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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道”黑龍江

時間:2024-10-25 08:26:49

乾隆帝在位期間,俄國有兩位女沙皇不容小觑,第一個就是伊麗莎白·葉麗薩維塔。這個彼得大帝極為愛寵的小女兒,有着驚人的美貌,也内蘊着強大的精神力量,在母親葉卡捷琳娜一世逝後備受排擠和欺淩,默默承受,終于在政變中被推上寶座。她曾向中國派出信使,希望能互派使臣,乾隆帝也準備派出使團緻賀,卻被那個腦子進水的紹庫羅夫攪黃了。之後又來了個半吊子商隊總管弗拉迪金,連俄國留學生來華都大受影響,雙方聯系漸趨冷清。

伊麗莎白即位後一直忙于對外戰争,卻也沒有忘記遙遠的中國。1753年,她曾命樞密院極力邀請乾隆帝派來使節,也希望派遣使團去北京,顯然沒有什麼結果;同時還有一條,“請求中國朝廷允許俄國船隻在阿穆爾河(黑龍江)上自由航行,以便運載糧食和其他物品給東北海岸各要塞和城堡的駐軍”。這時正值“七年戰争”的前夜,歐洲各國磨刀霍霍,女沙皇的目光聚焦于西方,此議被暫時擱置。

差不多又過了3年,俄國任命從波斯歸國的勃拉季謝夫為辦公廳參事,作為信使去北京,攜帶着樞密院的三封公函,第一封專為借黑龍江水道運糧之事:

由于俄國東北沿海居民貧困并且處在極端饑馑之中,因此必須派出一支船隊從流經涅爾琴斯克(尼布楚)地區的阿穆爾河支流音果達河進入阿穆爾河,然後再進入東海,以便能運送糧食和其他食物供應駐軍、漁獵人等以及普通居民之用。但是,由于阿穆爾河系流經中國領土,因此樞密院請求理藩院本着雙方的友誼,大力奏請博格德汗(指中國皇帝)恩準俄國船隻在阿穆爾河上航行無阻;同時還請理藩院相信,沿岸居民決不會因此而受到驚擾;公函中還說,已經命令西伯利亞省省長将船隻準備妥當。(《俄中兩國外交文獻彙編》第298頁)

此時沙俄在鄂霍次克海沿海的軍事布局已初具規模,這份緻清朝理藩院的公文卻寫得可憐巴巴,仿佛若不從黑龍江運糧,不少俄國軍民就會餓死,自然是掩蓋了真實目的。而在給勃拉季謝夫的訓令中,要他向理藩院當面提出通航黑龍江的要求,如果清方拒絕,就直接把話挑明:急需給沿海軍民運送食物,除了黑龍江之外别無他路,所以極為迫切,即使得不到清廷的許可,沙俄艦船也一定要在黑龍江上行使,并且将攜帶武器以防有人搗亂。

自彼得大帝親政以來,沙俄軍隊常處于大大小小的對外戰争中,武器裝備與作戰能力不斷提升。這位終身未嫁的女沙皇自信滿滿,命使臣傳達的口信軟中帶硬,有着明顯的戰争威脅意味。她的時間節點選得也不錯:清朝與準噶爾部再起烽煙,阿睦爾撒納降而複叛,定邊将軍(原軍機大臣、兵部尚書)班第與副将軍鄂容安自刎殉國,新疆幾乎全境變亂。問題在于她并不了解鄰國的皇帝,比她還要自信和強硬的弘曆,會接受這種訛詐嗎?

兩國的首都實在是隔得太遠了,信息滞後必也造成決策的失當。等到勃拉季謝夫風塵仆仆趕到北京,已經是1757年9月,清軍已徹底粉碎準噶爾叛亂,阿睦爾撒納等人倉皇逃入俄國境内。勃某應說很有外交經驗,按規定向理藩院呈遞了文書,再三以應對饑荒、挽救生命為由懇求通航;至于如不允許将強行通過、如遇阻攔将動用武力的說法,怕也壓根兒不敢再提。理藩院照例是接受,翻譯,奏報皇上,要他耐心等待。

《清高宗實錄》記載了此事,乾隆帝閱後即命理藩院行文駁斥,斷然予以拒絕。又因擔心俄國人不規矩,假借已告知理藩院在邊界騙取通航許可,谕令軍機大臣火速告知黑龍江将軍綽勒多:“務須加意防守卡座,勿令私過。倘不聽阻止,恃強前行,台站官員報到時,綽勒多即酌派官兵擒拿,照私越邊界辦理。”一句話,不許通過,若敢硬闖就抓起來。曆來雄辯的大皇帝還專為邊卡官兵設計了一段外交辭令:你們樞密院雖然已行文理藩院,可我等并未接到相關批文,豈敢據你一面之詞,私放入境?假使我們口稱曾行文樞密院,要進你方邊界内行走,你們會相信嗎?

乾隆帝正在熱河舉行一年一度的木蘭秋狝,勃拉季謝夫巴巴地趕到,卻根本沒有一個觐見的機會。勃某倒也不會閑着,通過各種渠道打探消息和黑龍江不許通航的原因。由于理藩院緻俄公函要借助傳教士翻譯成拉丁文,這些人便會有所聽聞,有的說因為黑龍江中盛産名貴珍珠,也有說是擔心俄國人會借機強占,就像他們曾經在雅克薩做的那樣。他還探聽到乾隆帝“似乎”說了這樣的話:

呵,狡黠的俄國!客氣地提出請求,而同時又宣稱,業已命令備好船隻待發。誰通知他們,沒經許可就能擅自行船?

很像弘曆的唇吻口角,不乏警惕與堅定,語氣中也不無輕蔑。在他看來俄邊防軍不堪一擊,雖傳令黑龍江将軍做好應對措施,卻沒有任何強軍固邊的實際舉措。

這事發生在乾隆二十二年(1757)秋。就在正月間,弘曆的叔叔、莊親王允祿奏稱:新收複的伊犁等西域各城,已由原欽天監正何國宗奉旨率員實地測量,繪成地圖,載入《時憲書》(即曆書),而甯古塔、黑龍江,包括東三省所屬三姓、尼布楚等處節氣時刻,卻沒有載入,請求“一并查明推算,候旨添入”。這位皇叔仍将尼布楚列為大清領土,乾隆帝也不假思索,朱批同意。

在俄國文獻中,對于借道黑龍江的請求,大清理藩院的正式公函是這樣寫的:“自古以來中國未曾有過準許俄國經阿穆爾河運輸糧食的先例,現在也絕不應準許,因為條約中既無此項規定,而且通行時容易使放蕩不羁之徒破壞和好關系。”比實錄裡客氣了一些,實質不變。當時清朝一直向俄國索要逃亡的阿睦爾撒納與舍楞,俄方先是搪塞抵賴,說二人沒有入境,然後又說阿睦爾撒納在河裡淹死了,害得清方派擅凫之人在額爾齊斯河某段摸了十餘天,“幾乎把整個河底都刮幹淨了”,一無所獲。後來有人證明親見“阿睦爾撒納帶領十人于7月23日徒步跑到了邊界,并被俄國放入境内”,“藏在塞米巴拉特要塞”,乾隆帝震怒,命理藩院四次緻函俄樞密院,甚至發出最後通牒。而阿睦爾撒納很快身死異邦,死因在于天花病,托博爾斯克當局花費了不少錢将其屍體冷凍,以備運往邊界讓清方查驗。這是後話。

勃拉季謝夫回去後寫了一份報告,第一條便是乾隆帝對追緝叛逃的态度,說是如果俄方不作出滿意的答複,就把大軍開往邊界,訴諸武力。伊麗莎白一世得悉後有啥反應不得而知,但并未擅動刀兵。其時俄國與德法諸國交戰正酣,伊麗莎白似乎恰在這時得了重病,乾隆帝的超強硬也自具威懾力,武裝航行黑龍江的話不再提起了。(待續)

阿穆爾河(資料圖)(Fotoe供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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