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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橫店卧底”宋方金: 爆紅了,出局了

時間:2024-10-23 08:30:17

面對沒有作品和炒作的質疑,編劇宋方金并不在意,甚至心甘情願地就此“出局”

橫店影視城,一場古裝戲正在拍攝曝光“橫店卧底成果”之後的一個月,編劇宋方金忙極了。

那篇名為《編劇宋方金“卧底”橫店帶回一線實錄:表演,一個正在被毀掉的行當》的文章,目标直指“小鮮肉”,爆點一個接着一個:橫店的大多數劇組會為“小鮮肉”找替身,對手戲演員常常對着空氣、沙包和副導演表演;為了省錢,一場30多人的群戲,主角配角全是替身;大部分年輕演員不背台詞,靠現場工作人員提詞……

随着文章在社交網絡刷屏,宋方金也成了位于風暴中心的人物,“直接或間接找來的媒體超過百家”。

他還去大學作了演講,題目是“我為什麼不守口如瓶?”演講中,除了繼續批評行業亂象,他還給作家分了級:“劉震雲老師是一流作家,郭敬明老師屬于四流。”

他甚至還“破例”在某視頻平台作了一場兩小時的直播。2017年2月,宋方金曾公開表示不接受視頻訪談、不做電視嘉賓、不面對鏡頭說話,因為“長得難看,何不見字如面”。

但在這場直播中,宋方金的相貌顯然不如爆料内容“勁爆”,他說,消費小鮮肉,恐怖一點應該叫—“全民娈童”。

氣着了

根據作家劉震雲對宋方金最初的印象,他不像是會卧底爆出猛料的人。

“飯桌上,别人說,他聽,或似聽;笑,或似笑。”在為宋方金的書作序時,劉震雲回憶了十幾年前初見宋方金時的情景,“腦後綁着馬尾,不愛說話”。當時宋方金剛從中戲畢業,和王朔、劉震雲在同一家公司,宋方金做策劃,偶爾參與劇本寫作。後來合同到期,宋方金離開公司做了獨立編劇。

幾年後,劉震雲再次見到宋方金,後者的馬尾變成寸頭,劉震雲差點“沒認出來”。兩人合作完成了電視劇《手機》的劇本改編,那是宋方金的第一部電視劇編劇作品。

談及這次見面,劉震雲說:“方金變了,變得愛說話了。”

事實的确如此。2010年5月,電視劇《手機》播出,接受媒體采訪時,宋方金語出驚人:“對編劇來說,這不是一個好的時代。”因為“98%的編劇都是在接活兒,沒有形成對生活的觀察”,“有些電視劇,能讓我聞着編劇閉關寫作的賓館味兒”。

電視劇《手機》之後的3年,宋方金沒有作品亮相,也鮮少在媒體露面,但在有限的曝光中,他依舊保持着揭露和批評的姿态—在2012年4月接受《電視指南》專訪時,他再次“開炮”:“壞故事彌漫,槍手叢生,收視率數據調查不客觀。已經到了背水一戰的時刻。”

對于宋方金的變化,劉震雲有過推測:“人由不愛說話到愛說話,無非遇到兩種情況:遇到了高興的事,遇到了生氣的事。方金分明是讓氣着了。”

2014年3月,宋方金真的被“氣着了”。由他參與編劇的電視劇《美麗的契約》播出後,主演宋丹丹在采訪中稱“拍戲不是拍劇本”,宋方金立刻連發3篇千字長微博反駁,直斥宋丹丹不尊重編劇創作,現場大量改戲。

數回合的口水戰即刻上演。宋丹丹稱宋方金拖延,拍攝時整個劇組都在等他的劇本,宋方金回擊稱自己是來救場的,“誰也别砸了誰飯碗”。随後,宋方金公開捐贈了《美麗的契約》的劇本版稅。

這場争執讓宋方金徹底“火”了。媒體蜂擁而至,“把電話都打爆了”。他把手機關了10天,因為,“那時候接受采訪很容易讓人覺得你是在炒作”。

時隔近3年,2016年年底,宋方金在接受某視頻訪談時再次談及此事,又透露了一些細節。他說當時為了不讓片方給自己署名,主動退還220萬元人民币的尾款,但對方還是在“編劇”一欄署上他的名字。“我的名字是值錢的,一部電視劇署沒署宋方金的名字,是這部劇有沒有品質的一個标志。”他語氣铿锵,看上去非常自信,隻是這自信來得似乎沒有多少依據。在這部引發是非的《美麗的契約》之前,宋方金最為人所知的作品隻有電視劇《手機》。編劇宋方金說到宋丹丹對劇本的改動,宋方金說:“宋丹丹和導演餘淳在審美上完全沒有辦法和我對話。”

詩人

“方金以前是詩人,他沒有圈内人好好先生的自覺性。詩人容易憤怒,希望自己憤怒的事情得到重視。”對于宋方金的憤怒,編劇史航這樣解釋。

在成為專業編劇前,宋方金對自己身份的定位是詩人。學會計專業的他,在3年職業中專的學習中,記住了“有借必有貸,借貸必相等”,還學會了數錢—他曾經很想找一個晴朗的日子,坐在窗前,好好實踐一下這個專業技能,但等他賺到一點錢後,“錢都是打卡裡了,不用現金了”。

那3年,他寫了大量詩歌,“發表在《少年文藝》、《文學少年》等各類報刊。”他說,“至今在《少年文藝》的貼吧裡,我跟韓寒、饒雪漫等人都是讀者最想念的作家。現在好多人說我炒作、想出名,我想說,我20年前就少年成名了。”

職專畢業後,他在山東老家的報社當臨時工,“寫寫稿子,寫寫詩,曬曬太陽”。過年單位發福利,别人是一袋大米,臨時工是半袋;别人10條帶魚,臨時工是5條帶魚。宋方金覺得對不起家人,也對不起那半袋大米,“人家本來是一袋大米,親密無間,我把人家分開了”。他更覺得自己受了侮辱,“我不在乎錢,但我在乎平等”。

宋方金決定辭職,到北京,去中戲上學。他讀的不是“東棉花胡同的那個中戲”,而是中戲位于北京新發地菜市場邊上的成教學院。為了表示這兩者并無差别,他作了類比:史航班上有個插班生,不是正規的,叫李樯;汪海林是正規的,但他們班上也有個自費生,叫蘭曉龍。“英雄遍地,不問出處,隻問前途。”

如今,在詩人和編劇之後,宋方金找到的新身份是知識分子,“當一個編劇想要做知識分子的時候,就會有戰鬥的屬性”。

他常在談話間拿魯迅作類比:“他們老是覺得編劇就應該寫劇本。魯迅就隻能寫小說,不能寫雜文嗎?”2016年,介紹新書《給青年編劇的一封信》時,他說:“魯迅先生有一本書,就叫《呐喊》。我剛出的這本《給青年編劇的信》實際上也是一種呐喊。”

呐喊之餘,宋方金依舊留戀自己的詩人屬性,他時常會在很多公開演講的最後朗誦詩歌。

2016年年底,他在中國網絡影視年度創投大會上作了名為《開槍,為他們送行》的演講,在向“收視率造假”“買票房”“水軍泛濫”“于正引領的抄襲風”等行業痛點“開槍”的最後,他朗誦了自己的新詩《負責》——

“在這世上/偶爾也有人問起過我/好吧/我負責虛度時光/一晃已是多年。”

想通了

在批評、爆料的路上,宋方金并不孤獨。

他的師哥、編劇汪海林一直視他為“自己人”。汪海林曾擔任《鐵齒銅牙紀曉岚3》、《宰相劉羅鍋2》、《一起去看流星雨》等電視劇編劇,與宋方金相識已有7年。

當年與宋丹丹對掐時,汪海林一直力挺宋方金。宋方金的電話被打爆、關機躲避時,汪海林勸他,編劇要多出現在媒體上,把自己的聲音傳達出去。“這是我們的本職工作,後來他也想通了。”汪海林說。

之所以勸宋方金多發聲,是因為在汪海林看來,這樣可以維護編劇的職業尊嚴。

“編劇常常被矮化、邊緣化。”汪海林說。相關證據是,很多影視劇海報上沒有編劇的名字,主創參加路演也不叫上編劇。他記得某次有急事要坐飛機從劇組回北京,對方隻給他買了火車票。他當時就沖到制片人的房間質問:“為什麼導演、演員可以買機票,編劇就不能坐飛機?”

宋方金開始為編劇尊嚴而戰,但沒過多久,“戰局”有了新變化—2014年年底,大量IP湧入影視行業。宋方金感受到沖擊:“非大IP不拍,非大IP不買。囤積了十幾年的網絡文學,用這個概念包裝,基本上把原創扼殺了。”

當時,創作過《重案六組》的編劇餘飛所在的公司剛剛進入市場,發現所有人都在談大IP。面對“特别爛但名頭特别響”的東西,餘飛感覺自己插不上手,心裡有點恐慌,“我的東西有沒有人要啊?我是不是要降點兒價,找點活兒幹?”

《鬼子來了》的編劇史健全今年64歲,專注曆史題材創作。面對“IP大潮”,他對汪海林說:“海林,我這大船掉不了頭了,你還年輕,還能掉頭,希望你們能夠扭轉局勢。”

為了扭轉局勢,“想通了”的宋方金徹底放開了。

IP除了給影視行業帶來熱錢和新的遊戲規則,還帶來了大量對新規則的讨論。在宋方金的印象中,“原來論壇沒有這麼密集”。

他一頭紮進各種論壇、采訪,“演員整容是韓國人的陰謀”“粉絲經濟是世界上最可恥的一種經濟”“收視率、票房造假要入刑”“有些文藝工作者不是為人民服務的,是為人民币服務的”……他的發言不再隻為編劇權益發聲,而是幾乎将影視行業的亂象說了個遍。

有人說他極端,但在汪海林看來,這正是一個“好編劇”的标志:“編劇吸引觀衆是滲透在血液裡的,他一定想辦法在所有的形容詞裡用頂級的,這樣才能吸引人。”

宋方金并不總是單打獨鬥,他也會和汪海林、餘飛一起團隊作戰。

2016年北影節的編劇論壇上,3人第一次攜手公開演講,各種暗諷行業亂象的段子不斷。活動結束後,《泰囧》的編劇束煥在朋友圈裡寫道:“這群說相聲的湊到一塊兒去了。”

幾個月後,這群“說相聲的”索性帶上束煥、史航和英達,辦了一場“編劇脫口秀”。700人的演出場地基本坐滿,宋方金第一個登場,講述一個“投資方深度參與編劇創作”的故事。

他對這場表演并不是很滿意,“有點忘詞,一些原來可以抖出來的包袱現場沒有抖出來。”但也肯定了這次亮相的意義,至少改變了大家對編劇“坐在家裡寫劇本,長得歪瓜裂棗、蓬頭垢面”的印象。

出局

“一點用也沒有,隻有我們幾個在那邊叫,很傻你知道嗎?”汪海林說,私底下宋方金很悲觀,有時會找他傾訴。

伴随越來越多的爆料與曝光,汪海林感受到變化—以往主創走紅毯不會叫上編劇,現在汪海林會收到一些紅毯的邀請:“人家叫你來走一下,不單純因為你是編劇,還因為你是網紅。”

餘飛對此很坦然:“這本來就是個名利場,演員、導演可以炒作,可以紅,編劇為什麼不能?我們出名有什麼不好,我們創作了那麼多作品,就要出名。”餘飛提到的“作品”二字,正是宋方金的“硬傷”。

在同宋丹丹論戰後的近3年裡,宋方金隻有兩部編劇作品問世,一部是改編自劉震雲小說《一句頂一萬句》的電視劇《為了一句話》,另一部是電視劇《決勝》,而後者因為種種原因沒有在衛視平台播出。而在論戰前的8年,除了電視劇《手機》,宋方金的其他作品皆鮮少為人所知。

不少年輕編劇私底下嘲笑他和汪海林:“這幾塊貨寫不出作品來了,就出來炒作自己。”還有編劇界前輩在媒體上公開批評:“作為編劇還是要拿出作品來說話,不要在媒體上炒作自己。”某天淩晨,宋方金收到朋友轉達這種質疑的微信,他回應道:“這個環境下,沒有作品說明我是清白的。”

“卧底”橫店爆料後,這種對宋方金“沒有作品”和“炒作”的質疑也達到頂點。宋方金似乎沒有受到半點影響。在朋友的新書發布會上作演講時,他甚至主動承認:“我在影視界已經出局了,被淘汰了。”他說,很多人都勸他不要亂說話,到處得罪人,但他不願意,“這個行業充斥着行賄、受賄、造假,就這麼一個破落戶行業,我早就不想待了。淘汰我吧,讓我出局吧。”

如此心甘情願接受“出局”的原因很快被他自己揭曉:“中戲畢業後,我開始寫劇本。我發現能夠走入故事的人物隻有兩種,一種是出衆的人,美麗心靈,壯志淩雲,晴空萬裡,風範長存;一種是出局的人,英雄落幕,末路狂花,逆水行舟,堂吉诃德。”

他還講了一個故事,故事的主人公是他同鄉,在村裡放豬的。此人是個“花癡”,迷上了《新聞聯播》的播音員,如癡如醉,村裡人給他介紹哪個姑娘他都不同意,就是要娶播音員。“我那時候覺得他非常牛,這簡直是一個壯舉。”

這個夢想當然沒有成真,失望的豬倌喝了一瓶當時最毒的農藥—666,死了,“出局了”。宋方金以這個故事為原型寫出人生第一部電影劇本《飛》,電影中,豬倌變成一個成天想要飛起來的山東農民,最終,他完成了飛翔。那是他第一次飛起來,也是最後一次。

“這種精神自傳式的電影,一個編劇一輩子隻能寫一次。”宋方金說,“那是我遇見的人間最好的故事。

來源:每日人物(微信公衆号meirirenwu)

演講中,除了繼續批評行業亂象,他還給作家分了級:“劉震雲老師是一流作家,郭敬明老師屬于四流。”

“這個行業充斥着行賄、受賄、造假,就這麼一個破落戶行業,我早就不想待了。淘汰我吧,讓我出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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