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和梁峰是日夜輪班,一大早來到辦公室和梁峰交班,我讓他回家休息。梁峰沒有回應我,而是喃喃自語道:“我,我殺人了!”
我被驚得一時不知道該怎麼應答。梁峰是個老實巴交的人,他是不會和我開這樣的玩笑的,我急忙問他怎麼回事。梁峰這才驚魂不定地說道:“我昨夜加班,陳麗莎忽然就來到辦公室要和我聊天。當時她穿着很性感,我正在浏覽色情網站,一時沒控制住,我就想……當然她就掙紮,慌亂中我就把她的頭撞在你的桌子上了……我害怕被你看出血迹,所以換了桌子。但是,我……”梁峰說着說着,就猛地哭了起來。我不敢相信一向性格内向、膽小如鼠的梁峰,竟然幹了這樣一件事。看樣子是梁峰一時沖動殺了陳麗莎,但經不起自己内心的恐懼,這下子全給我抖出來了。梁峰指着辦公室的那個鐵櫃子說道,“我害怕别人發現,把屍體藏在櫃子裡了。”
要說這個櫃子,有一點很奇怪。老總規定公司的櫃子不允許放私人東西,未經允許不能随意打開,所以我們一般都不會去碰這個作為擺設的櫃子。想必梁峰正是因為這個原因,才将屍體藏于櫃内,等待時機再運出去。櫃門鎖已經損壞,我輕易就打開了櫃門,然而意外的是,櫃子裡什麼也沒有。
我一頭霧水說道:“老梁,你開什麼玩笑?”梁峰抹把淚,也是一臉驚詫地看着櫃子說道:“怎麼不見了?”我頓時有一種被人愚弄的感覺。又不是神話世界,屍體還能憑空消失不成。就在我倆納悶的時候,忽地就看見陳麗莎出現在辦公室門前,眼圈紅着,俨然一副剛哭過的表情,朝梁峰說道:“我給王宣告了你,今天你得給我個說法。”
原來,梁峰在昨夜對陳麗莎有點動作,但僅僅就是拉住了人家的胳膊不放而已。當然這個行為吓壞了陳麗莎,于是就把這件事告訴了老總王宣。梁峰趕緊解釋隻是惡作劇,再三給陳麗莎道歉,這事兒才算平息下來。不過細想一下,按梁峰的性格,他不可能和我開玩笑的,但是他怎麼會如此真實地認為自己就把陳麗莎給殺了呢?
陳麗莎是公司的美人兒,但是工作能力幾乎為零。這樣的人,按常規來說,當然就是王宣的私人秘書了。陳麗莎對自己的相貌比較自信,經常在行為和語言上過于輕浮,辦公室幾個血氣方剛的男人,誰不在私下裡對這個女人有點想法?
二
對于梁峰的異常,我在網上查了一些心理學資料。我猜想,梁峰性格内向,但是自己禁不住美女的誘惑,陷入暗戀,但是礙于自己的現實,根本無法接近陳麗莎,于是就在心理上産生了想殺死她的不正常心理,進而對自己的一個小行為進行了誇大的幻想,将自己陷入真假不分的狀态。
本來,我覺得一切都是梁峰的偶然發病,誰知道第二天一大早,我又發現自己的桌子被人調換了。接下來發生的幾乎和昨天一模一樣,梁峰又說他殺了陳麗莎藏屍于櫃中,我打開櫃子,依然什麼也沒有。
這次更嚴重,昨晚陳麗莎本想來辦公室給梁峰一個互相解除矛盾的機會,誰知梁峰這次又在辦公室拉扯了人家,被王宣嚴重警告了。我就給梁峰解釋了一下,他目前這是一種病态,得去看看心理醫生,否則會真的憋出神經病的,說不定真的要殺人了。梁峰承認,他的确特别着迷這個女人,一直幻想能和這樣的女人發生點什麼。但是自己有一次莽然闖進王宣辦公室的時候,就看見陳麗莎和他衣衫不整,頓時知道發生了什麼事。這讓梁峰受了很大刺激,自己因為心痛而痛恨這個女人,于是漸漸地産生了一些想法。但這僅僅是想法,要靠梁峰的性格,他還真沒有膽魄把别人怎麼樣。
我陪梁峰看了趟心理醫生,醫生分析的果然和我查詢的絲毫不差,梁峰接受了這個事實,決定配合醫生進行心理治療。梁峰晚上還得去看趟醫生,于是夜班讓我替他頂着,但是告訴我千萬别讓王宣發現,否則自己肯定會被開除。
晚上,我開始替梁峰夜班。我上網聊了一會兒天,梁峰就忽然給我打過來電話,“我殺了陳麗莎,我在辦公室殺了她……”我聽到電話裡梁峰又發病了,于是再次給他解釋,誰知道梁峰這次卻讓我相信他:他剛才在辦公室殺了陳麗莎,屍體就藏在櫃子裡。我覺得梁峰是病入膏肓了,我一直都在辦公室裡,他遠在醫院,他怎麼就能夠把人給殺了?于是我一邊勸慰着他,一邊聽他的命令把鐵櫃子打開。
這櫃子一打開我頓時被吓得大叫一聲,櫃子裡果然蜷着一個人,腦袋上都是鮮血,仔細一看是陳麗莎!
三
我一摸陳麗莎的胸口,人還活着,于是很快報了警,叫了救護車。這一切是怎麼發生的,我竟然絲毫都沒察覺到?我記得夜班的時候,還親眼看到過陳麗莎,怎麼詭異地被藏身于櫃中呢?要說是梁峰作的案,我不相信,因為事後據他的心理醫生說,梁峰一直在他的診所玩手機,直到給我打電話才離開了大約兩分鐘。心理診所距離公司坐車起碼一個小時的路程,梁峰兩分鐘的時間憑意念就能殺了人?
當然根據事實,案發自始至終我都在現場,我是惟一的一個犯罪嫌疑人,我怎麼給警察解釋也無人信。是呀,誰會相信,我是給梁峰頂班,然後就讓梁峰意識性地把人給殺了。
真是不幸中的萬幸,陳麗莎因為及時搶救,已經度過了危險期。但是因為腦部受了重擊,還處于重度昏迷中。警方分析,陳麗莎是無意之間被人忽然襲擊,所以無法知道兇手的任何線索。我的測謊實驗結果以及那夜的聊天記錄,也證明我是沒有時間沒有動機去作案的。我的嫌疑被解除,但是讓我震驚的一點是,據醫生報告,陳麗莎從受害到被我發現,前後不超出五分鐘!
拘留的時間段裡,我分析了一下,兇手既然不是我,也不是梁峰,肯定存在第三方。我做了一個推想,假如兇手知道梁峰有這種臆想病症,嚴重時能付諸于行動。于是兇手想根據梁峰的這種病,配合他的臆想去殺人。假如那夜加夜班的是梁峰,那麼梁峰很自然地就成了殺人兇手。根據那種病症的特點,梁峰也許真的以為自己發病了,失手殺了人,從而按照自己的設想去認罪。目前吻合這幾個條件的,就是王宣了。那天我看得出來,王宣知道梁峰臆想并且有傷害他人的行為。另外,那夜他并不知道在辦公室的是我而不是梁峰,于是出現了差錯,而且他和陳麗莎的不三不四的關系,難免因為某些利益産生殺人舉動。
新的疑點就出來了,王宣這樣做,那就得清楚梁峰的大腦裡的想法是什麼,然後按照梁峰的設想去傷害陳麗莎。警方不笨,事後根據梁峰的口述和陳麗莎傷害程度的不吻合,肯定看得出破綻來,這一點王宣不會想不到。另外還有問題,王宣又是怎麼做到,在我無法察覺的情況下,傷害了陳麗莎,再将她藏于櫃子裡呢?
因為我的嫌疑基本被排除,是擁有人身自由的。于是我很快去找了梁峰,此時的梁峰因為警方的詢問和自己惡化的病情,顯得更加煩躁,不想和任何人說話。然而等到四下無人時,梁峰忽然從他的包裡翻出來一個本子,附耳給我:“答應我,就你自己看,真相就在裡面。”說完,目光又恢複了呆滞。
我翻了下這個本子,想不到梁峰還有手寫日記的習慣。從日記内容我看出了點端倪,梁峰在裡面寫了一些自己對陳麗莎的幻想,近幾日的日記,卻顯得很恐怖。梁峰總是要寫出自己第二天的一些臆想,其中一篇就是寫自己設想如何去殺害陳麗莎,然而第二天他果然做了。雖然沒有日記寫的那樣嚴重,但是從日記和他
的行為結合起來分析,他這個病十分恐怖。第二天的日記他還總結了自己,希望自己不要再犯病了。但是下一篇又無法控制自己,又一次在日記裡構思了對陳麗莎的“殺害”,繼而又付諸了行動。其中有一句話,梁峰幾乎每篇都要提到,也就是案發那晚,自己無論如何都要在現實裡殺死陳麗莎。
我忽然明白了梁峰為什麼會私下讓我看這本日記,原來這并不是一本日記,而是一個導火線。梁峰肯定沒有什麼心理疾病,而這一切肯定是梁峰設的圈套。這個日記本肯定是故意寫給王宣看的,然後引誘他剛好在那天,自以為是地認為梁峰發病進入高潮,就去殺人。之所以寫的步驟詳細,就是讓王宣按部就班,栽贓于他。事發當晚梁峰再找人代替自己,為自己做出不在現場的鐵證,讓王宣的計劃輕易落空。
沒想到梁峰這個計劃真是高明,當然,梁峰這樣的行為假如被警方知道,恐怕他也難逃法律制裁。梁峰之所以讓我繼續去追查真相,是自己打開了一道門,而真相則需要别人去揭開。
四
首先,我認定王宣為第一嫌疑人,于是我來到了辦公室。這個時候,幾個警察勘察了現場,他們到現在都無法知道,兇手是如何做到五分鐘之内傷害人,而且避開我的視線藏人于鐵櫃中的。我做出了一個大膽的推想,除了這個疑點,其他的都吻合王宣。假如陳麗莎根本就沒有出過門,而是直接在櫃子裡受到了傷害,這樣就可以解釋清楚了。但是疑點又來了,陳麗莎出事前被人大動作地擊打,就在櫃子如此狹小的空間,單獨藏身都得蜷着,何況還要發生一些動作。要說一般人,估計到這裡隻能等着陳麗莎奇迹般地蘇醒給出答案了。然而,就在我坐電梯的時候,一個大膽的想法忽然湧了出來。假如櫃子不簡單是櫃子,而是類似電梯呢?
我在櫃子的構造上下足了功夫,得出的真相真是夠驚人。果然這個櫃子的下底是可以活動的,僅僅那個櫃子底,就是個鐵闆,直接通向下一層樓,當下層的櫃底運行到上面這一層的時候,上面的櫃底則運行到了櫃頂,讓人無法察覺。這個也應該就是王宣不讓員工打開櫃門的最好解釋了。牆體内部被裝上了機械裝置,利用遙控可以實現簡單的類似電梯的功能。然而下層樓正是王宣的辦公室,那就說明,陳麗莎是在王宣的辦公室受到傷害,爾後又被塞進櫃子,啟動上升按鈕後,放進了我們樓上的櫃子裡。也許慌亂,陳麗莎并沒有受到緻命傷害,又因為我的大意,對于櫃子裡的動靜當然沒有引起注意。
但是,梁峰是怎麼知道陳麗莎就在那個時候受到了傷害,而通知我的呢?
櫃子的秘密被揭開,王宣很快就被逮捕了,他對自己的罪行供認不諱。他本來就是個機械專業研究生,制造這樣的一個裝置很容易。然而講到目的,讓所有人大吃一驚。原來多年來,王宣就以公司的名義,組織了很多次社會慈善募捐。但是自己投機取巧,将慈善募捐的一部分錢私吞掉了。這些現金又不敢存于自己銀行卡内,隻能設計了這個上下可以活動的櫃子掩人耳目。因為萬一哪天自己被人查,就可以讓這部分現金移動到上層,從而不被别人發現。陳麗莎當然也知道了王宣的這些秘密,開始毫無顧忌、毫無止境地從他那裡要錢,他隻能想辦法除掉陳麗莎。剛好得知梁峰的病,從而按計劃栽贓于他。然而,那夜他不知道梁峰不在,這樣就出現了差錯。但是關于那本日記,王宣卻沒有提到。
幾天之後,我探望了被刑事拘留的梁峰,他第一句話就對我說道:“你果然沒讓我失望。”
我笑着對梁峰說:“想必你也是偶然發現那個櫃子是可以上下移動的,而且你也發現了王宣私吞錢的秘密,于是你決定做一個正義的使者,構想了這個計劃。你故意将日記本放進櫃子,被王宣移動櫃子時發現,引誘他設計了殺人計劃。然後自己裝瘋賣傻,三番兩次地付諸行動,讓王宣對自己的計劃更是自信。我在他辦公室發現了一枚針孔探頭,想必那是你對他的手機視頻監控,那夜你發現了王宣果然中計傷害陳麗莎,才果斷地給我打了電話。”
梁峰歎口氣:“我想舉報他,但是證據不足,隻能想辦法讓他自己暴露出來。既然我做的是正義,也很完美地隐藏了自己,你為什麼還要舉報我?”
我說:“因為你的正義是在拿陳麗莎的生命做賭注!”
梁峰激動地說:“要不是那種女人,王宣怎麼能想着法子去私吞錢?她就是罪魁禍首,紅顔禍水!”
“你可以舉報他,等警方自己慢慢搜集證據,遲早會調查出來呀。”我說道。
梁峰擡起頭,看着窗外,歎口氣說道:“冬天要來了,福利院那些孩子,不能再等了。”一時,我語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