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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網紅餐廳當服務員

時間:2024-10-23 07:36:13

毛利

專欄作家,獅子座,O型血。天真的毒舌婦,好玩的刻薄者。著有《當待業女遇上草食男》、《一紙談歡》。

館子是一家上海進賢路上的小餐廳。

很受年輕人喜愛,主營咖啡,西式簡餐。老闆1990年生,服務員大多是1995年左右生的小孩。

我在店裡隻有一個外号:姐。很帥的店長小哥問我,姐,你來當服務員是為了開店還是寫書?

主要就是想觀察人類。我上班的第一天,就來了一位堪稱小說一般的顧客。

11點剛開店,一名穿着格子襯衫、戴眼鏡的男士走進來,理工男不知道怎麼想的,明知道全社會都在嘲笑他們穿格子襯衫,還是會固執地穿着各種格子,好像格子是什麼能隐藏在人群中的隐形布一樣。

一個人來吃飯的男人,絕對是稀罕的動物,因為男人是群體性動物,通常成群結隊出現。他坐下來點了一份班尼迪克蛋配煙熏三文魚,一份炸雞。在幾桌莺莺燕燕的喧嚣中,果然如隐形人一般,吃完飯後,又點了一杯卡布奇諾,拿出書包裡一本很厚的編程書,翻看起來。

絕沒想到該男子買單後對着我說:嗯,我想問一下,如果在你們店求婚的話,可以怎麼安排?

求婚?竟然是求婚?

身為服務員,我立刻感到身上擔子太重,迅速給他指明方向:老闆在那裡,找她商量吧。

求婚的話,能成功嗎?需要服務員拍着手唱《終于等到你》嗎?在餐館求婚的男人,到底都在想什麼呢?

我想出色的作家一定能寫出一篇活靈活現的作品,可是現在,我無論如何也想不起那個男人的臉了,真的,所有穿着格子襯衫的男人,好像都長着一張能消失的臉一樣。

我更喜歡情侶顧客,基本從點餐内容就能大緻看出感情如何。館子的人均消費大概120元左右,如果一口氣點上五六個菜,買單300往上,那不是暧昧階段就是熱戀關系。買單兩百多,符合人均消費的,是關系穩定的情侶。如果隻點一百多的菜,一般是已婚人士,隻是來吃飯。

有些客人會有點小心,喜歡在服務員靠近的時候,把口音調整成上海話,還有一些客人,調整為英語。

不過大多數時候,服務員就像一個透明人,在端菜、倒水、點單時,都像一個巨大的擺設一樣,可以吸收到無數的信息。

有一對情侶,在店裡盤桓許久,男生時不時下樓說:不好意思,我女朋友有點怕冷,可以關一下空調嗎?不好意思,可以加一點熱水嗎?

我端着熱水上去,發現二樓像一個蒸籠,而角落裡嬌柔的小姐緊緊拽着自己的風衣。他們走的時候,女孩穿着高跟鞋,忽然在樓梯上停頓了一下。而男生回頭,立刻三步并作兩步,上去扶着女孩,慢慢走下樓梯。在全場的目送中,緩緩離場。

有些人剛坐下來,就很像電影開頭。

一個猶疑不定的中年男人,反複在brunch菜單上,挑選着他到底該吃什麼。對面的女人早就做好決定,連一絲猶豫都沒有,要了班尼迪克蛋配培根,再加一份沙拉。

男人猶猶豫豫,幾次三番都沒決定。

最後男人終于說,我想要牛油果吐司配煎蛋,但是煎蛋能不能換成炒蛋,哦,我說的不是那種炒蛋,而是蛋白和蛋黃混在一起,但是又像煎蛋一樣炒的做法。

哦,蛋餅嗎?

不是,是蛋白和蛋黃攪和在一起,但是我又不想要炒蛋的做法,是煎蛋那種比較嫩的。

像我這種新手服務員,隻能揮手招來老闆。館子是一家很好說話的餐廳,老闆對着廚房喊幾句,也就端上了這道蛋白和蛋黃攪和過又不以炒蛋做法的菜。

我原本以為,自己可以像很多曾經端過盤子的作家一樣,白天辛勞工作,晚上勤奮寫作,沒想到那兩天每天回到家裡,大腦一片空白,幾乎什麼都不想幹。

如果有機會的話,還想去館子做服務員。不管以什麼樣的方式,再年輕一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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