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遇到他的時候,她是伸出援手的女出租車司機,他是街頭昏迷不醒的植物人;6年來,她離婚、賣車、賣房,隻為喚醒沉睡的他;6年後,醒來後的他得知這一切,跪在了她面前……
他留我走,他走我留
2003年3月18日,新疆烏魯木齊街頭。于佳麗開着自己的出租車朝着烏魯木齊友誼醫院駛去,她不時擡眼從後視鏡裡看看後座歪斜着的一個男人。昏睡着的男人,看不到于佳麗眼裡隐忍的淚水。
友誼醫院到了,于佳麗把車停在了在醫院門口,醫護人員走了過來,幫忙于佳麗一起準備把昏睡的男人抱下車。
這時,原本昏睡的男人的手突然動了一下,喉管裡發出嗚嗚噜噜的聲音,兩行眼淚也順着臉頰流了出來。
于佳麗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把推開醫護人員,擦幹他臉上的淚,哽咽着說:“咱不住院了,姐帶你回家。”
于佳麗謝絕醫院,把車開走了。
醫護人員被于佳麗的行徑弄糊塗了,幾天前,這個女人來到醫院好說歹說,要把這個她兩個月前接走的男人送回醫院,醫院終于答應了她的要求,接收病人,她怎麼又變卦了呢?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呢?
事情得從2002年11月20日淩晨3點講起:
那一天,于佳麗和往常一樣,開着出租車在大街上轉悠。當出租車開到新華北路新疆大酒店附近時,她發現一個人躺在那裡,開近一看,隻見那人滿臉血污,渾身酒氣,一看就知道是出了車禍,而肇事的車子早已逃之夭夭了。于佳麗來不及多想,連忙将傷者送往附近的烏魯木齊友誼醫院急症室進行搶救,并墊付了一部分費用,直到早晨9點傷者的妻子趕到,她才離開。
讓于佳麗沒想到的是,萍水相逢的一次搭救,居然還有續集。
2003年1月10日,因兒子半夜發燒,于佳麗再次來到這家醫院急症室。給孩子看病的醫生對于佳麗居然有印象,說起了她上次救助的那個車禍病人,“那個人真可憐啊,妻子得知他可能成為植物人後,居然丢下昏迷中的丈夫就消失了。現在院方束手無策,四處找病人家屬呢。”
于佳麗大吃一驚,她來到病房,隻見病人孤零零地躺在床上,身邊沒有一個親人。于佳麗走過去替他掖了掖被角,沒想到病人感覺到了,不停地嘬着嘴巴。難道是渴了?于佳麗倒來一杯水,喂了過去,病人順利地喝完水。
他不是植物人!他有知覺!于佳麗把這個消息告訴了醫生。醫生無奈地回複她:“這種病就需要親情呼喚,沒有親情呼喚,能夠治愈的病也好不了啊!他的妻子一去不回,院方隻知道他叫李國剛,根本不知道他家在何方。”
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來時各自飛。此情此景,于佳麗做出了一個令人意想不到的決定,她找到院方以遠房姐姐的身份,寫好保證書,把身份證複印件留下,将病人接回家裡。
于佳麗的行為和大義,讓丈夫馮強很是不解,他以為善良的于佳麗隻是一時頭腦發熱,沒想到,接回來兩個多月,于佳麗盡心盡力照顧着李國剛,并沒有送他回醫院的意思。
馮強不樂意了,自己每天給這個非親非故的男人擦洗、喂飯、按摩,心裡頭着實不痛快。更為重要的是,因為李國剛的出現,他長時間得不到很好的休息,嚴重地影響了工作,老闆已經好幾次對他提出警告;也由于李國剛的出現,夫妻間連正常的夫妻生活也打了折扣。
再三勸說妻子把病人送回醫院無果後,馮強下了最後通牒:他留,我就走。
思量再三,于佳麗決定把病人送回醫院。然而,在醫院門口發生的一幕,讓于佳麗的心一軟,把病人又拉了回來。
本想好好跟丈夫解釋李國剛已恢複了知覺,說不定幾日就能醒過來,可丈夫見她轉了一圈又拉着他回來了,氣不打一處來,對她吼道:“你還不舍得了?你真是一個不可救藥的瘋女人!”
丈夫摔門而去。
幾天後,丈夫提出離婚,為了拯救一個即将複蘇的生命,于佳麗放棄了家庭。離婚後,兒子給丈夫撫養,丈夫拿走了家裡所有存款10萬元,租房另住,房子歸于佳麗。
丈夫走了,兒子走了,你終于醒了
馮強帶着兒子離開了,于佳麗來不及多想,眼前最大的問題是盡快讓這個撿回來的病人蘇醒。在于佳麗看來,隻要他一醒,自己就送走他,然後去找馮強,他看在兒子分上,一定會原諒自己,然後合家團聚。
于佳麗就是依靠着這樣的信念,盡心照顧着病人。為了便于照顧李國剛,她還花錢從外面請來略懂醫術的男保姆。
一晃到了2003年8月,李國剛并沒有好轉的迹象,而請來的男保姆也不堪忍受,選擇了離開,于佳麗又一連請了好幾個男保姆,都沒有待多長時間,先後離開了。實在沒有辦法,她隻好把出租車賣掉,利用晚上打零工,白天則專門照顧這個特殊的病人。
在照顧期間,于佳麗發現自己一放音樂,李國剛的手就随着音樂抖動,而且喉管處也一張一翕的。這讓她特别興奮。
聽說針灸治療能夠使患者盡快蘇醒,于佳麗就跟老中醫學習針灸,為了确保針灸效果,她先在自己的身上試驗,直到渾身上下的穴位都紮了個遍,才開始在他的身上紮針。
一年後,于佳麗發現李國剛的另外一隻手和四肢似乎也有了知覺,眼睛也會眨了,這讓她看到了希望,看到了和前夫以及兒子團聚的希望。
2004年5月的一天,于佳麗聽到一個消息――馮強結婚了。她心裡殘存的團聚的希望破滅了,于佳麗跑到外面大哭了一場,直到夜幕降臨,她才頂着紅腫的眼睛回到家裡。
跟以往一樣,于佳麗打開電視讓李國剛看,自己則在廚房準備晚餐。突然,一陣笑聲,讓她愣住了,她不敢相信地跑了出來,電視裡正在播趙本山和宋丹丹的小品,而床上的李國剛被小品逗得笑出了聲。
命運似開了個玩笑,丈夫走了,孩子走了,李國剛終于醒了,此時,于佳麗心裡别提什麼滋味,她為李國剛的蘇醒而喜悅,笑着笑着,卻淚流滿面。
植物人是水果大王?
蘇醒隻是一小步,李國剛并沒有完全蘇醒,可賣車的錢已經花光了,在外面打零工已不能解決兩人的生活問題,加上還要買藥和滋補品。萬般無奈之下,于佳麗咬咬牙,以25萬元的價格把房子賣掉了,在東風路租了一間月租金200元的房子住下。
康複治療是個漫長的過程,直到2008年,李國剛才能夠完全明白人的行為意識,但他無法向正常人一樣說話,也不能完全表達自己的意思,于佳麗就像大人教小孩一樣,一個字一個字地教,由于他已經6年沒有走過路了,所以肌肉有些萎縮,于佳麗就攙扶着他一步一步似孩子般學走路,晚上還替他按摩雙腿。
2009年4月,李國剛終于能夠和正常人一樣了,于佳麗十分欣慰。
當李國剛從于佳麗的朋友口裡得知了自己被妻子抛棄在醫院,是被比他大一歲的于佳麗大義相救的,而于佳麗為了自己已經離婚而且傾家蕩産時,他再也控制不住内心的激動,一下子跪在了于佳麗的面前,說道:“姐,你就是我的親姐!我一定會報答你的!”
于佳麗笑笑說:“什麼報答不報答的,隻要人好好的,
比什麼報答都好。”
她哪裡知道,這個被她照顧了6年的男人其實是烏魯木齊市有名的水果大王。
2002年11月20日晚上,李國剛在新疆大酒店陪一個廣東的客戶吃飯,新婚不久的妻子劉穎也在場,席間妻子覺得不舒服,他就安排司機送妻子回家了。吃完飯後,他準備走到去馬路對面等待正趕過來接他的司機,沒想到一輛高速飛馳的汽車撞倒了他。
等他醒來的時候,已經物是人非。他連忙聯系到了父母,他的出現讓父母吓了一跳。
原來,六年前,劉穎哭哭啼啼地找到了他們兩老,說丈夫在俄羅斯旅遊時出車禍死了,屍骨未存。兩個老人心力交瘁,一病不起。為了霸占全部财産,劉穎請臨摹高手,僞造了李國剛的親筆遺囑,說自己死後,将遺産全部給妻子。善良的老人信以為真,兩手空空地回到了他們位于外環路友好小區的老房子裡。得到财産的劉穎不再經營水果,把所有的錢都存進銀行,享起了清福。
此刻的李國剛并沒有把自己就是大名鼎鼎的水果大王的事情告訴給于佳麗,隻說回家看看,就離開了于佳麗和那間簡陋小屋。
周圍的人聽說李國剛離開了,都一口斷定他是怕承擔責任,一去不回了,都罵他忘恩忘義,也同情于佳麗的好心并沒有得到好報。每每聽到這些閑言,于佳麗隻是笑笑,當初救他本來就不圖回報,現在他醒了,自己也了樁心事。
做你身邊的泥土終生相随
回到家的李國剛聯系上以前的好友,好友對他的出現也都驚奇連連,原來,那些朋友被劉穎以同樣的謊言欺騙了。
在朋友的幫助下,李國剛找到了劉穎的新住址,并委托昆侖律師事務所劉軍代表他打一場離婚和财産分割官司。
得知李國剛醒來,劉穎非常吃驚,她知道如果打起官司來,自己肯定要敗訴,僞造遺囑一事一旦查明,說不定還有牢獄之災。
為了挽回局面,劉穎找到李國剛痛哭認錯,李國剛念在夫妻一場的情分上,庭外調解,留給她部分财産并辦理了離婚手續。
失蹤多日的李國剛拿着離婚證書出現在于佳麗面前,向她坦白了一切。
水果大王?千萬富翁?如果不是李國剛手裡一堆的資産證明,于佳麗簡直要懷疑這個家夥清醒過來又發瘋了。
此時,李國剛拉住了她的手說:“佳麗姐,我欠你的太多了,你就留下來讓我報答吧。”于佳麗錯愕連連,不知道怎麼回應。如果他不是千萬富翁,也許自己會答應留下來,可是身份的懸殊,讓她望而卻步。
見于佳麗猶豫不決,李國剛跪了下來:“嫁給我吧佳麗,我已經虧欠了你6年的光陰,難道還要我虧欠今後的歲月嗎?我知道,6年前,上天把昏迷不醒的我送到你身邊,是要我用一輩子珍惜這份緣的。”
于佳麗哭了,她撲進了這個男人的懷裡,說道:“我累了,你的肩膀能讓我靠一輩子嗎?”李國剛沒有說話,堅定地點點頭,把于佳麗抱得更緊了。
2009年6月9日,一場隆重的婚禮在離新疆大酒店不遠的紅山公園舉行,有着數以百計的人們見證了他們的婚禮,此刻的李國剛和于佳麗的臉上都挂滿了激動。當着衆人的面,他說:“她有着天山雪蓮一樣純潔的美,有着金子一般的心,我願意做她身邊的泥土,終生相随。”此刻,于佳麗的臉上早已經挂滿了幸福的淚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