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經濟2017年走勢充滿了不确定性,這個說法永遠正确,每年讨論都會說不确定,似乎等于沒說。我覺得應該有一個更加精準的判斷,各種迹象表明,2017年世界經濟最有可能是一個轉折年。從過去連續四年增速的全面下降,基本上走到一個增速的穩定甚至于略有回升的這麼一個轉折點。先看看發達國家,美國增長速度2016年大概能到2.2%左右,頭三季度是1.8%,第四季度可能會快一點。美國經濟整體上講調整還是比較到位的。歐洲國家盡管有選舉的不确定性因素,但選舉不可能立即影響2017年的宏觀的走勢,歐洲增長走勢在很大程度上延續2016年和2015年的走勢,增速會在1%左右,也許還略有回升。日本增速會在0.5%左右。俄羅斯最近的數據顯示停止下跌,開始回升,原因很簡單,大宗産品價格過去九個月以來有相當程度的回升,直接拉動俄羅斯、南非、巴西等國家的經濟增長。所以,總體上講,世界經濟2017年有可能是一個很有意思的轉折年,可能是U型的底部,當然不等于說這個U型的底部馬上就能夠走出來,可能還要持續一段時間,最起碼不會下滑。整體上講,發達國家的變化可能是一個格局性的,一個範式改變,甚至是革命性的變化。主要是兩個主題:一是反精英。二是反全球化,要回歸到民族主義的大思路上去。這個大背景下,特别值得關心的是特朗普現象,為什麼特朗普當選美國總統讓很多人大跌眼鏡,那就是很多的選民沒有講真話,為什麼?我稱之為“臭豆腐現象”,特朗普的很多話聽起來很臭,但很多選民是支持的,特朗普緊緊抓住了百姓的内心想法,公開地講出來,有好多人嘴上不願意同意,但心裡是贊同的。所以,很多投了特朗普票的美國選民,事後都不願意承認。特朗普當選之後,很多人非常沮喪.整個世界在變,西方在變,全球化的格局很可能會變化。在這個大背景下,中國應該做什麼呢?
第一,不用擔心,特朗普畢竟是一個商人,不太敢真正發動一場貿易戰争,可能會在一些非常引人注目的産品上有些動作,比如輪胎、鋼闆,這些行業工會勢力很強的,在大家關注的局部産品上搞一些非常吸引眼球的貿易保護措施,但全面的貿易戰打不起來,因為他知道這裡面的利害關系,他知道曆史上的美國打貿易戰引發的一系列的惡果,對他自己也不利。我隻是把輪胎作為一個例子,因為輪胎的案例背後是鋼鐵工人的工會在推動的,不是汽車工人的工會。特朗普上台之前做了很多承諾,他會以某種形式來兌現,他是一個對媒體運作極其熟練的領導人,他一定會通過媒體來放大他的政策。怎麼放大呢?提出一些吸引眼球的貿易保護措施,我擔心的是鋼材,某種類型的鋼材,比如線材或者闆材,因為這個事已經炒得轟轟烈烈了,在美國修建的一些橋梁用的是中國的鋼材,但這個對經濟的影響并不是很大。
第二,應該做好兩個準備:一是國内經濟的調整必須加快。必須加快國有企業改革,必須加快破産的程序,不要怕,要讓一些真正的壞賬、呆賬暴露出來,為什麼我們的彙率會貶值,一個因素是預期,很多人認為中國經濟下行了,因此要到美國去,這是企業家的觀點,大部分企業家都問怎麼去美國,怎麼換美元,這個因素背後有一個非常關鍵的因素,就是我們的流動性非常強,21萬億美元的流動性,全世界登峰造極的水平,每一塊錢都可能跑。設想一下,如果這21萬億相當一部分換成債券,就很難跑了,或者部分的換成保險産品,保險産品流動性很低的,因為買保險不可能買五年就不買了。所以,宏觀的金融結構,必須調整,必須從現在開始想方設法減少銀行貸款在融資中的比例,減少存款在百姓儲蓄中的比例,必須從現在做起,一點一點調起來,這件事不做,我們的彙率永遠是不穩定的,或者有升值的壓力,或者是貶值的壓力。二是當西方國家從全球化中逐步撤出的時候,中國應該适當、量力而行地舉起全球化大旗,在相關精準的領域應該起到阻止西方反全球化浪潮的蔓延,應該起到保持全球化繼續前進的中流砥柱的作用,包括在一些國際組織,包括在我們力所能及的範圍之内對外的一些投資,包括“一帶一路”,隻有這樣,中國才能樹立起負責任大國的形象,以及我們長久的影響力。
從理論上講,我們傳統的模型都是用一個國家的經常賬戶的順差、資本賬戶的順差以及物價水平等等因素來解釋彙率的波動,但這個模型對中國可能不太适用,為什麼呢?因為中國有巨大的、遠遠領先全球其他經濟體的流動性,21萬億美元的流動性,它是一個潛在的巨大的放大器,一個不穩定因素,當大家預期美元會貶值,每一塊錢的人民币都想往外跑,到國外買房子或者買股票去的時候,一旦預期形成了,資金就會往外走。如果彙率市場放開,彙率往下走,就可以又反過來自我循環,形成一個正反饋。這是中國經濟與世界上任何經濟體的模型不同的地方,因此,對預期的管理重要。我個人的建議或預測,2017年人民币對美元的彙率不會貶過5%,最多3%甚至更少一點,為什麼?這恰恰是中美之間無風險的财富管理的産品的利差,美國基本上是零,我們銀行大概無風險的理财産品4%左右,3%~5%,甚至比3%更小一點,這是管理預期的一個基準的空間。現在是6.8%,可能7.1%。作為政策建議,我認為這個必須要堅持,同時我也相信,我們的政策制定者不會那麼天真,認為在21萬億美元的流動性背景下,完全可以按市場的方式管理你的彙率,那恐怕是自殺式行為。
根據我的觀察,現在主要資金出走的壓力前還不是在家庭,中國大部分的百姓對出國投資認識比較模糊,還不太清楚。資本外出的壓力主要來自于企業層面,企業層面現在特别想到美國去,包括去歐洲,主要是買兩樣東西:一是酒店、商業性的大樓;二是保險公司,因為他們發現保險公司在國外是一個金庫,控制保險公司之後,還能在國外吸收它的保險的錢,就可以像巴菲特一樣有長期資金池去投資,這個風險就非常大了。我和很多企業交流過,也跟華爾街的投資人交流過,我覺得我們虧大了,他們賺得的錢太多了,他們漫天要價,我們腦袋一拍就定價了,基本上虧三、四年。現在很多企業家認為,隻要換成美元,隻要買了美國的房地産和酒店、保險公司就賺錢,這種認識是非常錯誤的。做商業的事情一定是認認真真,談判必須寸土不讓,中國的文化是寬厚的心态,而猶太人是寸土必争的心态,雙方搞到一塊是大虧特虧,最好是以猶制猶,找個猶太人來幫你談判。(本刊記者井華報道王南海攝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