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對面大樓射出的那束光柱照到棉棉的窗上以前,棉棉一直以為,孤單守在黑夜裡的,隻有她一個人。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棉棉每夜都會做同一個噩夢:她在黑漆漆的道路上拼命地奔跑,跑得快要呼不出氣時,才從夢中驚醒過來。
那晚,棉棉看着書,又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夢中,她正在拼命地奔跑,黑漆漆的道路上突然出現了一絲光亮,她正想睜大眼睛看清楚,就驚醒過來了。棉棉發現,真的有一束光照在自己床頭的窗戶上。那是從校園外一家工廠的職工宿舍射出的。此時,棉棉的那支手電筒歪在枕邊,也正好照在窗戶上。看來,對方是看到了自己的手電光,這才用手電筒向自己示意。
對面那束手電光有節奏地閃爍着,棉棉仔細一想,眼睛一亮:莫爾斯電碼!棉棉學過摩爾斯電碼。沒錯,四短是H,兩短是I,是“Hi”,原來對方是在向自己打招呼!棉棉激動起來,開始回應對方,并和對方用這種方式聊了起來。
對方問:“你為什麼沒睡?”
棉棉回答:“我睡不着。因為一直被一個噩夢困擾……”棉棉停了下來,不知道該不該把自己的秘密告訴對方。可能是看到棉棉久久沒有回答,對方的窗戶暗了許久,這才又發出一串電碼:“有我幫你守着,噩夢不會出現。你抓緊時間睡吧,晚安。”
“等一下!明晚8點,我在圖書館,你能來嗎?”
“好!”對方發完最後一個字,一切又回複了黑暗。
第二天晚上,棉棉在圖書館見到了一個臉色蒼白的男孩。男孩叫成俊。成俊告訴棉棉,自己每晚也會被同一個噩夢驚醒。在夢裡,他常沉到深深的湖底,湖底的水草纏住他的腿,讓他無法掙脫。
棉棉也把自己做噩夢的事告訴了成俊,二人就此成了朋友,并相約周末一起去郊外爬山。
周末,兩人來到郊外的一座小山上。山上風景很美,山道旁還有一些不知名的野果。成俊告訴棉棉,這種野果在他家鄉很多,他常到山上摘這些野果充饑。說着,他還摘了一大捧野果,塞到棉棉的手上,請她嘗嘗,自己也大口大口地吃了起來。棉棉見成俊吃得很香,也嘗了幾個,并沒有成俊說的那麼好吃。
待兩人爬到山頂時,成俊卻突然說了聲“肚子不舒服,果子好像有毒。”說完就蹲到路邊吐了起來。棉棉吓得趕緊将成俊送往醫院。
可是到了醫院,成俊卻跑上跑下地忙活起來,帶着棉棉做各項檢查。棉棉覺得奇怪,不是該成俊做檢查嗎?成俊說,自己好歹吐了,問題不大。棉棉拗不過他,隻好跟着他折騰了兩個多小時,才全部檢查完畢。
第二天中午,在醫院的前台,棉棉來取檢查報告,成俊卻沒有如約而來。“内科檢查”一欄裡寫着:先天性心髒病!
棉棉去找昨天給自己檢查的醫生,醫生卻詫異地對她說:“什麼野果中毒?你哥哥昨天帶你來時,不就對我說,主要查你的心髒有沒有問題嗎?”
棉棉還沒有從驚訝中反應過來,醫生又說:“你哥哥一早來拿報告了,因為你是先天性的,所以沒有覺察到。不過,随着年齡和心髒負荷的增加,這病會逐漸加重。這種病要想徹底治好,最好是做心髒移植手術……”先天性心髒病!棉棉聽後眼前一黑。
就在棉棉住進醫院的一周後,主治醫生趕來告訴她:“有可供移植的心髒了,建議立刻準備手術,你是死者指定捐獻的對象!”醫生的話,讓棉棉驚得說不出話來。她隐隐意識到了什麼,趕緊問道:“捐獻者叫什麼名字?”
“叫成俊,聽說是割腕自殺的……這裡有一封他留給你的信。”棉棉趕緊将信展開。
原來,成俊兩年前在礦石場打工時就染上了塵肺病,而且現在已經是相當嚴重了。他以前看病的時候,聽醫生說過,身體某些部位出了問題,會反射到大腦中形成夢境。所以,成俊故意帶棉棉去郊遊,并謊稱他們吃了有毒的野果,以此來帶棉棉做檢查。讓人意外的是,他們的血型正好相同!于是,成俊突然有了這個大膽的想法:自己的病雖然治不好了,可心髒是健康的。他想把自己的心髒捐獻給棉棉!讓她從此告别噩夢,代替自己好好活下去。
棉棉将信讀完,眼淚奔湧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