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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哮喘小白鼠

時間:2024-10-25 06:47:33

我自幼體弱,常年患有哮喘。每每發作起來,咳得天崩地裂,頭疼肺裂,面色蒼白,額頭上冷汗直冒,甚至于濕透後背。喉嚨胸腔裡仿佛被人用手扼住了,氣道痙攣,我喘成一團爛泥,癱在那裡一動不能動,忍受着非人的折磨。這世上的酷刑,應該有一種叫哮喘。

那時的主治醫生,也就是我父親的好朋友鄉村醫生王大夫說,醫書上都說了,治病不治喘(哮喘),治喘砸飯碗,用老祖宗的偏方試試吧。按照王大夫的傳統中醫理論,哮喘是“吃鹽多了,齁出來的”,所以日常飲食得忌口,一定要清淡少吃鹽,而且夏天的三伏天是最好的“冬病夏治”的好時機。于是,每年夏季,治療我哮喘的第一要務是:戒鹽。

我的一日三餐是絕對不能加一點兒鹽的,早餐是麻油紅糖沖雞蛋花兒。一大早,我還在床上睡得迷迷瞪瞪時,被母親輕輕推醒,牙也不刷,仰卧着墊高頭部,母親用湯匙一勺一勺地将糖水雞蛋湯喂進我的嘴裡。吃完,我也不要立即起床,可以在床上接着睡,等着糖水“潤肺”,效果會更好。據說麻油可以平喘順氣,紅糖性溫活血,雞蛋味平滋補,都對哮喘有極好的療效。

到了中晚餐就畫風大變了,主角變成了北方老豆腐,可以用油來煎着吃,但更多的時候得用某種松樹針葉一起煮着吃,同樣沒有一點兒鹽。白豆腐本身淡而無味,油煎了也不好吃;若是和松針一起煮出來,帶着那股說不出來的怪味兒,豆腐上還被煮出來好多小孔洞,水滋滋的,白乎乎的,咬在嘴裡已經痛苦得讓人作嘔。

除了這些,我被允許吃的還有一種長着好看花紋的青綠的脆瓜,口感清甜脆爽,生吃并不難吃,可是一連幾天都吃這個,吃到嘴裡泛着青味兒就不好受了,肚子裡的油水也被刮得更少了,餓得更快。

整個治療方案通常是在三伏天進行,手邊的食物實在難以下咽,每天餓得頭昏眼花,虛汗直冒,四肢無力,思維斷片。當然哪裡也不能去,沒有遊泳,沒有旅遊,也沒有課外補習,就這樣度過了痛苦的一個又一個暑假。

到了秋冬天,按照王大夫的偏方,得進補。母親用天麻陳醋炖老母雞給我吃,也是一粒鹽都不放的,酸得我口水直流,一個勁地歪嘴龇牙。實在吃不下去的時候,我就偷偷把雞肉塞給隔壁鄰居家的小丫——絕對不能被家裡人知道的。

後來,我還喝過紅茶菌,這是當時和打雞血、甩手療法一樣流行的保健方法,據說能增強身體的免疫力,治療多種疾病。

王大夫說,蟾酥是個好東西,能治病,試試看。于是,父親捉來幾隻癞蛤蟆,用剪刀将蛤蟆嘴角剪開,将一個生雞蛋塞進去,然後用火烤,等到雞蛋熟了,撕開蛤蟆,取出雞蛋剝殼後食用。

我繼續着作為小白鼠的生活,試用過各種奇怪無比的偏方土法,最後竟然連産婦胎盤也吃過了。

最初我不知道吃到嘴裡的豆腐肉丸是産婦的胎盤做的,隻覺得這丸子裡的肉好奇怪啊,一粒粒像牛皮筋一樣,嚼着硌牙。母親說,别嚼那麼仔細,快咽下去,對身體好,大補的。我這才想起來,原來前幾天,院子裡那一盆血呼啦啦、散發出特别腥氣的東西竟然是人的胎盤。可難弄了,母親說,花錢不說,還得求人。為了弄這腥死人的東西,母親惡心得都快吐了。

放光了血水洗好的胎盤,還不能按照正常方法烹饪。母親将胎盤用刀細細地剁碎,加入料酒、蔥姜末等調味料去腥提味兒,再将老豆腐壓碎,用刀面碾成豆泥,打上幾個雞蛋攪拌,混合做成丸子,然後放油鍋裡炸一下,有了正常的香味兒,再把丸子放在碗裡,上蒸籠徹底蒸熟,給我一個人獨享。

我自然知道父母的苦心,也盡量配合着。雖然到了初中學了些生理衛生知識後,覺得這些偏方土法挺不靠譜的,但是被疾病折磨的味道是很不好受的。就當自己是小白鼠吧,吃就吃吧,給父母和自己一個安心。

上了高中以後,功課繁重,我住到了學校裡。不知道是不是經常被老師逼着跑步鍛煉的原因,哮喘竟然慢慢好了不少,也沒有耽誤長個子。盡管從小父母給予很多照顧,我還是很想早點離開家,所以高考志願都填的是離家很遠的院校。畢業後工作了,也不想回到家鄉上班。當然,我打心眼裡,是一直愛着我的父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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