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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媽媽開始說謊

时间:2024-08-13 07:32:05


   

  1


   

  2010年臘月廿五,我下了班快步往家奔,老公徐鵬說他下班後開車去幼兒園接女兒佳佳,我就可以早點兒回家和媽媽一起張羅晚飯了。但是我開門時,媽媽沒有像往常那樣迎出門來。我邊往裡走,邊喊“媽”,卻看到媽媽癱倒在客廳的地闆上,旁邊,是橫倒在地的拖把。


   

  我用最快的速度撥打了120。等待救護車趕到的時間裡,我焦急萬分,卻不敢去扶媽媽起來,爸爸沒過世時,常常念叨,老人摔倒昏迷的話,不能随意搬動。我用臉貼着媽媽的臉頰,才發現她這麼瘦,顴骨竟然硌得我心疼。


   

  在醫院整整一周的忙亂,也沒換來一個完好的媽媽――她因中風而偏癱,隻能坐在輪椅上了。出院後,媽媽讓我給她買毛線,說要給佳佳織毛衣。反正就當是康複訓練,我答應了她。媽媽的手很巧,佳佳出生時,媽媽還給她織了件開衫,那也是佳佳唯一一件穿了超過兩年的毛衣。


   

  我給她買了3斤不同花色的毛線。可是,3天過去,毛衣才織了幾針。第三天晚上,我起夜時,發現媽媽的門縫裡透着一抹淡淡的光。我蹑手蹑腳地走到門口,聽到媽媽在輕聲叨叨:“織不出……織不出……”從門縫裡看過去,媽媽的眼睛裡全是絕望。


   

  從那時起,媽媽開始自卑。每天見到徐鵬,她總是東拉西扯地問他最近工作怎麼樣、累不累。這些問題她以前也會問,但現在的口氣一天比一天讨好。


   

  一天吃晚飯,媽媽捧着碗的手一直在顫抖,突然“啪啦”一聲,碗摔在地上碎了。徐鵬微微皺了下眉說:“還是給媽換個不鏽鋼的碗吧。”我心裡一痛,媽媽一手把佳佳拉扯大,可現在徐鵬卻透露出了嫌棄的意思。


   

  第二天,媽媽跟我說她要回老家去,說想請個保姆護理。以前,她把所有的退休金都貼補給了我們;現在,她說想用退休金請個保姆。我試圖挽留,但說出來的話那麼蒼白無力。


   

  以前,媽媽曾說過:“一個媽養10個孩子都養得起,但10個孩子養一個媽卻養不活。”現在想到媽媽這句話,我心中滿是愧疚。


   

  2


   

  保姆是我聯系的,每個月2300元,幫着媽媽洗衣做飯、打掃衛生、翻翻身子,天氣好時推她出去曬曬太陽。我告訴媽媽保姆的工資每個月僅需1600元,由我來出。但媽媽執意自己拿錢,我隻好答應。私底下,每個月我會再偷偷付給保姆700塊錢。


   

  我特意留在老家多待了3天,觀察保姆是否稱職。這位保姆看上去很精神,人也勤快,初次見面時,還拎了一瓶自釀的藥酒來,說對治療中風有好處。這麼懂人情世故又熱情的人,我和媽媽都覺得很滿意。


   

  安頓好一切事宜後,我回到廣州。長沙到廣州坐高鐵隻要3個小時,媽媽在老家養病,她自在,我也可以隔三差五回來看望。


   

  每次我打電話回去,都是保姆幫忙接電話:“小竹,找你媽媽是吧?你媽媽正在看電視呢。”接着她會說:“大姐,小竹的電話――”她拖長的聲音裡,帶着喜慶,讓我感到媽媽也是快樂的。而媽媽拿起電話時,也總是一個勁兒誇保姆把她照顧得很妥帖。


   

  于是,放下心來的我,回家看望媽媽的日子一再延期。


   

  2011年清明節,我和老公、女兒回老家給爸爸掃墓。老公去停車,我和佳佳先上樓。走到家門口,我停下來整了整佳佳的衣領,說:“等一下要親親外婆哦!”就在那時,一陣訓斥聲從家裡傳出來:“跟你說了,讓你不要亂動,你又把暖瓶踢翻。要不是看在你女兒給的工資還不錯的份兒上,我早就走了!”


   

  我的心猛地一緊,飛快地開門,媽媽的話還是鑽到了耳朵裡:“好,我以後注意,你一定跟我女兒說,我好好的……”


   

  看到我們,保姆一時愣在原地。我還沒來得及發火,佳佳先沖了過去,抱住保姆的腿狠狠咬了一口。保姆先是尖叫,接着把佳佳使勁扯開。佳佳哭了,邊哭邊喊:“不許欺負我外婆!不許欺負我外婆……”


   

  淚眼朦胧中,我看到一直愣在旁邊的媽媽也哭了。


   

  3


   

  保姆走後,我和媽媽商量,讓她跟我回廣州,她不同意。我隻好又打電話給家政公司重新安排了一位保姆,媽媽嗫嚅着說:“其實我自己能行。”


   

  回廣州的路上,徐鵬問:“醫生說沒說媽這病什麼時候能好?”我沉默着,沒有哪位醫生能給這個問題一個滿意的答案。中途休息時,他又小心翼翼地說:“咱們倆工作都忙,保姆也不容易找到可心的,你覺得找個好點兒的養老院怎麼樣?那邊環境好,她也有伴兒聊聊天。”他說的沒錯,但我心裡仍然很難過。我盡量語氣平和地說:“徐鵬,咱們一碗水端平,以後你父母身體出了問題,也送養老院,好不好?”徐鵬的臉一下子拉了下來:“我爸媽身體好着呢。”我聲音有些顫抖:“每個人都有老的那一天,我有,你也有。如果我們現在把老人當累贅,小心以後女兒有樣學樣!”彼時,在後座的佳佳正用一雙黑漆漆的眼睛看着我們。


   

  那天,懷着滿滿的愧疚與不舍,我帶着佳佳連夜坐上了回長沙的火車――如果沒有了媽媽,我的工作、生活還有什麼意義?


   

  回到家,佳佳沖到外婆身邊撒嬌,媽媽一邊摟着佳佳笑,一邊看了看我。盡管她一臉疑惑,但什麼都沒問。


   

  媽媽參加康複訓練時,醫護人員把她的腿使勁往下壓、往後拉,她疼得額頭上都冒汗了,還是一聲不吭。我心疼地問:“媽,疼得厲害咱就不練了,我有時間照顧你。”她什麼也沒說,示意醫護人員再用力。


   

  一連幾天,她訓練得比誰都用功,别人扶着器械走10步,她就丢開器械走10步;别人一天康複訓練2小時,她一定要堅持4個小時。那天從醫院回家的時候,我扶着她說:“媽,慢慢來,别着急。”她沒說話,過了一會兒,她開始喃喃自語:“要快點兒好啊,我得快點兒好起來。”而後,她望着我,流着淚說:“怕拖累你,到底還是拖累你了,媽不是成心的。”我心裡那些說不出口的苦,一下子在媽媽這句話裡化成了眼淚……


   

  那天,我和媽媽睡在一個被窩裡,我一邊給她按摩腳一邊說:“媽,你養一個女兒養得起,女兒養你一個媽也能養得起。”


   

  正在給徐鵬打電話的佳佳也回過頭,一本正經地說:“外婆,你現在動不了了,媽媽養着你;以後爸爸媽媽動不了了,我就養着他們。”


   

  第二天晚上,我們3個正在吃飯,門鈴響了。打開門,徐鵬風塵仆仆站在面前。看我一臉詫異,他抱歉地說:“細竹,是我不好,這些日子你受累了。”


   

  我看看徐鵬,再轉過臉看看家中一老一小,流着淚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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