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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山論身份政治

時間:2024-10-25 06:46:03

相對于物質生活的需求,人們對認同的需求更加難以滿足。

弗朗西斯·福山與他的新書《身份:對尊嚴的需要和怨恨政治》對尊嚴非理性的渴望

面對西方社會出現的一些分化,福山認為,這不能證明他在20多年前提出的“曆史終結論”是錯的,恰恰相反,他在那本書中論述的認同問題能夠解釋這一切:西方世界的基本問題在于,未能解決精神問題,即《理想國》中所說的激情問題,人的精神或激情要求自己内在的尊嚴受到他人的認同,它也産生驕傲、憤怒、羞恥等情緒。

福山的新書名為《身份:對尊嚴的需要和怨恨政治》。哈佛大學教授路易斯·梅南德概括說,福山認為對尊嚴的需要能解釋所有當代對全球自由主義秩序的不滿:普京、本·拉登、“MeToo”運動、同性戀婚姻、英國脫歐、歐洲民族主義的複興、反移民運動、校園身份政治、特朗普的當選。在福山看來,對尊嚴的渴求或者說身份政治對自由主義是一種威脅。因為無法用經濟或程序改革來滿足它。讓一些群體跟别人有一樣多的财富,或者一樣多的獲取财富的機會,都不能代替他們要的尊嚴。福山認為,一些政治運動看上去跟法律或經濟平等有關,其實涉及的是認同和尊嚴問題。女性在職場被性騷擾,她們會覺得自己的尊嚴受到侵犯,沒有被當人對待。

福山說,社會問題有其經濟上的成因。“在發達國家,經濟增長的成果主要流向精英群體。從2005年起,精英們的政策造成衰退、失業、普通工人收入降低。”但人類的動機不僅有追求自身經濟利益,還有其他動機,它能更好地解釋當前的各種事件,這個動機可以稱之為怨恨的政治。政治領袖鼓動追随者,讓他們以為其群體的尊嚴受到冒犯或漠視。這種怨恨導緻他們要求公衆認同他們的尊嚴。各種群體認為,他們的身份沒有得到外界或社會内部其他成員足夠的認同。這些身份非常多樣,其基礎可以是國家、宗教、民族、性取向或性别。

福山指出,身份或者身份政治是相當晚近的概念,“身份”是心理學家埃裡克·埃裡克森在上世紀50年代普及開來的,“身份政治”直到80年代的文化政治中才出現。人們認識到自己有一個身份,有真正内在的自我,但有時外界沒有認可他們這個内在自我的價值或尊嚴。在人類曆史上,個人一直覺得自己跟社會有沖突。但直到近代,人們才認為内在自我是有價值的,外部的社會在對待其身份時是錯的、不公平的。不應該讓内在自我服從社會的規則,應該是社會去改變。内在自我是人類尊嚴的基礎,但這種尊嚴的本質一直在變化。人類天生渴望認同,黑格爾說,尋求認同是人類曆史的最終推動力。

福山把人們對認可的需求追溯到了古希臘,在柏拉圖的《理想國》裡,認可屬于人性中的精神部分(一般譯為激情)。柏拉圖說,人的靈魂有三個部分:理性、欲望和精神。欲望是我們跟動物相同的地方。理性才是人性的本質。精神介于二者之間。在柏拉圖那裡,欲望和激情就像兩匹馬,都需要理性這個駕車人去加以控制,激情像一匹馴良的馬,它愛好榮譽,要駕馭它隻需要勸導一聲就行。欲望就像一匹頑劣的馬,不規矩而又驕橫,要對它鞭打腳踢。柏拉圖說,在理想國中,欲望是平民的主要特征,激情是士兵的主要特征,理性是哲學王的主要特征。福山認為,精神是非理性的,為了獲得認可,人們不僅願意犧牲物質利益,甚至願意付出生命。

難以安放的優越意識

福山的認同理論源自俄裔哲學家科耶夫對黑格爾的闡釋。科耶夫認為,黑格爾的《精神現象學》一書中最關鍵的概念是“認可”。為了具有自我意識,人們希望得到他人的認可。在追求認同的過程中,有人是赢家,有人是輸家,黑格爾稱之為主人和奴隸。主人得到了奴隸的認可,但這種滿足是空洞的,因為主人沒有同樣把奴隸認可為人。奴隸得不到主人的認可,就需要用其他方式尋求認同。科耶夫認為,這種方式是勞動。奴隸通過改造自然界來獲得自我感。主奴之間的辯證法是人類曆史的動力,當不再有主人和奴隸、所有人都同等地得到認同之後,曆史就終結了。同等的認同是曆史的目标。人們将以尊嚴和自尊的名義停止互相殺戮。

福山說,他在《曆史的終結和最後的人》一書中區分了精神的兩種表現:平等意識和優越意識。平等意識是渴望被認為跟其他人平等,是現代身份政治的基礎。身份政治始于上世紀60年代,出現于大的社會運動之後,由于各種群體的邊緣化,如少數族裔、女性、同性戀和殘障人士等。其核心要求是社會狀況得到補償,并且他們的尊嚴得到同等認同。

優越意識則是某些人要求被認為比其他人優越。黑格爾認為,人性中驕傲的感覺是人的一種需要,曆史終結時的和平與繁榮并不能滿足這種需要。黑格爾相信,沒有戰争的危險性和戰争所需要的犧牲,人就會變得軟弱,變得自私自利;社會就會陷入自我享樂主義的沼澤之中,共同體也會最終解體。經濟領域和政治生活能部分地滿足人的優越意識,比如律師把自己視為殺手,民主政治為人的野心提供了一個發洩渠道。在競選時,候選人與其他人進行觀點交鋒,在與他人的競争中獲得公衆的認可。美國國父們已經意識到精神傾注到政治上的潛在危險,設置了許多制約機制。福山說,1992年他就在書中提到了特朗普,說他證明了一個有野心的人其能量可以被安全地轉移到經商上去,沒想到那對他來說還不夠。優越意識還在體育、登山、賽車等活動中找到發洩渠道。比賽的勝出滿足了人獲得比别人優越的認可的欲望。加州的人們最熱衷于高風險的休閑運動,如攀岩、滑翔、高空跳水、馬拉松等等,以擺脫資産階級的安逸生活。

福山用《身份》一書糾正他在《曆史的終結》中的立場,指出妨礙自由主義的不是其他意識形态如法西斯主義,而是激情。自由主義仍然是理想的政治和經濟制度,但它要設法迎合人們對認可的渴望。福山提出的解決方案是,國家可以培養出整體化的國家認同,這種認同既大到非常包容,又小到讓人覺得自己能夠主導社會。福山說:“國家對個人的認可不會富有人情味,相比之下,社團生活比公民權更能直接地令人滿足。政府的形象是冷漠的、沒有人情味的,而古代的共和國家與此形成鮮明對比,它要求幾乎所有公民積極參與政治生活,從政治決策到服兵役。”

福山說,如今他依然相信曆史是有方向的、不斷前進的,現代化的過程指向自由主義的民主就充分體現了這一點。隻不過抵達目标比他1992年以為的更加困難,體系還經常會發生衰敗。《經濟學人》則認為,對當今的世界局勢,更加合理的解釋是,曆史不是像福山以為的那樣直線前進,國家會分離,群體會生出怨恨,煽動分子會得到權力,但曆史也會反轉,比如當條件合适的時候,或者出現天才政治家的時候。梅南德說,應該抛棄福山的線性史觀。“當前的趨勢不會持續。它們會引起反沖和重新洗牌。人們今天接受的身份就是以後他們的孩子想擺脫的身份。曆史是翻着跟頭走向終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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