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明的老家在一個偏遠閉塞的小山溝,那是個窮得連鳥都不拉屎的破地方。方明不願意受窮,幾年前跑到城裡打工,後來攢錢考了駕照,他給私人老闆開起了貨車,一連幾年不願意回那個破老家。
這天,貨車檢修,方明便回到自己租的屋子,給女友小美打了個電話。小美一聽方明回來了,不一會就提着酒菜到了方明這裡。
半個多月沒見小美,方明上來就嬉笑着摟着小美親熱:“寶貝,可想死我了。”小美“咯咯”笑着一把推開他:“别不正經,趕緊去拿盤子盛菜。”兩人酒足飯飽,方明又迫不及待地上來抱小美,小美也半推半就。兩人剛滾到床上,小美突然說“等等”,然後吱溜扭開了身子,不住地抽動鼻子。
“聞什麼?有什麼好聞的?”方明又嬉皮笑臉地貼上來,小美卻跳下床,東聞聞,西嗅嗅,然後沉下臉審問方明“你小子老實交代,有什麼樣的女人來過這裡?”方明一頭霧水:“你瘋了,我這裡除了你,沒有第二個女人來過。”
不料,小美卻說:“還想騙我,我聞到你這屋子裡有女人的香水味。”
方明想罵小美神經過敏,可他一抽鼻子,果然聞到空氣中有股淡淡的香氣。奇怪!自己從來不用香水啊。小美仿佛抓到了把柄,指着他的鼻子質問他和哪個女人鬼混了。方明冤枉死了,指天發誓,說他除了小美,沒碰過任何女人。小美不信,穿上衣服,挎上坤包氣呼呼地走了。
方明沮喪至極。他翻遍了屋子裡的所有東西,東聞西聞,可那股香水味卻莫名奇妙地消失了。
第二天,方明請了假,千方百計地哄了小美一天,才使她的臉色由陰轉晴。晚上,兩人一起回到租住的屋子,一進門,小美先聞味,沒嗅到異味才放了心。不料,兩人剛鑽進被窩,那股煩人的香氣再次飄起,而且這次不是淡淡的,是一股刺鼻的氣味。
小美受不了了,跳下床指着方明的鼻子罵:“你不是說沒碰過其他女人嗎?這香水味怎麼又來了?”方明百口莫辯,眼睜睜地看着小美摔門而去。怪了,自己明明在白天打掃了一遍屋子,還噴了空氣清新劑,這奇怪的香氣怎麼還不散呢?
第二天要出車,方明顧不上給小美打電話解釋,便開着貨車上了路。半夜時分,方明握着方向盤,眼皮子上下打架。這一帶山路崎岖,他努力集中精神開車,可越想集中精神,困意就越厲害,就在他哈欠連連時,突然車廂裡又飄起那股詭異的香水味。方明打了個激靈,下意識地踩了腳刹車,這時他才注意到,車子前方好像沒了路。方明跳下車,揉了揉雙眼一瞧,不禁吓得脊背發涼。由于困倦,他不知不覺把車子開上了一條絕路,在車子前方一米處,就是黑漆漆不見底的懸崖。
方明一屁股癱在地上,冷汗直流。
跑完這趟貨後,為了躲避讨厭的莫名香氣,方明搬出了原先的房子,又找了個新住處。那晚,一幫朋友來給他慶賀喬遷,在新屋子裡喝得東倒西歪。送走朋友後,刷了牙,剛要躺下休息,那股惱人的香氣竟然又鑽進他的鼻子,就算用被子蒙住頭,香氣還是鑽進腦門裡。方明氣急敗壞,心想,我惹不了還躲不了?他抓上幾張大報紙,鋪在屋邊不遠的草地上,倒頭便睡。
睡到半夜,他突然聽到周圍有動靜,爬起來一看,就見幾個人影提着兩個汽油桶在他屋子周圍鬼鬼祟祟地轉悠。
不好,有賊!方明屏住呼吸,貓腰蹲在草叢裡,觀察那幾個人的動作。隻見幾個人影把汽油桶裡的汽油倒在方明屋子四周,又抱了幾捆柴草堆在門口,然後點着了打火機。隻聽“嘭”的一聲,火苗點着了汽油,火焰一下把屋子吞沒了。方明傻了,這幾個人不是賊,而是想要他的命呀!
借着火光,方明看到其中一個人的面目,竟然是一個叫大剛的人。隻聽其中一個人說“大剛哥,如果燒死了那小子,咱們要坐牢啊。”大剛卻惡狠狠地說:“燒死了活該,這就是奪我女友的下場!”說完,幾個人趕緊溜了。方明知道大剛嫉恨自己奪走了他的女友小美,可小美改投懷抱并不關他的事,卻沒想到他竟然膽大包天,想燒死自己。如果不是躲避香水味,自己這回恐怕早變烤鴨了。
方明越想越害怕,趕緊報了警。幾天後,警察抓住了縱火犯,在指認罪犯時,方明忍不住說“大剛,我和小美好,是在她跟你斷了關系之後,你也太狠心了吧?”大剛冷冷地說:“算你小子走運,三次都沒燒死你。告訴你,我得不到的東西别人也休想,否則就是自尋死路。”
三次?方明吃了一驚。警察說,大剛已經交代,他早就想報複方明,前兩次去方明那裡時,他想把兩人一塊燒死,可惜剛要動手,就見小美氣沖沖地開門離去,攪了他的計劃。
方明恍然大悟,那兩次不正是古怪香味氣走小美的時候嗎?
他剛走出警局,小美就風風火火地趕到了。小美淚水漣漣地抱住方明:“你沒事吧?有沒有受傷?”方明搖頭,并且告訴她,是那股奇怪的女人香水味救了他和小美,不然兩人早被大剛害死了。小美眨巴着眼睛不信,說:“香水有那麼神奇?不會是兩人的鼻子過敏,産生的嗅覺失靈吧?”方明也拿不定主意,就與小美去醫院檢查。醫生檢查了半天,兩手一攤:“你倆的鼻子一點毛病都沒有。”
不是鼻子的問題,那一定是方明身上的問題。小美強制方明洗了三次澡,換了身新衣服,再一聞,嘿,香水味果然無影無蹤了。“我就說嘛,這世上哪裡有救人的香水味,還不是你小子在外邊尋花問柳,蹭上的女人香。”小美得意洋洋。方明發誓他沒幹不正經的事,小美擺手說她這次饒他了,不用發誓,下次再犯,一定不饒。
小美走後,方明撿起那堆舊衣服,仔細嗅嗅,果然發出淡淡香味。他想把衣服丢了,又怪可惜的,尤其是那件外套,還是家鄉的母親親手縫的呢。方明吹了吹上面的灰,剛想收起來,突然發現外套内側有個不顯眼的補丁。方明以前沒注意,不禁伸手撕下了補丁,一縷銀灰色的頭發飄了出來。
方明驚奇不已,撿起頭發仔細瞧,一股香味飄入鼻孔,他不禁打了個噴嚏。是誰把頭發藏進了自己衣服裡呢?就在這時,大哥從家鄉打來長途,說母親不幸去世了。方明悲痛不已,趕緊坐車返回家鄉。
由于母親已經下葬,方明趴在墳上痛哭不止。這時,大哥拉起他,交給他一件棉衣:“這是母親臨終前給你親手縫的,她說你整天在外跑車,受凍受涼,特地給加了厚厚的棉絨呢。”
方明捧起棉衣,發現棉衣上一個不起眼的角落,縫着一塊眼熟的補丁。方明小心撕開補丁,又是一縷銀白色頭發抖了出來,頭發上還有淡淡的香氣。“娘呀!”方明号啕大哭。他現在才想起,那救命的香氣,就是母親頭發的香味,母親從來不舍得用洗發膏,那香味正是她洗頭發用的皂角粉香啊j縫在他衣服裡的頭發,就是發出莫名香氣的源頭。
方明想起,家鄉有個古老的習俗,說遊子身上帶一縷母親的頭發,就算走遍天涯海角也能平安回家。
方明哭得天昏地暗,他後悔呀,後悔兩年多沒回家看望母親了。哭着哭着,當他的淚水滴到母親遺留的頭發上時,那股淡淡的香水氣味似乎變成了乳香,就像小時候自己趴在母親懷裡吮吸奶水的氣味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