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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前沙特與美國矛盾 :表現、根源及前景

時間:2024-10-25 10:30:35

當前,沙特與美國關系出現不小矛盾。其主要原因有二:一是美國能源獨立趨勢使美沙合作的共同基礎減少;二是蘇聯解體後,雙方缺少共同對抗的強大對手。目前,沙特在“戰略焦慮症”之下,在中東地區推行咄咄逼人的地區政策,由此陷入新的困境。長遠看,美沙共同利益仍大于彼此分歧,合作仍是雙方關系的主導面。

DOI:10.19422/j.cnki.ddsj.2017.03.010

沙特與美國同盟關系是沙特賴以立國的重要支柱之一。然而,近些年,随着國内外形勢急劇變化,雙方分歧和裂痕日趨加大。導緻雙方分歧的根源是什麼?沙特對此如何反應?雙方關系未來前景如何?這些問題值得探究。

美沙特殊關系出現明顯裂痕

美國與沙特關系是國際關系中重要而特殊的一組雙邊關系。沙特是世界第一大産油國,該國自1938年發現石油後,便引發美國極大關注。二戰尚未結束,羅斯福就在1945年2月l4日與沙特國王伊本·沙特舉行會晤,确立了“石油換安全”的戰略盟友關系。美國為沙特提供安全保障,沙特也成為美國在中東重要戰略支柱。但近年來,以“9·11”事件為标志,沙美合作的蜜月期已經過去,雙方的沖突和對立日益增多。尤其2016年以來,美國對沙特似乎變得越來越不耐煩,雙邊關系出現諸多不和諧之聲。2016年3月,時任美國總統的奧巴馬接受《大西洋月刊》專訪時表示,沙特搭了美國外交政策的便車,批評沙特資助不寬容的宗教勢力以及拒絕與伊朗和解。奧巴馬“明顯因為正統外交政策迫使他将沙特阿拉伯當作盟友而煩躁”。

而美國解密“9·11”報告和美國國會出台“9·11法案”使得美沙關系面臨進一步危機。2016年4月,美國衆議院聯合調查報告解密了28頁的聯合調查報告。該報告因涉及沙特與“9·11”事件的聯系,自2003年以來一直處于保密狀态。該報告稱:“部分生活在美國的‘9·11’事件劫機犯,與沙特政府的某些人保持聯系、接受資助或提供幫助。”[1]參與該調查報告的前參議員鮑勃·格雷漢姆,還指責沙特包容恐怖主義,資助全球的伊斯蘭極端分子,并稱“他們(沙特)比伊朗還壞”。[2]2016年9月9日,也就是“9·11”事件15周年前夕,美國國會通過《對恐怖主義資助者實行法律制裁法案》(或稱“9·11”法案,英文縮寫JASTA),允許“9·11”事件受害者起訴任何支持恐怖主義的贊助者(沙特),并扣押沙特海外資産(包括沙特的主權基金)。9月23日,奧巴馬以“國家利益”為由否決了該法案。但美國國會旋即在9月28日以壓倒性多數對奧巴馬的否決行使再否決,使該法案就此生效。該法案生效後,美國公民将能夠就沙特政府在“9·11”恐襲中的責任提出控訴和索賠。

2016年8月底,60名美國國會議員簽署聯名信,要求奧巴馬政府推遲向沙特出售11.5億美元軍火。理由是沙特在也門制造的平民傷亡人數日益增加,奧巴馬政府未能管住自己的阿拉伯盟友。此前,參議員克裡斯托弗·墨菲曾專門提出,要限制美國向沙特提供武器。這一系列舉措使得美國與沙特這對昔日鐵杆盟友間的關系出現明顯裂痕。

美沙關系疏遠的主要原因

沙特與美國關系日漸疏遠,原因是多方面,但最主要原因有兩個。

一方面,美國“能源獨立”趨勢,使美沙共同利益日漸減少。美國是中東傳統的用油大戶,對中東石油依賴度甚大。1991年蘇聯解體時,美國40%石油需求需要進口,其中54%來自歐佩克成員國,24%來自波斯灣地區。相當長時期内,美國在沙特的主要利益就是石油。然而,近些年,随着頁岩氣開發初顯成效,美國能源獨立趨勢日趨明顯。2007—2012年期間,美國頁岩氣産量以每年50%以上的速度增長。目前,美國天然氣基本實現自給,并成為世界第三大原油生産國(排在沙特和俄羅斯之後)。花旗銀行預測,2020年前,美國石油産量有望超越俄羅斯和沙特,成為新的能源霸主。[3]作為美國在中東的重要盟友,沙特阿拉伯在伊斯蘭世界的領導地位難以被輕易撼動。圖為2016年9月6日,來自全球各地的數百萬名穆斯林陸續進入沙特阿拉伯西部聖城麥加,參加一年一度的穆斯林朝觐。在此背景下,美國從中東進口石油的比例日趨下降。2006年以來,美國從石油輸出國組織(歐佩克)進口石油量已減少近180萬桶/日,加拿大、巴西及哥倫比亞等國對美出口量則增加70萬桶/日,達到近340萬桶/日。美國能源情報署表示,到2020年,美國自産原油将能夠滿足近一半的國内需求,其中82%的資源來自大西洋西岸。歐佩克預計,到2035年,從中東到北美的石油運輸将幾乎完全消失。[4]

美國對中東能源依賴度的下降,極大改變了美國在中東的行為邏輯。自20世紀40年代以來,美國一直承諾保護中東石油穩定流出,但新能源革命改變了國際能源領域持續40多年的悲觀主義情緒。能源獨立使美國可以不必再按照确保中東油氣穩定流出的思路安排其全球戰略,從而獲得更多行動自由和戰略喘息機會。克林頓時期的能源部高官傑·黑克斯表示,“我們再也不用擔心被掐斷石油,能源的獨立性讓我們在經濟、地域、國防上更為靈活”,“美國對中東能源的依賴降低,為美國政府在介入中東事務上提供了更為多樣的手段,我們也許不再需要用美國士兵紅色的鮮血去換取那黑色的石油”。

因此,沙特在美國全球戰略棋盤中的重要性下降,沙美“能源換安全”的合作根基或将不複存在。美國在中東地區的傳統盟友(從海灣國家到埃及),都在質疑美國是否正在逐漸放棄該地區。2016年3月,還是美國總統候選人的特朗普在接受《紐約時報》采訪時表示,如果沙特不停止支持“伊斯蘭國”,美國将停止從沙特購買石油。[5]特朗普還建議,美國應撤離中東,而不是繼續卷入中東事務。

另一方面,蘇聯解體使沙美面臨的共同威脅減少,雙方同仇敵忾的必要性下降。美沙要想維系特殊關系,除了要有共同利益外,還要有共同的外部威脅,且這種外部威脅對雙方戰略利益的損害或潛在損害相當巨大,才能使雙方同仇敵忾,攜手共進。但美沙關系恰恰是共同威脅越來越少。

冷戰時期,美國在中東最大目标之一,就是遏制共産主義擴張。為此,美國倚重、縱容沙特等地區保守國家,支持沙特推行伊斯蘭主義。在這方面,沙特與美國配合得絲絲入扣:共同反對前蘇聯的擴張;20世紀40年代反對伊拉克和約旦的哈希姆家族的政治野心;50年代反對納賽爾的阿拉伯民族主義;1979年之後反對伊朗輸出“伊斯蘭革命”;1990年8月薩達姆入侵科威特後,約5萬名美軍士兵進駐沙特為其提供保護。沙特領導人認為,隻有美國才能提供安全保障。

然而,1991年蘇聯解體後,沙特在美國全球戰略中的地位大幅下降。冷戰期間,沙特是反蘇陣營的核心國家,但蘇聯解體使沙特的這種重要作用不複存在。冷戰結束後,美國一度陷入“誰是敵人”的戰略迷茫。2001年美國遭遇“9·11”事件後,小布什政府明确将恐怖主義作為打擊對象,不僅發動“反恐戰争”,還将“獨裁專制”與恐怖主義聯系在一起,試圖通過“中東民主改造”根除恐怖主義根源。而沙特奉行君主專制統治、長期輸出瓦哈比主義,助長中東恐怖主義,2001年“9·11”事件19名嫌犯,有15名來自沙特,本·拉登就是沙特外交政策的産物。所有這些,使美國對沙特日益抵觸。

2009年奧巴馬上台後,美國優先考慮的是防範和遏制中俄等新興大國崛起,并提出“再平衡戰略”。時任美國國防部長帕内塔公開稱,到2020年,美國将把60%艦艇(包括六個航母戰鬥群)部署在亞太地區。為此,美國在中東戰略收縮态勢明顯:2011年從伊拉克撤軍;2013年美伊達成初步核協議;放棄軍事打擊叙利亞,2014年從阿富汗撤軍等。美國戰略收縮趨勢,使其對沙特、埃及等傳統盟友關注度和投入日趨下降。美國目前已停止向沙特預先通告行動的傳統做法。在地區事務中,美沙分歧同樣明顯。尤其在伊核問題上,美國不願意花費巨大财力人力對付伊朗這樣一個地區性大國,因此主動與伊朗接觸,最終在2015年7月達成核協議。沙特一直擔心伊朗借機坐大,威脅其地區領導地位,因此對美國放松對伊制裁等做法極為不滿。2016年4月,美國《大西洋月刊》專訪文章中,奧巴馬公開批評沙特縱容教派沖突,并呼籲沙特應理解伊朗,與伊朗在中東和平共處。這使沙特認識到,美國不再像過去那樣為其提供絕對保護,“問題重重的沙特王室政權真正處在危險之中”,沙特被推到“陌生的十字路口”,戰略焦慮感空前加重。

2016年美國總統競選中新當選的特朗普總統,對沙特态度并不友好。而沙特也花費巨資力挺希拉裡,沙特首富瓦利德親王在媒體上還與特朗普公開進行罵戰。可以想見,由于特朗普的敵視态度,加上沙特“押錯寶”,未來沙美關系前景更加陰晴不定。

沙特在“戰略焦慮症”下的應激反應

過去相當長時期,沙特一直依靠美國的強力保護和全力支持,才能夠在中東舞台縱橫捭阖,發揮重要影響力。近些年,随着美沙合作的共同利益和共同威脅減少,美國對沙特重視程度日趨下降。尤其奧巴馬上台後,美國在中東加緊戰略收縮。2013年8月與叙利亞“化武換和平”,以及2015年7月與伊朗達成核協議,沙特等海灣國家安全焦慮感日增,其反應主要體現在兩大方面。

一方面,沙特對美國敵視行動反應強烈。針對奧巴馬“沙特搭了美國外交政策的便車”的言論,沙特外交官列舉了沙特支持叙反對派反恐、創建伊斯蘭反恐聯盟,并對難民進行人道主義援助等進行反駁,并稱奧巴馬指責沙特的地區角色“讓我們感到吃驚”。針對美國國會通過的“9·11法案”(JASTA法案),沙特威脅奧巴馬稱,如果美國國會通過追究沙特政府涉嫌“9·11”恐怖襲擊事件的法案,沙特可能出售自己在美國的資産和債券,數額約為7500億美元。沙特還借助“伊斯蘭合作組織”、“海灣合作組織”等發表聲明施壓,稱JASTA法案将擾亂國際關系,要求美國重新考慮。此外,沙特還明顯向以色列靠攏,希望借以色列對美國決策圈的影響力,修改或凍結JASTA。2016年5月6日,沙特前情報局長圖爾基親王與以情報高官在美國舉行會晤,呼籲與以建立合作關系。7月22日,沙特退役将軍安瓦爾·艾斯卡訪問以色列。沙特還與中日韓等亞洲國家加強關系,避免“将雞蛋放在一個籃子裡”。2016年9月26日,沙特與中國簽署價值490億美元的貨币互換協議,不再用美元作為雙方結算貨币。沙特還承諾每天向中國出口110萬桶石油。在可見未來,美沙冷淡關系仍将持續一段時間。

另一方面,沙特安全自主意識增強,在地區事務開始嘗試單打獨鬥。幾十年來,沙特首次被迫在沒有美國保護傘的情況下單獨參與地區事務。沙特試圖填補美國撤離留下的“權力真空”、實現地區霸權的夢想,這種野心因中東劇變而明顯加快。2011年中東劇變使沙特地區影響力凸顯,極大刺激了沙特地區稱霸野心。沙特開始重新界定其在中東、伊斯蘭世界的角色。沙特采取了一系列令人瞠目的對外舉措。一是将遏制伊朗為代表的“什葉派新月帶”作為優先任務。由于美國“指望不上”,沙特日趨倚重遜尼派力量(包括極端組織),來遏制“什葉派擴張”。二是沙特積極支持利比亞、叙利亞等國反政府武裝,在這兩個國家策動政權更替。三是2015年3月自行對也門發動軍事打擊;四是組建以伊斯蘭世界為主的地區反恐聯盟。

然而,沙特看似綜合國力強大,實則是“經濟巨人,軍事侏儒”,外交和軍事行動能力有限。因此,過去相當長時期,沙特地區政策一直以穩健溫和、維持現狀著稱。當前,沙特外交改弦易轍,推行地區擴張政策,非但未取得預期效果,反而陷入多重困境。不僅也門戰事陷入僵局,沙特還因空襲也門平民,在道義、國際形象和經濟上付出了巨大代價。同時,地區擴張影響沙特國内經濟改革。過去五年中,沙特軍購超過5200億美元,沙特2015年财政赤字近l000億美元,直接影響到沙特“2030願景”的實現。而與伊朗的博弈使得地區教派矛盾進一步升溫,導緻中東“教派矛盾+地緣争奪”的态勢日趨明顯。可以說,沙特的大部分外交冒險是在沒有美國相助情況下進行的,其最終效果并不理想。這從側面說明,美沙關系對沙特的極端重要性。

前景展望

沙美關系看似分歧和隔閡越來越大,但從全局和長遠看,雙方共同利益仍大于政策分歧,強化合作仍是雙方主基調。

一方面,雙方軍售領域合作十分密切。對美國來說,沙特是美國武器出口的第一大主顧。美國向發展中國家的武器出口中,沙特合同金額占比逐漸擴大,2004—2007年為l4%,2008—2011年達到40%。在沙特的武器進口中,美國武器占比同樣日趨增加,2004—2007年為21%,2008—2012年上升到88%。[6]美國官方估計,2007—2014年,沙特共購買了價值860億美元的新武器,其中價值602億美元的武器購自美國。[7]2010年美國與沙特達成600億美元武器合同,這是美國有史以來最大合同。對軍工集團掌權的美國來說,沙特顯然是不能放棄的最佳主顧。

另一方面,沙特對美國的經濟和戰略重要性仍很突出。美國對中東石油的依賴,本身并不是很大。直到20世紀70年代中期,随着美國國内能源消費增加,美國才開始從中東進口石油。l976年,美國石油公司在中東出口的石油産品,隻有不到7%運往美國,其餘82%都銷往第三國。在美國能源獨立趨勢下,美國直接從沙特等海灣國家進口石油雖然減少,但美國仍需要确保中東石油穩定流向其亞洲和歐洲盟友。更主要的是,沙特作為世界第一大儲油國和出口國,以美元計價出售石油,乃是美元霸權得以維系的重要前提。因此,沙特在美國戰略棋盤中的地位不可取代。以色列《耶路撒冷郵報》稱,對西方來說,沙特是一個“不能失去的國家”。有分析稱,美國可能不會為保衛以色列而戰,卻會為保衛沙特而去打仗。如果沙特垮掉,美國在阿拉伯世界将找不到能依靠的盟友。

因此,美國不會抛棄沙特。2015年1月,沙特國王阿蔔杜拉突然辭世時,正在印度訪問的奧巴馬緊急縮短行程,率領高規格代表團飛往沙特參加吊唁活動,急于讨好沙特之情可見一斑。美國副國務卿伯恩斯曾表示,美國會“認真”對待沙特的安全關注。“當前美沙夥伴關系像以往一樣重要”,美國與海合會的“安全合作是我們的核心議程”。目前,美國在海灣地區有3.5萬軍隊,12個軍事基地。2015年5月美國與海合會舉辦峰會以來,美國不僅重申支持海灣國家安全,還承諾将向海合會國家出售價值330億美元的武器。沙特同樣離不開美國。2015年9月,沙特副王儲小薩勒曼訪美國明确表示,他願意将美國作為首個出訪對象國,表示“我們認為我們自己是美國在中東的主要盟友,我們也将美國視為我們的主要盟友”。[8]此後,數個美國官方代表團也先後訪問沙特,與沙特國王舉行會晤。目前雙方在反恐、遏制伊朗等領域共識頗多,合作密切。因此,沙美關系看似龃龉不斷,實則有驚無險。

(作者系中國現代國際關系研究院副研究員)

(責任編輯:蘇童)

[1]TonyCartalucci,Declassified9/11ReportPortraysUS.SaudisasPartnersinCrime,GlobalResearch,July25,2016.

[2]MichaelPregent,SaudiArabiaIsaGreatAmericanAlly,ForeignPolicy,April20,2016.

[3]于宏源:“資源民族主義空間漸窄”,載《能源》2012年第5期,第55頁。

[4]《美國将逐步擺脫對中東石油的依賴》,《華爾街日報》中文網絡版,2012年6月27日。

[5]AhmedMahdi,TheMiddleEastandDonaldTrump,Al-Ahramly,17November,2016.

[6]ConventionalArmsTransferstoDevelopingNations,CongressionalResearchService,2004-2011.

[7]AnthonyH.Cordesman,SaudiArabiaandtheUnitedStates:CommonInterestsandContinuingSourcesofTension,CSIS,Marchl0.2016.

[8]FahadNazer,WillUS.Saudi’sspecialrelationshiplast?A1-Monitor,April8,20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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