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工一期工程現在仍舊處于停工狀态,讓投資者頭疼不已。攝影/郭煦陝西省府谷縣位于“神府東勝煤田”腹地,北接内蒙古準格爾旗和伊金霍洛旗,東與山西省保德和河曲相鄰,煤炭儲藏面積達950平方公裡,初步探明儲量200億噸。
在利益的驅動下,府谷的煤老闆把目光投向了成本低、利潤大、見效快的露天煤礦開采,然而,露天煤礦的審批手續時間長,程序繁雜,而且還有國家和地方的許多條文和制度所約束。
近年來,府谷縣根據陝西省有關規定,開始大規模開展火燒隐患區綜合治理項目,實際上,這種以“綜合治理”名義進行的露天煤礦開采,引來大批投資者投資火燒隐患區綜合治理項目。
為了切實消除礦山安全隐患,改善礦區生态環境和居民生産生活條件,規範煤田自燃火燒隐患區和采煤沉陷區地質環境綜合治理。2011年9月,府谷縣政府出台《煤田自燃火燒隐患區和采煤沉陷區地質環境綜合治理項目試點實施方案(試行)》,2013年3月正式批準實施。通過不斷完善制度,規範了治理項目審批監管程序,落實了職能部門和治理主體的責任,保障了各方利益,确保治理工作健康有序推進。經過統籌安排,優先對煤田自燃火燒隐患和采煤沉陷嚴重的大昌汗鎮、老高川鎮進行試點綜合治理,分步實施。
來自湖北十堰的譚洪、熊英夫婦就是在此背景下,通過熟人介紹,來到府谷縣投資火燒隐患區綜合治理項目。如今,項目投資已4年,投入資金5億多元,雖然煤價不斷上漲,卻遭遇血本無歸。
投資項目遭遇血本無歸
2014年,一路走高的煤炭産量曲線終于畫上了休止符,煤炭市場低迷。
原陝西府谷縣大昌汗鎮哈業烏素火燒綜合治理區項目所有權人楊湛明治理的《府谷縣郭家灣工業園區建設投資有限公司自燃火燒隐患1号區地質環境綜合治理一期項目》,因資金緊缺經營困難,通過府谷人呂向軍介紹譚洪與楊湛明認識,譚洪、熊英夫婦是湖北省十堰市人,湖北墨函工貿有限公司負責人。
熊英告訴《小康》記者,在确認項目确實是楊湛明所有,得到府谷縣政府成立的府谷縣郭家灣工業園區建設投資有限公司積極支持并授權楊湛明後,于2014年5月9日譚洪與楊湛明簽訂承包合同。
熊英給記者提供的合同約定:譚洪按每畝21.8萬元價格承包1380畝土地的工程施工治理,先期支付楊湛明8000萬元,楊湛明保證承包土地煤土剝采比不超過1:10,每畝包煤5000噸,煤層厚度7米,審批手續與政府收費由楊湛明負責。
“合同簽訂後,我們按合同約定向楊湛明支付了8000萬元。”熊英說,施工單位進場施工後發現,煤層厚度不超過4米,剝采比更高達1:18,根本收不回施工成本。
此時,楊湛明已經用譚洪付給他的8000萬元還債了,不但沒錢退,還有一堆債權人圍着他要錢。“我們進場後施工又墊進去了幾千萬元工程款。不得己,我們隻有接受楊湛明的條件,同意同他合夥經營,在2014年11月18日簽訂《出資合夥協議書》,楊湛明将此項目的30%轉給譚洪,譚洪又向楊湛明支付現金4750萬元,及應付給譚洪的7542萬元工程結算款被楊湛明結算,作為購買30%股份的抵償金。”熊英說。
為盤活治理區,在楊湛明的建議下,譚洪又接手購買了兩億元的工程機械。
“本以為,楊湛明困難沒人理的時候,我們幫他度過,會有個好的合作基礎,卻沒想到楊湛明看到我們在治理區投入加大後,便天天找各種借口讓停工,幾百台機械說停就停,每個月幾百萬的銀行按揭費壓得我們喘不過氣來,我們找楊湛明談,楊湛明張口就是‘要不然你把盤子(府谷縣把治理區稱之為明盤)都接走,要不然就停下’,我們找楊湛明算清楚合作期間的生産帳目,他各種借口不算帳。”熊英表示。
“實在沒辦法了,我向楊湛明提出,把我們支付給楊湛明的錢(30%治理區股份購買款)退了,銀行利息都不要,讓他白用兩三年也行,機械我們自己拉走,不要再扯皮了。楊湛明不同意,說‘沒錢退,除非你們項目全接手了。’當時煤價下跌到每噸售價不足百元,治理區無任何價值,賣的煤款不夠支付施工工程款,更何況還有稅收及各項費用。”
而此時,譚洪夫婦己經付了楊湛明2億元,機械設備也有2億元,投入太大,進退兩難。為了擺脫這種天天被合夥人想法設法算計的困境,2016年4月12日,在煤價每噸90元左右時,譚洪和楊湛明簽訂《出資合夥補充協議書》,又接下了楊湛明剩下的70%,約定譚洪再支付給楊湛明3000萬元後合同生效。
“楊湛明為了完全從這個不良虧損資産中退出,讓這個合同生效,又在2016年6月份簽訂了一份新協議,将4月12日向楊湛明付款3000萬後合同生效條款改為簽字立即生效。2016年9月初,楊湛明辦理了全部交接,完全退出治理區管理,将虧損嚴重不在合同約定中的一号治理區中最後70畝也甩給了我們不要了。自此,我們接管了治理區全部工作。”熊英說,按照府谷縣政府文件規定簽訂了湖北墨函工貿有限公司為投資人,陝西融坤工程公司(譚洪是法定代表人和實際控制人)為治理人,挂靠府谷縣京府八尺溝煤礦(府谷縣的國有煤礦)的三方協議,京府八尺溝煤礦确定項目負責人為我們聘請的總經理王奇,保證金均由我們繳納辦理。此後,陸續向楊湛明又支付了近3000萬元,在治理工程上也又墊進去了六、七千萬元工程款,我們在治理區投入的錢已達到5億元以上。雖然一分本錢沒有回,但經營走上了正軌,如果煤炭市場有好轉,就有希望回本。”自此,整個項目已經全部由譚洪夫婦接管。
熊英稱,自從到府谷縣投資治理區的幾年裡,所有的文件證實楊湛明是唯一的合法所有權人,沒有其它任何人有股份,他們也是根據這些文件陸續在兩三年裡将購買治理區股份款交付給了楊湛明,生意從頭至尾都是和楊湛明一人談判,根本沒有其他人參與。
投資治理項目成“陷阱”
2017年煤價上漲,譚洪夫婦認為項目有望轉盈,然而,當年6月中旬,早己将股權全部轉讓并辦理了實際交接并完全退出治理區經營管理的楊湛明突然強行要求治理區停工,聲稱石磊是楊湛明公司的股東,要和楊湛明算帳,讓譚洪把生産經營停下,等石磊回府谷再談。
熊英出具當時楊湛明出具的一份授權書表明:上述項目備案負責人是楊湛明,楊湛明因身體原因無法正常工作,經内部股東會議決議将項目負責人由楊湛明變更為股東代表石磊。
項目剛剛走向正軌經營,卻突然間冒出來一個股東,讓譚洪夫婦感到莫名其妙。
在承受停工損失的一周時間内,譚洪夫婦主動找到楊湛明,提供了給楊湛明轉賬的憑證,要求楊湛明補了收條。
“和楊湛明之間的賬務往來非常清楚,我們已經足額支付了購買股份的款項。”熊英說,沒想到,一周後石磊讓其侄子何海軍轉告譚洪夫婦,他要開會回不成府谷了。眼看着天氣炎熱,堆積在場的煤炭随時可能自燃造成嚴重生産事故,無奈,譚洪夫婦将此前與楊湛明的對帳情況以短信方式發給石磊,并告之石磊決定不再等他了,必須恢複生産經營。
熊英告訴記者,項目正常經營也不影響石磊和楊湛明之間算賬,為什麼要停下來讓他們白白承受停工虧損和冒煤炭自燃造成嚴重生産事故的風險?把恢複經營的工作安排下去後,當晚,何海軍找到熊英,說石磊讓他來找的,并播放了他和石磊之間的通話錄音,石磊在電話裡說,“敢動一下(恢複生産),一個電話‘停’掉(關停治理區經營),讓他們血本無歸,就是經營,賣煤收錢也是石磊的‘億隆煤礦’收”。
次日上午,石磊又讓何海軍威脅熊英,“不聽石磊的,讓‘億隆煤礦’收錢,石磊讓政府把我們治理區停了,再開就難了”,此前,何海軍也曾對譚洪夫婦提到過石磊,在府谷縣的強大勢力。
熊英稱,因為不敢和石磊對抗,隻好由着何海軍強行收走治理區賣煤款2400多萬元。
譚洪夫婦于2018年1月到府谷縣公安局經偵大隊報警,府谷縣公安局經偵隊查明2400多萬何海軍交給了石磊的公司,何海軍沒有占有,是否構成職務侵占罪讓譚洪夫婦等回複,至今沒有下文。
熊英說:“石磊過了十幾天回到府谷,當着人多場合說要把2400多萬退換給我們,一邊又和我單獨談話,說是讓我們交所謂的‘保護費’,還要入幹股50%。”
熊英告訴記者,當時他們提出如果楊湛明欠石磊錢,就把後期按合同約定還要支付楊湛明的部分股份款,由楊湛明出具授權書轉到石磊名下,他們按合同約定的付款進度,支付給石磊。但是,楊湛明不同意出具授權書給石磊并從此失聯。石磊也不同意将他對楊湛明的債權轉讓給他們以抵我們後期應付楊湛明的股份款,但又要求他必須在他們治理區占股份,否則就停掉治理區項目。
“石磊什麼時候成為項目股東了?我們作為股權人,怎麼不知道?石磊至今也沒拿出他為股東的證據。”熊英表示。
期間,在爆破公司為索要工程款把治理區封堵的情況下,譚洪夫婦必須自己賣煤解決工程款問題,石磊見譚洪夫婦開始賣煤,不再讓他收錢時,大發雷霆,發短信威脅譚洪夫婦,并打電話告訴熊應收說“要明人不做暗事停掉治理區”。
随後,項目果真被責令停工,蹊跷的是,府谷縣三十幾家同類綜合治理項目中隻停了譚洪夫婦項目一家。停工後,熊英立即向府谷縣縣長反映情況,請求他幫助要回被石磊強行收走的2400多萬元,恢複治理區正常經營。
在縣裡反映得不到解決的情況下,譚洪夫婦将上述事實反映到榆林市國土局,榆林市國土局嚴厲要求府谷縣縣國土局不得區别執法,必須要給譚洪夫婦的治理區複工後,府谷縣國土局向其出具《行政處罰決定書》,譚洪夫婦繳納67萬罰款後項目得以複工。
“複工後,我們治理區召回工人準備生産,2017年9月25日,在炸藥審批的最後環節被告知,不能簽批治理區炸藥申請。沒有炸藥便不能開工。在此停工期間,府谷縣政府主要負責人多次要求并組織譚洪夫婦與石磊談判,因石磊在法律上與我治理區無任何關系,我們不願與之談判,接受石磊提出的無理條件。導緻項目至今在停工狀态。”熊英說。
投資治理項目血本無歸背後
熊英告訴記者,項目停工後,設備閑置,工人不能從事生産,工資還要發,直接損失每日近十萬元,煤價趕上了好價錢卻不能開工,間接損失每日六七十萬元,前期施工所欠油款炸藥款幾千萬,要債的債主圍着不走,每一日如同生活在地獄中。
熊英稱,“2017年11月10日,譚洪夫婦到北京與石磊談判,我們承受不了壓力,想拿五千萬解決問題,由于距石磊要求我們額外給他2.3億元差距太大,沒能談成。回府谷後,我們向縣政府要求恢複炸藥供應,但并未如願。”
無奈之下,譚洪夫婦将上述事實于2017年12月向陝西省政法委書記杜航偉反映,杜航偉書記做出批示要求府谷縣委縣政府予以調查。
熊英稱:“楊湛明在收取了我們兩個多億的股份款後,卻又向府谷縣綜治辦遞交上述授權書,将早已賣給我們并實際交付的治理區,授權給石磊這個不存在的股東,賦予石磊‘股東’身份,我們幾個億的投資打了水漂,治理區停工至今,造成巨大損失,嚴重破壞陝西省政府‘追趕超越’營造經商環境的政策,造成我們外地投資者投資流失,血本無歸。”
“現在對于這個項目我已經無能為力,如果想繼續複工,最好的辦法就是取得石磊的支持,過去的事情不要再談了,要把眼光往前看才能達到共赢。”楊湛明表示。
楊湛明卻閉口不談石磊在其項目的股份問題。“事實上,我在這個項目隻有30%的股份,石磊在項目的股份肯定是有的,不然也不能授權給他。”
記者采訪期間,府谷縣多個部門負責人對于該項目均表示,如果想讓項目繼續複工,必須要和石磊談好,然後取得縣政府主要領導的支持。
記者與熊英見到府谷縣縣長楊成林時,楊成林縣長表示,該項目停工原因确系股東内部糾紛導緻,如果想繼續開工,必須先解決好糾紛再申報開工和後續項目立項。
譚洪夫婦質疑稱,如果石磊在此項目占有股份,至少要拿出相關的證據,比如合同、協議等,但到現在為止,沒有有力證據證明上述事實。
記者得到的相關合同顯示,在雙方合作至今,沒有證據證明石磊在該項目占有股份。
譚洪夫婦認為,“石磊的行為己經嚴重觸犯了法律,前期強行收走的我治理區賣煤款兩千多萬多方讨要至今不給,後期又要訛我2.3億,不同意不給供炸藥,治理區治理年限一到,血本無歸。對我們外地投資者開門招商,關門打狗,不留活路。根據刑法及司法解釋規定,其敲詐勒索數額特别巨大,應當依法追究刑事責任。”
據記者了解,在府谷縣,石磊的名氣很大,這位“新生代”的年輕企業家,被當地人視為府谷商界“第三代”領軍人物。石磊目前除了在内蒙古由多個産業項目外,在府谷縣的的頭銜有:榆林北京企業商會常務副會長、秘書長,陝西省鎂工業協會會長,府谷煤化工集團董事長兼總經理。
此前,媒體報道府谷縣司法局局長李瑞華因學曆及升遷問題被廣泛質疑,當地政府公開的李瑞華個人簡曆中,用詞含糊,“大專學曆”實為成人大專函授。
“李瑞華是石磊的小姨子。”府谷縣一名退休幹部在接受記者采訪時多次重申。記者經多方核實,上述表述确系事實。
記者深入了解到,府谷煤商的影響力可謂不凡,近年來在全國範圍内多起引起轟動的新聞事件中,同樣也能看到府谷煤商的影子。從媒體公開曝光的環保部挂牌督辦的“縣長涉嫌受賄被判”,到“煤老闆當上縣長助理”,到此前司法局正副局長涉嫌身陷“造假門”,同樣讓人看到府谷縣“煤商”的另外一面。
當地對外公開的資料顯示,府谷民營經濟已占到府谷全縣GDP總量的百分之七十,煤老闆的話語權顯然分量十足。
待解記者采訪期間,府谷縣多個部門負責人對于該項目均表示,如果想讓項目繼續複工,必須要和石磊談好,然後取得縣政府主要領導的支持。責編尤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