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徐歐露編輯張靜福原愛又哭了。北京時間8月17日，裡約奧運會乒乓球女團季軍争奪賽，日本隊3：1擊敗新加坡隊，獲得銅牌。激動的福原愛抱住隊友，淚水嘩嘩地流。“壓力太大了！我每天哭得都要把被子濕透了。我告訴伊藤美誠，相信自己，盡管離銀牌還差一點兒，但銅牌也相當于金牌了，銅字拆開不就是金嗎？”出征裡約前，福原愛在采訪中說，“今年的目标就是要打敗中國，赢得女團金牌。”即使這句有點狂妄的話出自一個日本人之口，也沒招來多少中國人的不滿，大家更多的是為她屢屢受挫而心疼。中國觀衆喜歡這個能說一口流利東北話的日本姑娘。她接受過時任國家主席胡錦濤的接見，跟中國隊員稱兄道弟，大家看着這張稚氣未脫、人畜無害的圓臉就開心，微博才開通兩個月，已經有了150萬粉絲。8月13日她在微博發了張兒時的照片，這天是她開始打球的日子。那時她隻有三四歲，站在垃圾桶上才能夠到球桌。1993年，5歲的她獲得日本少年錦标賽冠軍，一舉成名，15歲參加雅典奧運會。《日本體育用語詞典》甚至收錄了“福原愛”這個條目：“綽号乒乓球天才少女，……是日本乒乓球運動的未來和希望。”不過她從不覺得自己跟“天才”有關，因為練球太苦了。從三歲起每天練球四小時，帶雪花的錄像帶裡，小姑娘累得哭倒在地，嘴裡卻喊着，“不停不停！”哪怕對一個女孩兒而言，福原愛也算愛哭的那個，人們卻因此喜歡上她—一點不寶相莊嚴、一點不一絲不苟。她在球拍套上挂17個娃娃，毫不諱談想變漂亮的願望。隊醫說喝牛奶能長個兒，她就喝，教練說用牙夾筷子能瘦臉，她就試。觀衆在下面喊，“瓷娃娃加油！”她很高興，但馬上說，“陶瓷易碎，我要努力做個鐵娃娃。”她總想改變自己點什麼，“覺得自己不優秀，很優秀的運動員不管什麼比賽全拿冠軍。”2005年，福原愛加入中國乒超聯賽遼甯本鋼隊，開玩笑說到了這兒隻有端水的份兒。雙打比賽裡，她跟王楠配對，記者問她，“打不好，可能會有人說是福原愛沒打好。你害怕這樣的評論嗎？”“不怕，确實我的水平是低的，所以沒什麼壓力。”她害怕在比賽中和這位“老師”分到一組，卻也不掩飾取勝的渴望。不過這麼多年下來，故事總是相似：打一場，輸了，哭一會兒，再打。媒體用“虐”形容中國隊員和她對戰的樣子，網上甚至流傳這樣一個故事，她和奧運冠軍張怡甯交手，王楠在旁邊沖張着急，“你讓幾個讓幾個，你看她又要哭了……”2012年，福原愛帶領日本女乒挺進奧運女子團體決賽，和中國隊站在了同一張球桌前，雖然最終落敗隻獲得銀牌，但這是日本的首枚乒乓球奧運獎牌。她抱着隊友放聲大哭，“這塊銀牌是我拼出來。”日媒評價，“愛哭鼻子的福原愛已成長為代表日本的運動員”。但她開始承認，打球不再為了單純的快樂。哭笑都在面兒上，但她心重，“最怕别人失望”，幾次想過退役，又被媽媽勸了回來。“如果打不好，是不是就代表我不行了？我從小就特害怕有一天誰也不需要了，大家說福原愛真的不行了……”這種擔心在2014年成了真。因為左腳小腳趾骨折，福原愛不得不退出世界乒球錦标賽團體賽，此後一年，她幾乎沒取得什麼像樣的成績。那年她已經26歲，是隊中年齡最大的球員之一，退役的呼聲此起彼伏。“瓷娃娃”沒碎，她靜了下來，發現自己“依舊想打球，想比賽”。她已經和這粒白色小球周旋了24年，比大多數她赢過和赢過她的人時間都長。王楠和張怡甯都已結婚生子，這個1米55的小個子還在繼續那個“不管什麼比賽全拿冠軍”的夢。雖然她明白，無論以前、現在她都不會是最棒的那一個，體力和傷病則不斷提醒：打不赢的比賽，可能永遠不會結束。這幾乎是意料中的事。她既不是不世出的天才，也不是做自己的小衆英雄。她的人生哲學就像多數人那樣，混雜着“我想要”和“不得不”的掙紮。她講過一個寓言故事，“太陽和北風打賭，看誰能讓路上穿風衣的男子将外套脫掉。北風猛吹一口氣，結果男子将外套裹得更緊了，而太陽微微一笑，男子感覺熱了，将外套脫了下來。”她有點無奈，“很多時候，越是刻意想做什麼，也許越容易失去。”幾年前她是北風，拼命吹啊吹，吹得兩眼泛淚，她現在想做太陽，卻還是忍不住使勁，想吹出點什麼。8月11日，奧運女乒單打銅牌争奪賽，她敗給了朝鮮選手。這麼多年以後，奇迹并沒有發生。當然，她創造了自己的最好成績，奧運女單四強。她可能永遠成不了從從容容的太陽。可又有什麼關系呢？這才是人們喜歡的“愛醬”啊，愛哭愛笑，不時賣賣萌：“寶寶心裡苦，但寶寶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