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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别為我哭泣

时间:2024-08-14 12:23:00


   

  我們在周日學校的野餐會上切開西瓜,孩子們吃完粉紅的西瓜片,用綠色的瓜皮做出咧嘴大笑的表情,滑稽的樣子讓我忍不住發出陣陣大笑。


   

  旁邊的一個女人問我:“你看起來如此開心,發生了那麼多事之後,你怎麼還能這樣?”人們一遍一遍地問我這個問題,因為他們知道我的三個孩子都死于庫利氏貧血。首先是羅斯瑪麗,然後是瑪麗露,接着是喬治。


   

  我怎麼還能快樂得起來?


   

  瑪麗露1955年出生。她是我們的第二個孩子,比我們健康的大女兒安妮小兩歲。丈夫路易和我都有地中海血統,我皮膚白皙,他卻有着橄榄膚色。起初我以為瑪麗露蒼白的皮膚僅僅是我的遺傳,但一次體檢後醫生對我說:“你的孩子得了重型地中海貧血。”這是一種罕見的遺傳性疾病,通常稱為庫利氏貧血,患者的骨髓無法生成一種成人血紅蛋白,這種血液蛋白負責将氧氣傳輸給身體組織。我們把瑪麗露送到紐約康乃爾醫學中心,那裡的醫生也證實了這個診斷,瑪麗露必須每兩周輸一次血。


   

  從那以後,我定期開車把女兒送到紐約治療。路易和我原本還想要小孩,可那時我們遲疑了。“别擔心。”醫生安慰我們道,“這種事很少會在一個家庭發生兩次。”


   

  1959年羅斯瑪麗出生了。她看上去很好,有着明亮的藍眼睛和棕色細嫩的頭發,就像瑪麗露的一樣,但還是有些不對勁。她可能前一天還很正常,第二天就滿頭大汗,這也和瑪麗露一樣。終于,她6個月大的時候,醫生确診羅斯瑪麗也需要輸血。


   

  于是,我改為開車送兩個小女孩去紐約。很明顯她們十分依賴于輸血。每次臨近治療時,她們就會容易疲倦和煩躁不安。但是去醫院後,盡管那是一種折磨,她們卻似乎又開心了起來。與此同時,路易和我試着藏起自己的痛苦,讓三個女兒過正常人的生活,上音樂課,參加比賽和各種家庭活動。


   

  1961年,我們的兒子喬治誕生了。我們曾經非常想要一個男孩,并且醫生也向我們保證,下一個孩子罹患同種疾病的可能性幾乎為零。但是,從抱着喬治的第一刻起,我就知道,不幸再次發生了。不久,我又開始把喬治和2歲的羅斯瑪麗、6歲的瑪麗露一起帶去紐約治療。


   

  即便如此,路易和我仍為自己能擁有這樣四個可愛的孩子而心懷感激。随着歲月的推移,輸血成為了我們生活的一部分,我們仍然希望能有新的醫學突破讓他們免受這種痛苦,直到我看到一篇名為《令人困惑的緻命血液病》的文章,得知這種病的患者大多會在20歲前死亡。


   

  路易和我茫然了。他的反應是深深地沉默與瘋狂地工作,而我則隻有哭泣。我們無法和孩子們談論這些,盡管我知道,在和其他病人的交談中,他們已經了解自己的病有多嚴重。可是後來,我的看法完全改變了。


   

  一天晚上,我走進9歲的羅斯瑪麗的房間,發現她在做一個飾有寶石的蝴蝶胸針。“真漂亮!”我看着她把一顆水鑽小心地嵌進去,忍不住歎道。她已經開始在工藝作品展上賣她的作品了。


   

  “謝謝,媽媽!”她低聲說,“我要賺夠自己上大學的錢。”


   

  大學?


   

  我清了清嗓子,“你打算學什麼呢,親愛的?”


   

  她擡起頭,眼睛亮起來,“護理,媽媽。我想像醫院裡那些善良的醫生和護士一樣。”


   

  她轉過去繼續她的工作,而我慢慢地走出房間,試圖接受這一切。羅斯瑪麗所關注的不是死亡,而是生活。我想起羅斯瑪麗在醫院看到的另一些患兒,那些截肢或者患有癌症的小孩。羅斯瑪麗能走路、上學,還能跳繩。從那時開始,我意識到我們的房子不再滿是陰影和悲傷,我的孩子們令它充滿了歡樂。瑪麗露的鋼琴樂曲聲傳遍了房間。羅斯瑪麗忙着制作精緻的小首飾。小喬治則收藏了各式各樣的石頭,他說過要當個地理學家。他們每一個人,都在享受着生命的歡樂。


   

  1969年7月4日,我們把10歲的羅斯瑪麗送到醫院,由于庫利氏貧血症的影響,她的心髒出了問題。那天晚上,我輕輕地吻了一下她,向她道别:“我明早會和爸爸一起過來看你。”


   

  可是,我剛到家,電話就響了。羅斯瑪麗永遠離開了我們。瑪麗露和喬治早已知道他們的生命會很短暫,但是羅斯瑪麗的離去迫使他們不得不面對這個事實。比羅斯瑪麗大4歲的瑪麗露開始小心照料妹妹的墳墓。我知道她一定也在思考自己的死亡,但思考的結果是她為生活注入了新的活力。她頻頻登上中學的光榮榜,在學校廣受歡迎。她提醒了我們,生活還可以有另一個方向。1973年,瑪麗露以優異成績從高中畢業,進入威廉帕特森大學學習美術專業。她還在一家電視修理廠兼職、為慈善事業募捐,以及從事許多其他志願者工作,這讓她幾乎和城裡每個人都有了聯系。


   

  然而1975年1月,剛滿19歲的瑪麗露去世了。她的葬禮是西佩特森市最大的一次。市長和整個市議會成員都來了。庫利氏貧血症志願者團隊表揚了她,說她“在19年的短暫時光裡更好地理解和度過了她的生活。即使我們活到100歲,也很難像她一樣”。


   

  喬治從來都是一個活潑的少年,是他讓我們的家又重新活躍起來。高中畢業後,喬治也去了威廉帕特森大學。他仍然繼續打工,終于在19歲那年夏天買了輛雪佛蘭蒙紮跑車。這是一個年輕人的夢想,他每次都很小心地把車開入車庫。


   

  1980年9月的一天晚上,我知道事情不對勁了。那天,喬治約會回家,我發現他的蒙紮跑車在車庫停放的角度不再那麼精心。幾天之後,他對我說,“我知道我要走了,媽媽。”他看着我,“答應我不要哭,好嗎?你知道我會去哪裡的。”


   

  “好的,喬治,我不會哭。”


   

  我的兒子笑了笑,然後躺下,雙眼緊閉。他深吸了一口氣,離開了我們。


   

  羅斯瑪麗、瑪麗露、喬治,一遍又一遍地悲劇重演。人們問我:“發生了這些事,你怎麼還能開心得起來?”


   

  我告訴你我是怎麼做到的。


   

  我的孩子們明白,生命是個神聖的禮物。他們熱愛生命中的每一天,他們的歡樂和感激就像陽光一樣,溫暖和照亮了我們一起度過的時光。面對早殇,他們選擇擁抱生活。既然他們都這樣熱愛生活,尊敬生活,帶着創意度過他們的生活,我又怎麼可以不熱愛生活?我不會用陰郁和自憐來玷污神或者我的孩子們。我要像他們那樣擁抱生活,快樂地度過每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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