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書

雜誌

保存到桌面 | 簡體人人書 | 手機版
傳記回憶文學理論偵探推理驚悚懸疑詩歌戲曲雜文隨筆小故事書評雜誌
人人書 > 雜誌 > 馬克·呂布:跟着直覺拍中國

馬克·呂布:跟着直覺拍中國

時間:2024-10-23 10:07:55

他始終保持着陌生人和旁觀者的姿态,依靠直覺,找到生活中習以為常卻動人的畫面,按下快門

法國著名攝影師馬克·呂布,于當地時間8月30日去世,享年93歲。這位瑪格南(世界最具影響力的圖片社)成員因為對中國的喜愛而被中國公衆熟知,在他93年的人生裡,曾手執相機22次踏入中國,記錄下這片土地長達半個多世紀的變化。

馬克·呂布稱得上貨真價實的流浪攝影師。他走過非洲、中東、亞洲的多個國家,記錄下戰亂、貧窮、發展和生活在其中的人們。“我隻是背着相機随便逛逛。我的足迹遍布天涯海角,按照自己的節奏在天地間慢慢遊蕩。我慢條斯理,随遇而安,一旦抵達就不願再離開,常把他鄉作故鄉。”

馬克·呂布很少拍攝殘忍刺眼的畫面,照片裡更多展現生活的細節和溫柔。他說,“我一向更善于發現這世界上美好的事物,而非那些醜惡的暴行和怪物。”

馬克·呂布的第一台相機是父親送的柯達,父親曾帶着這台相機踏上一戰戰場。

和這部相機一起影響馬克的是一本日記,那個小本子記錄了父親在1910年環球旅行的諸多細節。“他的日記我倒背如流,夢想有朝一日也能親自去那些遙遠的國度。或許我今日的旅行癖好,就是從十幾歲時生根發芽的。”

馬克·呂布的第一份工作不是攝影。中學時,優秀的幾何成績讓他得以進入工科院校學習。22歲畢業後,馬克·呂布進入玻璃廠的繪圖室工作,但終日懶散無聊,每天在裡昂的小樓房裡坐着,腦子裡天馬行空,看着父親留下的日記,想象自己身處地球另一端某個叫不上名字的國家。

第一次嘗試攝影是30歲,他辭掉了裡昂玻璃廠繪圖室的工作,背着徕卡相機到巴黎。在這裡他遇到了第一位老師亨利·卡蒂埃·布列松。

布列松當時已經是享譽世界的著名新聞攝影師。還未深聊,布列松就送給馬克·呂布一個老式取景器作為禮物。因為樣式太老,透過取景器所看到的圖像是上下颠倒的。布列松說,“文藝複興時期的大師檢查構圖的方法,就是通過鏡子看他們的畫作。這樣的取景器很有用。”

馬克·呂布給相機裝上膠卷,換上這個特别的取景器,像所有外地遊客一樣,爬上了埃菲爾鐵塔。

馬克·呂布家有7個孩子,他排行老五。從小沉默寡言的性格讓他在後來變得愈加羞怯。他回憶,“我第一次給别人照相的經曆正是這種狀态的寫照。那年我8歲,一個人在路邊騎車,一對騎摩托車的男女停下來,招呼我過去幫他們照相。他們擺好姿勢,親熱地摟着,我不敢看他們,就胡亂按了快門,把相機遞過去,一句話不說騎上車掉頭就跑。我永遠沒有機會看到我的‘第一張照片’,但當時那一幕直到今天仍曆曆在目。”

這樣的羞澀貫穿了馬克·呂布一生中按下的每一次快門,包括他人生中最重要的一次。

他登上埃菲爾鐵塔,遇見一群握着刷子的工人。他不敢上前和他們搭話,隻好偷偷地在一旁試着構圖,剛舉起相機,一個倒挂在埃菲爾鐵塔上的工人就凝固在布列松剛剛送給他的老式取景器裡。

馬克·呂布拍攝了一整卷照片,并把所有底片交到瑪格南圖片社創始人之一、著名戰地攝影記者羅伯特·卡帕手裡。卡帕圈出所有照片中最好的一張,約翰·莫裡斯又把它賣給《Life》雜志。馬克說,“這就是我生平發表的第一張讓我引以為豪的作品。”左:在火車上,馬克·呂布拍下在中國的第一張照片

右:馬克·呂布往返中國22次,但從未嘗試學習中文,也很少主動了解中國文化正是這張《鐵塔上的油漆工》,把他送進了瑪格南圖片社。

法國詩人安德烈·維爾泰形容馬克·呂布:在他眼裡,這顆星球就好比一場跳房子遊戲。

1957年1月1日,馬克·呂布拿到第一張中國簽證,成為第一個被批準入華拍攝的西方攝影師,這讓他有機會記錄下中國6億人經曆的動蕩和發展。

拿到簽證當天,馬克·呂布從香港坐火車進入中國内地。在火車上,他拍下在中國的第一張照片—比起這個國家的陌生和動蕩,他一眼看到的是一個女人的美。

此後,他往返中國22次,但從未嘗試學習中文,也很少主動了解中國文化。他始終保持着陌生人和旁觀者的姿态—依靠直覺,找到生活中習以為常卻動人的畫面,按下快門。

他每天早上起來便獨自出門,看看市面上還有什麼東西可拍。“我試圖記住瑪格南給我的提醒,應該拍一些圖片故事(比如有一個線索,或是有一個主題),可事實上我還是隻拍了那些打動我的東西。”那些穿開裆褲的孩子,在公園裡聊天的情侶,還有正在拍攝《紅高粱》的張藝謀和鞏俐……除了發生在中國之外,這些偶然拍到的照片之間沒有任何聯系。

作為生活在20世紀的紀實攝影師,馬克·呂布經常被派往混亂發生的地方:尼赫魯的葬禮、尼泊爾國王的加冕禮,1968年5月的巴黎、德黑蘭、印度……在這些地方,攝影師擠破了頭,希望拍攝到距離最近、最震撼的畫面。

但他對觀看和拍攝暴力心懷抵觸,認為“溫存裡面藏有力量”。

1967年10月,馬克·呂布親曆了美國華盛頓青年反越戰遊行。他在五角大樓前拍攝了一張自認為關于戰争最有力量的照片—一朵柔軟的花,被固執地舉在一列刺刀面前。

這位享有贊譽的紀實攝影師不太喜歡“見證”這個詞,“我一點也沒想去見證,我到世界各地去,或者說,我去繞了繞地球。我沒有做偉大的事,不能用‘見證’這個堂皇的字眼兒。一張照片并不比任何一個人在公共汽車裡随便說的一句話更重要。”

在他作品裡,周恩來正在把食物送進嘴中,毛澤東手中端着一杯茅台。

“那些照片隻是一些瑣碎的細節,不代表任何觀點或價值判斷,更無法為中國的社會變遷提供見證。”2010年3月,馬克·呂布在上海舉辦了生前在中國的最後一次個人攝影展馬克說,“攝影是一種日常工作,但要狂熱地去做。”這分狂熱讓他直到87歲都沒有辦法放下相機。2010年3月,他在上海舉辦了生前在中國的最後一次個人攝影展。他依然用膠卷拍攝,隻是度數換成3200度—因為身患帕金森症,馬克·呂布已經無法控制雙手的抖動。

人們所熟悉的馬克·呂布就像這張照片的形象:滿頭白發,戴着一副黑框眼鏡,襯衫扣子敞開着,左手将兩條相機背帶輕握在一起。

2010年他再次來到上海,略顯驕傲地跟記者說,自己拍照時已經不用再戴眼鏡了,這十年來,老花眼治療了近視,“我現在看得非常清楚”。

到上海沒幾天,他就迫不及待地去街上拍照。他輕車熟路地找到城隍廟附近的一條小弄堂,裡面住的都是些“老上海”。馬克·呂布到的時候,人們正在做飯,弄堂裡混雜着他熟悉的味道。同行的攝影師尚路向居民介紹,“這是來自法國的攝影師,這個地方他1957年來過,這麼多年又回來拍……”弄堂裡的居民告訴他,這兒很快就要拆遷,他們分到了郊區的房子,一兩年之後,這個巷子就要永遠消失。

人們評價馬克·呂布是20世紀最偉大的攝影師之一。那些可以和他齊名的攝影師朋友,布列松、卡帕、尤金已經一個個離開了這個世界;如今,他曾經來過的地方(1957年或是1987年拍攝過的場景)也要變成完全不同的樣子。那些用雙眼收錄過的圖像,如今真真正正成了曆史。

2014年,馬克·呂布出版了畫冊《我見》,封面是一張他1971年在長城拍攝的照片。照片中一名戴着眼鏡的年輕人手持相機,在綿延不絕的八達嶺長城上低着頭,鏡頭朝向天空。

(轉載自《人物》)
   

熱門書籍

熱門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