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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年輕人的“間隔年”

時間:2024-10-26 03:28:07

孫東純,80後,出生在廣東農村,經曆過赤腳上學、用豬糞給田地施肥的年代,兒時去趟市中心對他都是一件隆重而興奮的事。

文|本刊記者龔寒

2006年12月,25歲的廣東白領孫東純做了一個決定:暫時告别朝九晚五的生活,開啟自己的“間隔年”計劃。于是,他帶着一張僅存有21000元人民币的國際銀行卡,踏上一段為期3個月的印度之旅。令他沒有想到的是,這一走就走了13個月,變成一次橫跨亞洲的旅途,前後遊曆了6個國家。他一邊旅行,一邊以義工的身份服務于非政府組織,幫助當地需要幫助的人。他将自己的遊曆經曆發到論壇上,引起了很大關注,許多中國人頭一次知道什麼是“間隔年”。2009年,他的網帖結集成書《遲到的間隔年》,讓“間隔年”概念在中國的知名度大大提高。

間隔年計劃周年論壇原來這就是“間隔年”

孫東純,80後,出生在廣東農村,經曆過赤腳上學、用豬糞給田地施肥的年代,兒時去趟市中心對他都是一件隆重而興奮的事。那時的他,好奇家鄉的公路到底有沒有盡頭,卻想不到自己有一天會完成橫跨亞洲的旅行。在旅行中,他不僅見識了不同的人生,還遇到了自己後來的妻子,一位日本女孩。

間隔年的意義到底在哪裡?“對我來說,是找到了‘愛’,我隻能想到這個詞。不單單隻是認識了我現在的日本妻子,而且通過間隔年學習怎麼去關愛别人、懂得去感恩。”孫東純說。

作為過來人,孫東純認為,要讓“間隔年”變得有意義且更美好,首先要确立一個主題,可以是旅遊,也可以是支教、義工等等。“沒有什麼固定模式,最好是你生活中特别想幹而又沒幹的事。最重要的是通過把自己與社會‘間隔’一段時間,明确自己想要的生活,按照自己内心的聲音生活。”孫東純說。

當大學生陳晨看到了《遲到的間隔年》時,他說那種快樂不亞于在期末考試前一天發現老師落下考題和答案。當時的他面臨畢業,卻完全不知道自己想做什麼。同時,他也看了法國的一部獲獎動畫片《蒼蠅的一生》:片中的蒼蠅從出生到死亡隻有1分鐘的時間,但卻做了20多件事情。“我想起碼我比一隻蒼蠅的時間多多了,于是我用一張清單,想給自己一年時間,完成一些有意義、靠譜的事情,都是我大學時想做但沒有去做的事。”

在那張清單裡,他最終選擇了“做一年全職農村人”—他18歲以前生活在農村,卻很清楚自己并不了解農村。于是在友成基金會“小鷹計劃”的支持下,他去了雅安地震災後的一個村子。“小鷹計劃”的間隔年活動,旨在招募年輕人用1年時間去農村踏踏實實做公益項目。

利用小半年時間,陳晨走訪了村裡的老人。在春節前,他突然萌發了為村民拍全家福的想法。于是,他用26天籌集20000多元,用這筆錢招募了20多個公益攝影師,在過年前7天的時間,幫村民拍攝了157張全家福,及300多張紀念照—這是村民們在災後的第一張全家福和新年照片。

間隔年計劃和長江商學院簽署導師計劃奔向遠方的年輕人們

作為國内首個資助年輕人實施“間隔年”的專項基金,中國青基會中國間隔年公益基金成立于2014年,旨在在中國年輕人中間傳播“間隔年”概念,并通過實施中國間隔年計劃,幫助年輕人探索世界,認識自己。

這一基金每年面向全國高校18-28周歲在校生,對提交并通過評選的優秀計劃給予獎勵資助,幫助他們完成在國内或海外的三個月到一年的間隔年計劃。

廖小涵是被資助者之一。2015年10月,她帶上祝福和不理解者的嘲諷,前往印度特蕾莎修女仁愛之家做義工。她被分配到兒童之家的殘疾部工作。雖然廖小涵對孩子們感到憐憫,但是卻無從下手,不知道用什麼方式來親近孩子們。最終,護理人員的行動改變了她。修女和護工對孩子們愛得很無私,她們細心地記載着每個孩子的病情和配藥劑量,在喝藥用的杯子上寫上每個人的名字;修女們知道每個孩子會被怎樣的方式逗笑,并将經驗傳授給義工。

“很多這樣的細節,讓我覺得這不是兒童福利院,這裡更像一個城堡,住着很多的小公主小王子,每一位都很珍貴,有很多慈愛的母親疼愛着他們。他們的幸福發端于不幸,讓人感歎,也讓人慰藉。”廖小涵感慨。

志願者們負責帶着孩子唱歌跳舞,幫孩子換尿布和喂食。相比熱情外向的西方義工,廖小涵是腼腆的,但她還是為孩子們唱了一首中國的兒童歌曲《小小粉刷匠》。

由于預算緊張,她每個月都隻是滿足基本生活需要。最開始她有點擔心自己會受不了而逃離印度,但堅持下來之後發現自己的心反而輕盈了許多。“簡單的行李,簡單的旅館,還有簡單的食物,讓我更有專注力去體會我當下的生活。”

在“垂死之家”,看到病人們整天躺在床上,隻能等着别人來照顧,她曾懷疑這些病人的生命和義工的工作是否有意義,但她漸漸找到了答案。“當外國記者問修女,世界上那麼多貧窮的人,你是救不完的,那你當前的工作有什麼意義?特蕾莎修女抱起一個正在被喂食的小孩說,對這一個有意義。正如她所說,我們很多隻是平凡人,我們沒有改變世界的才能和機會,但是似乎隻要做好眼前的一件事,愛好眼前的一個人,這不就有意義了嗎?”

在來印度之前,廖小涵深深感到越長大越不快樂。在印度的兩個月,她似乎找到了原因—越來越大的野心,越來越盛的物欲,讓她忽略了生活裡習以為常的幸福,比如空氣、陽光、幹淨的水,還有和平,還有來自身邊親友的愛。

“兒童之家的孩子們雖然身有殘疾,或者被父母抛棄,但他們也能感知這個世界,而且是充滿愛意的。垂死之家的老人,即使前半生被社會被家人抛棄,但是在生命的終結,有愛,有尊嚴,即使離開,也不會對這個世界有任何的埋怨。有一個時刻,我忽然發覺,他們的生活才是幸福的,因為簡單,因為感恩,因為愛。所以,如果抛棄身邊冗雜的事物,當你開始輕裝旅行,或許你會發現生活裡什麼才是最珍貴的。”廖小涵想明白了。

廖小涵“間隔年”回來之後和廖小涵一樣受資助的年輕人中,有人隻身一人騎行北美,風雨無阻;有人去肯尼亞擔任小學教師;有人環華騎行,用紀錄片的形式展現所見所感;有人去了藏區做環保旅行;有人在泰國和斯裡蘭卡教授中文,還有人去了澳洲打工旅行,一部分時間用于從事短期季節性的工作,賺取部分旅費;一部分時間用于旅行和體驗,騎摩托車穿越澳大利亞。“無論義工旅行,還是打工度假,或者在公益機構工作一段時間,年輕人都會有時間和空間安靜地思考,思考一下自己未來想做的工作或者人生的意義,然後再進入社會。這時候,年輕人除了具備相對獨立的思考能力,還會有更多的創新意識和更強的社會責任感。”中國間隔年公益基金發起人喬新宇說。

中國青少年研究中心青年所所長鄧希泉認為,随着中國經濟社會發展,“間隔年”在中國興起是必然趨勢,也是符合青年發展潮流的一種積極現象。

鄧希泉認為,絕大部分中國孩子從小到大都在家長安排下,循規蹈矩地沿着既定的路線走,這導緻很多人依賴性強,社會适應性弱。間隔年的意義在于,讓青年有一個機會擺脫既有的環境,更加清楚地發現自己的優勢、劣勢在哪裡,會發現社會更加需要哪些品質,從而更好地融入社會。

“間隔年讓年輕人和社會的沖突在一個允許的範圍内進行動态的交鋒,是一個試錯的過程。在這個過程中即使出現了某些問題,它所帶來的負面影響也是比較小的,這也會讓年輕人有一個空間去調整、改變和彌補。”鄧希泉說。

但鄧希泉也表示,目前中國配套制度的不足,讓間隔年的實施面臨一些困難和風險。比如應屆生如果不及時地就業和升學,就會遇到一些問題或者失去一些機會。在大學就讀階段,休學也并不容易。同時,打工賺錢的勞動保障和安全問題也值得考慮。鄧希泉建議,相關機構要如實告知參與的年輕人所面臨的風險,并且幫助他們采取一定的措施來避免風險。

廖小涵感慨,如果不旅行,就會永遠生活在書本和别人的經驗裡,就好像其實印度不是所有的人都是用手抓飯吃,印度也并沒有傳說中的“飛餅”一樣。

但更重要的是,廖小涵從“間隔年”的遊曆中漸漸知道自己想要什麼,以及适合做什麼。現在的她在一家非政府組織工作,立志投身公益事業。

在“間隔年”之後,孫東純也已回歸到普通人的生活。他與旅行中認識的日本女孩結婚,旅居日本,學習新語言,開始新工作。期間,他做過日本中文機構的老師,也兼任國内媒體的撰稿、攝影人。

“從廣州一個朝九晚五的白領,到一個旅居國外的‘自由人’,這是我‘間隔年’之前完全想象不出來的。但我們不應該奢望一次普普通通的旅行,會提升你的專業技能、找到更好的工作和美好前程。”他最想提醒年輕朋友們的是,“間隔年”不是什麼轟轟烈烈的說走就走的旅行,也非浪漫感人的豔遇故事,更不是逃避社會和責任的借口。

“我在‘間隔年’的路上學習愛,回家了才是實踐的開始,但是我們會更加熱愛生活,從容面對苦難。”孫東純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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