魯番無核白葡萄榨成新鮮的葡萄汁,也一定是一種仙品呢。

馬乳葡萄,俗稱馬奶子葡萄,因形如騾馬的奶頭而得名,新疆南北疆各地皆有,隻是吐魯番的品質更好。這種葡萄果粒肥大,清甜多汁,鮮吃時過瘾痛快,隻是裡面有籽兒,必須邊吃邊吐。

而瑣瑣葡萄,又名索索葡萄、豆粒葡萄,是吐魯番獨有的傳統品種。據了解,瑣瑣葡萄果皮紫色或深玫瑰紅色,體小、皮厚、肉薄、汁少、無香味,和無核白葡萄一樣沒有籽核,味道甜中帶酸。小小的它卻含有多種營養成分:葡萄糖、果糖、少量蔗糖、木糖等糖分;酒石酸、草酸、檸檬酸、蘋果酸、煙酸等酸分;胡蘿蔔素、疏胺素、核黃素、維生素等纖維素;并含蛋白質,和鈣、磷、鐵等微量元素。可以内服、煎湯、搗汁或浸酒,但忌多食。除此外,瑣瑣葡萄幹還可作高級糕點的配料。

明朝藥物學家李時珍在《本草綱目》裡記載:大若五味子,形如胡椒,小兒食之,能解痘毒。據說晾幹後就是一種中藥,并能補五髒,益氣血。當地的維吾爾族人常常用它來治小兒麻疹,有奇效。清人趙學敏在《本草綱目拾遺》裡說:“出吐魯番,北京貨之。”說明清朝時,這看上去不起眼的瑣瑣葡萄就已經作為中藥遠銷北京城。一旦麻疹流行,瑣瑣葡萄往往供不應求,身價成倍飙起,根據《大明會典》的記載,有時,瑣子葡萄的價格竟然還超過駝皮和獺皮呢。

現代樓蘭新娘攝影/李保民吐魯番的綠洲文化

在火洲,葡萄不僅僅是一種水果,而成了一種文化———綠洲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吐魯番市政府專門修建了葡萄一條街和長短不一的葡萄長廊、葡萄遊樂園、葡萄博物館,每年秋天葡萄成熟時,吐魯番人都要舉辦一屆“絲綢之路吐魯番葡萄節”,中外賓客紛至沓來,吃葡萄、賞葡萄,感受葡萄的圓滿、芳香和美麗,于葡萄芳香的環繞中從事種種商務活動。

在吐魯番繁華的市中心,那塵嚣滾滾的地方,一條長長的街淹沒在葡萄的濃濃綠色之中,葡萄架、葡萄藤像凱旋門一樣将天空高高撐起,葡萄綠綿延多長,街道就延伸多長。吐魯番人叫這條約一公裡半長、18米寬的葡萄長廊為“葡萄一條街”。每至盛夏,火洲到處燃燒着太陽的火焰,城市的牆壁被曬得發燙,而一步入“葡萄一條街”,藤葉交織,樹影婆娑,陽光被擋在了外面,陰涼、寂靜、幽清,一種惬意泛上心頭。

這條葡萄街,最早是土路,後來是水泥路,而今早已是大理石的了。但覆蓋上面的葡萄依然是綠色的,依然是春天的顔色。夏秋懸挂的葡萄依然是或如翡翠,或如珍珠,或如瑪瑙,或如和田玉,誘惑着遊人。

是的,吐魯番人在種植着葡萄,培育着葡萄,豐富着葡萄,升華着葡萄;葡萄反過來也在綠化着吐魯番,清涼着吐魯番,美化着吐魯番,優雅着吐魯番。一條條葡萄長街,一行行葡萄長廊,一個個葡萄院,一畝畝新開辟的葡萄園……使吐魯番快發展成真正的葡萄城了。

遊人來到吐魯番,一般都要去葡萄長廊遊覽一番。而對當地人來說,這是他們走路的地方、散步的地方、聚堆聊天的地方、談情說愛的地方,是他們生活的一部分。這一行行寫在葡萄故鄉吐魯番的綠色詩行,是新疆目前各城市中獨有的,使臉譜化的現代都市吐魯番俗中有一份雅,鬧中有一片靜。冬天的時候,葡萄藤都幹枯了,葡萄一條街就顯得有些冷清。春節或元宵節時,這裡就挂上幾百盞花燈,将這吐魯番千米葡萄長廊裝扮得五彩缤紛、絢麗妖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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