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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岩松:描繪未來的那一刻起,就是實現夢想的開始

時間:2024-10-22 06:36:51

文|程西泠

“如果說古典的城市是關于神的,現代城市是關于資本和權力的,那麼未來的城市就應該是關于人與自然的。”馬岩松的建築論《山水城市》,一開篇就開宗明義,帶着隐約的批判色彩。

“我走過很多城市,它們往往像極了超市裡的貨架,琳琅滿目,卻也大同小異。一個城市和另一個城市都在複制同樣的東西。”馬岩松坐在明窗淨幾的北京MAD建築事務所,對記者說,“我一直在思考,這是為什麼—現在的城市怎麼都那麼像?”

他尖銳地說,“現代城市被強權和資本左右,缺乏一種真正的靈魂。”

瑞士藝術策展人小漢斯說,隻要用谷歌地球一次“虛拟鳥瞰”,具備強大經濟實力以及正在上升的政治地位的中國,人們已經不會對那些沉浸在科技和經濟高速膨脹的城市的“中國夢”感到驚奇。他說,但是—“馬岩松這樣的建築師卻在提醒我們,未來或許不同,或許還有别的道路。”MAD建築事務所牆上挂的那些極具備科幻感的流線型的建築設計圖,不免讓人感覺到,馬岩松,其實一直在給“未來”做設計。

雖然在建築設計上他有舉足輕重的一席之地,但他誠懇地說,“我不是天才”。他也并不十分自信,相反,他經常質疑自己。這個20年前就和搖滾樂結下不解之緣的年輕人,一直以來都是以類似“搖滾歌星”那樣的一種頗有沖擊力的方式出現在雜志、電台、電視上,好在,他還具備一個建築師應該有的務實。

他笃定認為,“中國應該看得遠一些,過五十年、一百年,當城市化進程告一段落之後,我們的實踐能給人類的城市文明留下些什麼?”和其他建築設計院的中規中矩的、内斂低調的建築師相比,馬岩松相對來說具備一些銳意的批判精神。

到了工業時代,神被工業機器拉下神壇,宗教性建築漸漸退出了曆史舞台,取而代之的是更為拔高的商業摩天樓。這些樓象征的不是神性,而是權力和資本。野心和欲望,最終導緻了城市的盲目擴張,浮誇的炫耀之風。

“你看過卓别林在《黃金時代》裡所扮演的那個流水線裝配工麼?沒完沒了擰着螺絲,被機器填鴨式喂食,最後隻有變成瘋子。這個城市瘋狂地擴張,一切都在程序的操控之下,無論是人,還是動物都成為流水線的一個産品,或者一個零件,被消費。”

“甚至教育也成為巨型食物鍊中的一條流水線,把自己交給統一的社會價值體系,放棄自由和個性,似乎才是安全的生存之道。”陽光和煦、柳絮飛揚的北京午後,一邊接受記者的采訪,一邊要和崔健讨論劇場設計的馬岩松,他的話題,從過去一直延伸到了未來,從胡同、什刹海到紐約的高樓大廈。10年前,在建築界陡然成名的年輕人,如今幾乎沒有什麼娛樂,他成了兩個孩子的父親,以及不停穿梭各個城市的公司主腦,他不可避免地談到了“自然”、“情感”,把一個建築師的野心、誠懇和溫情,送至海闊天空。

難道這就是紐約的未來

2001年暑假,就讀于耶魯建築系的馬岩松,在紐約彼得·艾森曼事務所實習。給他印象最為深刻的是紐約的自由氣息,這是一座環繞中央公園而建造的“美國夢之城”,充滿矛盾和生機。

8月,馬岩松第一次登上世貿中心大樓,鳥瞰紐約,然而不到一個月,世貿大廈就在“9·11”恐怖襲擊中被摧毀。“9·11”後的紐約籠罩在沉痛、憂郁之中,從往日積極、蓬勃低落到壓抑、恐怖。

在耶魯的最後一學期,馬岩松跟随紮哈(ZahaHadid)做“世貿重建”的題目。在他的印象中,紮哈隻穿黑白兩色,一雙尖頭高跟鞋,“她是一個藝術家,非常的個人,建築對她來說是一種說話方式,一種很有效的跟大衆交流的媒介。”

雖然紮哈被人評價為“誠實的,勇敢的,熱情的,獨立的,咄咄逼人的”,但實際上她在建築界因為其極端想象的作品,有相當長一段時間并不被人承認。直到2004年獲得普利茲克建築獎,成為有史以來第一位獲此殊榮的女性後,她才由“非主流”轉為了主流,開始登堂入室。

這位導師真正将馬岩松引入了建築藝術的殿堂。“她是一個非常感性的人,我跟她的交流是建立在一種能互相理解上的,這個對我挺重要的。例如她先看我的作業,很快明白我的感受,就給我拿很多當代藝術的書看。奧拉維爾·埃利亞松(OlafurEliasson)我就是那個時候知道的。”

3月31日,紮哈逝世。馬岩松深夜微博寫道:“我的恩師,Zaha的一生就是抗争的一生,為了獨立、平等和尊重而抗争,為了進步和改變而抗争。她對這個世界充滿熱愛,又充滿批判和懷疑。她總是抱有堅決、鮮明的立場。她帶給這個世界太多希望和美麗,讓世人驚豔,讓建築被更多人關注與銘記。15年前,作為她的學生,她的力量和視野給我開啟了一扇門,如今依然給予包括我在内的無數人啟發和激勵。”

一整年跟随紮哈學習的馬岩松,一直都非常感性。他從層層白雲的夢境中得到靈感,創作出“浮遊之島”的設計方案。這片雲,漂浮在曼哈頓的上空,它不是緬懷過去的紀念碑,也不是更強大的摩天樓,它是一個漂浮的未來之城,淩駕于空中,和現實若即若離,卻意味着一種重生的力量。

畢業設計的面述會在世界貿易中心7号樓的頂層,從這裡可直接俯視“9.11”遺址。窗外是程式化的摩天樓,龐大的體型與平面化的設計,簡單粗暴的玻璃牆缺乏創造力,令人感到壓抑。

對地産商陳述完作品,馬岩松看到了對方驚訝的表情。馬岩松不經意地指了一下窗外新世貿中心那幾棟正在建造或者剛完工的大廈,問:“難道這就是紐約的未來嗎?”中國建築的現狀

1975年,馬岩松出生于北京一個知識分子家庭,父母都是環境工程師。馬岩松的童年在寬松而自由的胡同長大,鄰裡間的話語聲,窗戶後午睡時的呼噜聲,小販吆喝聲,梧桐樹葉的沙沙聲,連同馬路上車鳴笛聲,無一不清晰地傳入耳中。這一整片的古城在他心裡如同胎記一般熟識。

從小在北京長大的馬岩松,對這座城市的情感不僅僅是童年記憶的體驗,更是生長在北京的老城裡所帶來的歸屬感。

舊建築所帶來的脈脈溫情,卻在城市改造中逐漸消磨。在過去的30年裡,中國遍地都是速成城市,大同小異,缺乏特質,但又不得不制造出自豪與信心的假象。

作為全世界最大的制造城市的基地,中國的城市往往以擁有一座類似白宮的政府大樓,或者一道曼哈頓的天際線為榮。又因為缺乏文化上的準備,使中國成了世界上最大的山寨帝國。這種山寨生産,來源于彌漫在官方意識形态中的折中主義。

1949年以後,以梁思成為代表的一批建築師,從海外學成歸來之後,試圖在西方建築體系和中國傳統美學之間找尋一條中西結合的道路。人民大會堂、中國國家博物館、北京站在内的“建國十周年十大建築”,都是這種“前折中主義”的代表作。

1980年代初,西方思潮在“文革”後首次湧入中國,後現代主義、解構主義在中國留下不知所雲的隻言片語。2008年奧運會、2010年世博會的“建築盛宴”,仍然是東、西文化的表象化演繹。

這種拿來主義的抄襲、拼貼,夾雜着傳統文化的碎片,與粗糙的工業生産體系一起,構成了中國城市的紊亂局面。大規模水泥方盒子的時代過去後,是被權力和資本所消費的、缺乏文化價值的城市。

未來的北京

2006年,在以“超越城市”為主題的威尼斯雙年展國際建築展上,馬岩松率MAD以“北京的2050”為構想推出三個作品,包括“未來胡同”、“CBD上空的浮遊之島”及“天安門人民公園”。

這是馬岩松對童年時老北京的回憶與對未來北京的描繪相結合的作品。“未來胡同”的構想,在三年後,以小型建築元素“胡同泡泡”得到了實現。

“胡同泡泡”為四合院提供一些小尺度的加建空間,作為書房、卧室、衛生間等等。這些“泡泡”像新生的細胞一樣具有生命力,賦予老建築一種活力,并通過改變局部而達到整體社區的複蘇。

那些擁有光滑金屬曲面的如水珠般散落北京老城各處的“泡泡”,反射着院子裡古老的建築、樹木和天空,使人的活動,融合在環境之中。如今,“胡同泡泡”在北京已建成三處。

馬岩松說道,這些如同異物般散落的金屬泡泡,如同他本人,在虛假的胡同、重建的舊街中,宣告着自己的存在。

“每個四合院裡都會有一棵大樹,我們的生活仿佛都發生在大樹下。院子裡的樹跟大街上的行道樹不同,它們是跟人有着親切對話的樹,是家庭、鄰裡關系的中心。小時候我從家到學校要經過景山、北海;冬天我到故宮的護城河裡滑冰,夏天我在什刹海裡學會了遊泳,在銀錠橋邊釣魚。現在回想起來,在這麼一座大城市的中心裡有山有水有橋,真的是很烏托邦。”

從紐約“浮遊之島”的設計到“北京的2050”,馬岩松始終将設計着眼于未來,未來的藍圖屬于勇于創造它的人。新奇大膽的創意,打破傳統框架的開放式結構,異物般的存在,馬岩松以他的設計作品,宣告對未來的挑戰。

迎接未來的考驗

2006年3月28日,加拿大Mississauga市市長HazelMcCallion在553米高的世界最高塔多倫多CNTOWER上,宣布來自中國北京的建築師馬岩松領導的MAD事務所,在來自世界70個國家的超過600份的競賽注冊和最終的92份提案中勝出,最終獲得該市最高建築的方案設計權。

這是中國建築師第一次在公開的國際競賽中赢得設計權。這座高60層的地标性建築由于設計造型前衛,性感,為之驚豔的當地人稱之為“瑪莉蓮•夢露大廈”。

馬岩松在設計中以柔美的曲線,替代了剛硬筆直的線條,注重在不同高度進行不同角度旋轉的設計,意在使不同高度的樓層對應的景觀各異,強調陽光和風對人們生活的影響,表達出都市人對自然的憧憬。

馬岩松似乎一直在考慮建築與人的關系,他說,城市不光是城市,還是關于人的。

人們想要待在怎樣的建築中生活?人與人、人與城市、人與自然的關系又應當如何?未來城市能否給予人們想要的生活?

帶着這樣的疑問,馬岩松與MAD的設計似乎一直在向着一個特定而又模糊的方向前進。直到2010年,一個偶然的機會,令馬岩松對這些疑問有了明确的答案。

山水城市

2010年10月,在建築學家顧孟潮的家裡,馬岩松看到了“兩彈一星”之父錢學森關于山水城市的大量親筆信件。二十多年前,錢學森在給吳良镛院士的信中寫道,“我近年來一直在想一個問題:能不能把中國的山水詩詞、中國古典園林和中國的山水畫融合在一起,創立‘山水城市’的概念?人離開自然又返回自然。”

馬岩松認為,“山水城市”并不僅僅指傳統建築結構,更是一種生存狀态,哲學理念。

日本的著名設計師原研哉評論馬岩松時說,曆史上的中國曾試圖從虛無缥缈的空氣、波濤洶湧的海浪,以及延綿不絕的山巒形态中獲得睿智,當時的中國已經在知識領域的世界最前沿了。而馬岩松的“山水城市”,是一種充滿東方智慧的建築思想,從而連接了“過去”和“未來”。

從2002年設計“浮遊之島”開始,馬岩松以“夢露大廈”、哈爾濱大劇院、胡同泡泡、鄂爾多斯博物館、中國木雕博物館及假山等充滿想象力的作品,在世界範圍内實踐着未來人居理想的宣言。

而面對理想與現實的難題,馬岩松似乎并不為此所難,他那天馬行空的想象,感性的設計理念,令他更加自由。在這自由中,他與團隊的合作,以其獨特的創作赢得了國内外一次又一次的設計權。

2014年7月,馬岩松獲邀成為芝加哥盧卡斯叙事藝術博物館首席設計師,成為首位獲得海外重要文化地标設計權的中國設計師。

馬岩松給出的設計,使得博物館本身就像一座火山。自上而下延展開的道路像“火山”噴湧出的大片岩漿,将景觀、公共空間和建築構為整體。建築主要采用白色的石材,如雲霧一般,人行走在上面,如同站立在空中。而進入室内後,一個萬神廟似的大穹頂,從内向火山口望去,一個反光的環可以看到整個漂浮着的城市。空間的景觀在不斷變換,好似天外來客,走入其中便是天際,向外是地平線。

作為馬岩松“山水城市”的實踐作品之一,盧卡斯博物館以極具東方神秘氣質的設計打動了星戰之父。盧卡斯叙事藝術博物館表示,MAD建築事務所以創新的設計和“将城市空間與自然景觀融為一體”的理念而勝出。

在馬岩松的世界中,對未來的挑戰無時無刻不充斥在他的想象中,而他對未來的構想,從紐約之城的起始起,在他還是學生,日夜為“世貿大廈”的設計煩惱之時,夢境中那一秒的創意,改變了馬岩松的未來。如今,馬岩松“山水城市”的實踐作品更是在國内外獲得好評。

馬岩松如此陳述未來的城市建築方向:“山水城市是以自然和人的情感聯系為核心的有機體,是對自然和生命的呼喚。它充滿詩情畫意,散發着人性光輝。”

他進一步說道,當我們描繪未來的那一刻,就是實現夢想的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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