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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人的女孩與感恩的軍官

时间:2024-08-14 06:26:47


   

有個故事,講的是炮火連天的戰場上,當一枚炮彈呼嘯而至,軍官飛身撲到旁邊的士兵身上,救了士兵的命。回頭一看,炮彈不偏不倚落到軍官剛趴過的地方,炸出一個深坑――軍官救戰友的同時,也救了自己一命。


   

   湖北少女鐘小雪經曆的一切,無疑是另一版本的“軍官故事”――在北京街頭的偶然瞬間,她的一個決定救了别人的命,更拯救了自己的命運。


   

  我們每天趟過最多的,是人的河流。随便選哪一天,随便去一個火車站,比如2009年5月27日的北京火車站,我們會看到來自天南地北的人們如潮水般湧來,又如潮水般退去,誰又會注意到人海中一個紮着馬尾辮、穿着中學制服的瘦小湖北女孩,誰又會注意到她小小年紀卻緊緊皺成一團的眉頭?


   

  本來,這位名叫鐘小雪的女孩應該像當陽一中高三(1)班的同學一樣,安安靜靜坐在教室裡為高考沖刺,但就在四月下旬,鐘小雪的父親鐘先進病危,被當陽市第一醫院确診為心内膜增厚。這病最可怕的地方是:稍大一點的噪音都可能導緻病人心血管破裂而死。必須盡快做手術,否則活不過三個月。


   

  而比病情更讓人無奈的是,鐘家唯一一個健康的,能去籌集手術費的人,正是為高考沖刺的鐘小雪。在當陽市半月鎮燎原村,鐘家窮得出了名,爺爺奶奶久病在床,叔叔是聾啞人,媽媽多年來積勞成疾,稍稍走幾步路腰就痛得像要斷掉。盡管疼愛女兒的父母十萬個不願意,也隻好打電話讓女兒請假回家。


   

  鐘小雪為籌集醫藥費想盡了辦法。四處奔走借到5000塊錢後,鐘小雪帶父母來到北京遠房舅父家住下求醫。5月27日這天,鐘小雪請的假馬上就要到期,父親的手術費卻沒有湊夠,她于是來到火車站買車票,準備當晚12點40分帶父母回湖北。她沒想到,接下來将有一個艱難的抉擇擺到她面前。


   

  剛走出售票大廳,鐘小雪聽到前面傳來一陣騷動,定睛一看,隻見一個老人倒在地上痛苦呻吟,随後口吐白沫四肢抽搐。不少人在圍觀,卻無一人伸出援手。


   

  鐘小雪猶豫了一下。她要趕車,她沒有管閑事的資本。但老人痛苦的樣子讓她想起了父親。那一天,看到她中斷複習趕回家,父親捂着胸口強撐身體從床上坐起來說:“小雪啊,爸爸拖累你了!”那模樣,讓她心裡很痛。


   

  鐘小雪心一顫,擠進人群,将老人扶起,叫了一輛的士直奔醫院。


   

  事情比鐘小雪想象的要複雜。她想聯系老人的家人,可老人處于重度昏迷,而且随身一無包裹二無手機。她想等老人清醒後再問,哪知經過醫院三個小時的急救後,突發腦溢血的老人脫離了生命危險,卻仍然無法開口說話。


   

  此時已是晚上10點,鐘小雪心急如焚。值班醫生告訴她:病人住入重症病房,需要辦理入院手續。辦理住院手續意味着交錢。鐘小雪犯了難。她口袋裡是有一萬塊錢,但……


   

  鐘小雪帶父親到北京,一方面是北京積水潭醫院做相關手術最有名,另一方面也是想跟舅父借錢。誰知他們找到北京四環東路的舅父家後才發現舅父早已與舅媽離婚,獨自一人憑微薄的工資供兒子上大學,根本沒有餘錢借給他們。


   

   鐘小雪愁得一晚上沒睡着,絞盡腦汁才想出了在北京就地借錢的主意。她打電話回家,弄到了一些在北京打工的老鄉的電話。從4月27日到5月27日,她在北京跑了整整一個月,厚着臉皮到處借錢。遺憾的是,那些老鄉隻是普通的打工者,最多隻能拿出一兩百塊錢。


   

  5月27日下午,鐘小雪抱着最後一線希望去朝陽大街找一個做服裝生意的老鄉。老鄉不在,她結結巴巴跟繃着臉的老鄉妻子講述完後,老鄉妻子竟然拎出一疊錢遞給了她:“這裡有一萬塊錢,你拿去用吧,不用還了。”


   

  鐘小雪千恩萬謝,将得來不易的一萬塊錢仔仔細細地藏在貼身的衣服裡。那是爸爸的救命錢,絕不能有一丁點閃失。


   

  可是,現在怎麼辦?把錢留給父親,面前的老人很可能會因為失救而喪命。


   

  一邊是父親,一邊是陌生的老人。鐘小雪頭痛欲裂,恨不能拔腳逃離。可是不知為什麼,她就是邁不開步子。


   

  茫然中,鐘小雪想起了老鄉妻子那繃緊卻親切的臉,想起了小時候叽叽喳喳跟父親講學校的故事,父親樂呵呵地聽,話不多,翻來覆去就幾句:“吃虧是福!”“助人為樂!”


   

  鐘小雪忽然想通了:這錢本就是好心人給的,可光這一萬多塊錢也救不了父親,如果父親知道我拿這錢救了一個老人的命,他一定會說我做得對。再說,等老人清醒後找到家人,這錢很快也就能還給我。


   

  鐘小雪當機立斷把一萬塊錢預交給了醫院。在住院單上的親屬欄,她鄭重地簽下了“女兒鐘小雪”。因為急着趕火車,她打電話叫來舅父,請舅父代她照顧老人。


   

  匆忙離開北京的鐘小雪,很快忘了火車站那段插曲,因為接下來迎接她的是生活一波又一波的沖擊。


   

  因為請的假已經到期,鐘小雪打算休學照顧父親。鐘先進發起了脾氣,逼她回去讀書:“你要不回去讀書,我病也不治了!”她隻能含着眼淚,回到學校。


   

  然而,2009年6月3日,鐘小雪回校的第四天,她再次接到了父親病危的消息。原來,鐘先進的病情在鐘小雪返校的第二天就已迅速惡化。為了不影響女兒高考,鐘先進不允許任何人打電話給她。但是6月3日這天,鐘先進的意識完全模糊了,口中日夜呼喚女兒的名字,鄭祖蘭知道丈夫到了最後關頭,趕緊通知小雪,并從鎮醫院請來醫生,用打強心針的方式,希望能讓父女倆見上最後一面。


   

  鐘小雪一路痛哭不止,跌跌撞撞趕回家,趴在父親床邊,恨自己無能,沒能湊夠錢給父親做手術。鐘先進回光返照,睜開眼睛望着自己最心愛的女兒,格外平靜地說:“女兒,你小小年紀,做得很好,我很自豪。我走了,你沒有了牽挂,要安心高考,争取考……”


   

  話未說完,鐘先進溘然長逝。鐘小雪放聲大哭。


   

  逝者已矣,生者的生活仍在艱辛中繼續。2009年6月5日,鐘小雪協助母親将父親下葬後,立即返回學校,隻複習了兩天就走進了高考考場。


   

  結果可想而知。成績常年保持在全年級第三名的鐘小雪隻考了504分,居二類本科分數線,被延安大學錄取。


   

  本來,有書讀總好過沒書讀。但鐘小雪感到很累。不僅僅是身體上的累,更是心累。她把錄取通知書藏了起來。


   

  算了,不讀了吧,也許我就是跟讀書無緣。


   

  鐘小雪說的無緣,不僅僅指高考前夕的四處奔波。對窮人家的孩子來說,讀書真是一件奢侈的事。她曾經主動辍學好幾次,時間最長的一次在高一。當時鐘先進的病已經很嚴重,為了籌款給父親治病,她偷偷跑去一家廣告公司打工,四個月後被媽媽發現了。媽媽追到她安裝戶外廣告牌的地方,甩了她一個耳光:“我和你爸爸就是累死了,也要你好好讀書!”


   

  如今爸爸去世了,難道她真的要為了讀書,讓媽媽也累死?


   

  6月底,鐘小雪在宜昌市三峽家政公司找到了工作。這時她才告訴媽媽自己考上了大學,但還是決定不讀了。


   

  在電話裡,鐘小雪假裝堅強地對鄭祖蘭說:“社會同樣是一所大學,我相信自己能讀好它!”但放下電話,她怎麼也忍不住

眼淚。她怎會不知道,上不上大學,看起來隻是四年的差别,可是以後她得付出多四十倍的努力才能拉平跟别人的差距。


   

對女兒的決定,鄭祖蘭隻能一聲歎息。看到其他考上大學的孩子們在謝師宴上眉飛色舞,想到女兒小小年紀就失去了父親這個依靠,隻能默默為别人家掃地做飯,做母親的難受得揪心。


   

  2009年9月7日上午,鄭祖蘭正在門口洗衣服,耳邊忽然響起一個陌生的聲音:“請問,您是鐘小雪的媽媽嗎?”鄭祖蘭擡頭一看,門外站着一位高大英俊的年輕軍人。見她茫然點頭,軍人激動起來:“鄭媽媽,小雪是我爸爸的救命恩人呀!”


   

  年輕軍人叫楊列,是湖北省荊州人,18歲入伍,20歲考入軍事院校研究生班,畢業後分配到北京某部擔任通訊工作。楊列的母親因病早逝,父親楊德瑞承包魚池,獨自一人含辛茹苦将楊列養大。楊列多次請求父親到北京休養,因為多年的操勞讓楊德瑞患上了嚴重的高血壓和心髒病,不能受到刺激,他獨自在家楊列很不放心。可老人家很固執,舍不得自己養的魚。直到2009年春節過後找到可靠的朋友将魚池暫時托管後,才出發去北京。


   

  出發前,楊列想找人陪父親一起上路,楊德瑞拍着胸脯讓兒子放心:“我走南闖北多少年,還怕坐火車嗎,我到了北京站給你電話,你到時過來接我就是了。”


   

  沒想到,楊德瑞下火車後正欲跟兒子聯系時,突然有人從後面一把擄走了他的手機。老人一時急火攻心,突發腦溢血倒在地上,行李也被小偷順手牽羊拿走了。當時如果不是鐘小雪将他送到醫院,并掏出一萬塊錢送他到重症病房住下,“我這條老命就報銷在北京喽!”


   

  楊德瑞在重症病房住了三天後方才勉強能開口說話。醫護人員根據他不連貫的話語聯系到了楊列。楊列對救命恩人鐘小雪感激涕零。遺憾的是,當他按照小雪舅父提供的手機号碼給小雪打電話時,不知怎麼的始終未能打通。他隻好将那一萬元錢托小雪舅父還給她們。


   

  楊德瑞住院80多天,幾乎天天都跟楊列念叨,讓兒子一定要上門感謝恩人。楊列等父親病情好轉,請來護工幫助照顧,這才騰出空專程趕來當陽。


   

  聽楊列說完,鄭祖蘭想了一會兒才記了起來。并不是鄭祖蘭記性不好,而是短短幾個月她家遭逢變故實在太多。那一萬元錢由北京彙回後,很快就被債主們要走了,當時鐘小雪手機打不通,是因為手機在轉車時丢失,很有可能是被偷了。


   

  得知鐘小雪正在外地打工,楊列深感遺憾。一擡頭,看到牆上挂着鐘先進的遺像,遺像下面的桌上點着蠟燭、擺着祭品,他忽然意識到了什麼:“鄭媽媽,您家是不是發生了什麼……”


   

  再三追問下,鄭祖蘭才将丈夫患病去世及女兒放棄上大學等事和盤托出。


   

  楊列起身來到鐘先進的遺像面前,深深地鞠了一躬:“鐘伯伯,您是個好父親,您教養出了天底下最好的女兒!從今天起,我就是您的兒子,我一定竭盡全力供妹妹讀完大學!”


   

  拿到小雪的電話号碼,楊列不由分說地打過去:“小雪妹妹,今天是9月7日,你趕緊回家,還趕得及去延安大學報到!”


   

  楊列沒想到,鐘小雪在電話中竟然謝絕了他。念大學的費用實在不菲,她不願給别人增加負擔。


   

  楊列沒多說話,第二天卻馬上趕到宜昌,找到在那裡打工的鐘小雪。


   

  楊列和鐘小雪推心置腹地聊了一個多小時,最後他說:“擡頭看看天空吧。你忘了鐘伯伯臨終前對你說的話嗎,他老人家最大的願望就是讓你讀大學,今後過上好日子。這也是我爸爸的願望,你怎麼能讓兩位老人家失望呢!”


   

  鐘小雪愣愣地望着天空。天很藍,像父親最後望她的那一眼,平靜,卻充滿了最濃烈的希望。她閉上眼睛,兩頰清涼,仿佛微風帶來了父親的思念。


   

  2009年9月13日下午,在楊列的陪同下,鐘小雪踏進延安大學校園,成為一名中文系新生。楊列幫她辦理了入學手續,又給她辦了一張銀行卡,存好生活費。“你放心,從今以後,有哥哥在,你就再也不用擔心沒書讀!”


   

  楊列的工作性質比較特殊,不能經常跟外界聯絡,但每隔半個月他會打電話關心鐘小雪的學習和家庭情況。與此同時,他還注意到一件鐘小雪沒發覺的事情。


   

  上次去鐘家,楊列就注意到鄭媽媽的臉色非常差。和小雪聊天時,小雪也提起過,說媽媽的腰腹部經常劇痛。楊列放心不下,恰巧他曾經有一個當陽籍的戰友退伍後在醫療部門工作,他拜托這位戰友幫忙留意,終于得知:鄭媽媽患的是子宮癌!


   

  其實,鐘小雪去延安之後,鄭祖蘭就病倒了。為了不讓女兒分心,鄭祖蘭守口如瓶。直到2009年12月底實在堅持不住了,她才到當陽醫院檢查,竟然發現子宮裡有兩個鵝蛋一樣大的肌瘤。醫生說,再不動手術,恐怕命都會保不住――最多隻能活5年!


   

  鄭祖蘭決定隐瞞病情。5年,夠自己拖到女兒大學畢業了,到時她死而無憾。


   

  她沒想到,這事已經被楊列知道了。楊列工作忙無法抽身,就讓已經康複的父親楊德瑞趕到當陽,将鄭媽媽送到宜昌市中心醫院住院。


   

  可是,在醫院剛住了一個星期,鄭祖蘭就因為住院費太貴,強行出了院。楊德瑞怎麼都攔不住,隻好一路跟着她回到了村裡。親眼目睹了鐘家的艱難,楊德瑞不由得一陣陣難過。他永遠不會忘記當自己倒在地上時鐘小雪是怎樣将自己扶起來的,現在鐘家有難,他怎能不幫一把?可是,他60歲的人了,還能怎麼幫?


   

  楊德瑞一生之中最擅長的事情就是養魚。他在村前村後轉悠了幾天,發現當地有很多魚塘尚未被人承包,不由得大喜過望:有魚塘,一切就好說了。2010年春節後,楊德瑞在當陽承包了20畝水面的魚池。看着魚苗一天天長大,他對鄭祖蘭說:“等我養的魚長肥了,小雪的學費就不用愁了!”


   

  2010年3月下旬,楊列請了一個月的探親假來到當陽,将鄭媽媽送到當陽市醫院,做了腫瘤切除手術。住院期間,楊列給鄭媽媽喂藥倒水、翻身捶背,變着花樣做飯做菜。20多天後,鄭媽媽恢複情況良好,楊列這才打電話給小雪,講了實情。


   

  放下電話,小雪哭了。為媽媽的病,也為楊家人的好。她向學校請了假,連夜乘火車從延安趕回湖北。她要馬上看到死裡逃生的母親,要馬上看到好心的楊伯伯和楊列哥哥!


   

  火車在夜色中穿行。小雪睡不着,坐在車窗邊看着鐵道旁邊和遠方曠野中閃閃爍爍的燈光飛速而至,又迅疾遠離。人和人的緣分就是這樣奇妙的啊!小雪忽然想起了上中學時老師講過的一個故事:炮火連天的戰場上,當一枚炮彈呼嘯而至,一名軍官飛身撲到旁邊的士兵身上,救了士兵的命。回頭一看,炸彈不偏不倚地落到軍官剛趴過的地方,炸出了一個深坑――軍官在救戰友的同時,也救了自己一命。


   

  轟隆隆的火車聲中,鐘小雪歡喜地笑了!也許,一切早就注定,善與愛自有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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