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稀薄空氣裡的小戀人

时间:2024-08-13 03:11:10


   

  進城


   

  吳秋白自從大學畢業後,進了一所山區中學教化學,枯燥乏味的教書生活令他厭倦,加上山區的條件艱苦,他早已萌生了去大城市實現理想的念頭。他忽然想起自己的大學同窗好友包振時在省城混得不錯,也許他能幫上忙,于是撥通了包振時的電話。


   

  在電話裡,吳秋白向包振時訴說了自己的苦悶和去省城發展的想法。包振時在電話那頭沉默了一會兒,說:“秋白,你那裡條件差點,好歹也是學以緻用,現在城市裡的競争相當激烈,稱心的工作并不好找,我勸你還是認真考慮考慮。”


   

  “沒什麼好考慮的,我總不能一輩子窩在這山旮旯裡吧?”吳秋白沒好氣地說,“你要是不肯幫我那就算了。”


   

  “說什麼話呢?咱倆誰跟誰呀!好吧,你約個時間,我去火車站接你。”聽到吳秋白語氣中的不愉快,包振時陪笑着說。接着吳秋白說明了大概的行期,就挂了電話。


   

  吳秋白向學校領導提出了辭職的申請,可由于山區學校的師資緊張,學校領導想挽留他,故意拖着不辦。眼看着與包振時約定的行期近了,一氣之下,吳秋白連招呼都沒打,背起行囊偷偷下了山。


   

  從省城的火車站出來,吳秋白剛踏上站台,看到停在外面的一輛黑色轎車裡走出一個男子,穿着一身筆挺的西服,沖着他直招手。吳秋白快步走上前,握住男子遞過來的手:“包振時,好久不見。”


   

  包振時顯得很熱情,他拍拍吳秋白的肩膀:“先上車再說,我訂好了一桌飯,特意為你接風洗塵。”


   

  在一家西餐廳的包廂裡,吳秋白與包振時相對而坐。包振時不時地替吳秋白斟着紅酒,意氣風發地侃侃而談。不知怎的,吳秋白的心裡莫名地産生一種嫉妒。包振時在學校時,跟他住在同一個寝室,還是上下鋪,兩人關系鐵得幾乎無話不談。包振時的父親開了一家外貿公司,家裡有些錢,包振時根本不喜歡讀書,能讀上大學靠的是父親的關系。而他的父母是普通工人,上個大學都挺不容易,所以他在學習上非常發奮,希冀憑後天的努力改變命運。但諷刺的是,他這個品學兼優的化學系高材生幾經輾轉,才勉強做了名山區老師。包振時畢業後卻輕而易舉進了省城,當了省科研所著名教授沈沁陽的助手,在科技界立穩了腳跟,以後的前途必定一片光明。


   

  “秋白,我幫你聯系了一家化工廠,是做技術員。”包振時的神色有點尴尬,“可能委屈你了,你願意去嗎?”


   

  吳秋白呷了一口紅酒,解嘲般地笑笑:“我這樣的人,能在省城混碗飯吃就很滿足了,哪裡有資格挑三揀四?真是太謝謝你了,不然在這人地生疏的地方,我還不知道該怎麼辦?”


   

  包振時自然看出了這位老同學滿腹的辛酸,他安慰着說:“什麼事都得慢慢來,我相信你的能力。這幾天我要去參加一個學術座談會,過後我再陪你去。省城的名勝古迹挺多的,你可以遊覽散散心嘛!對了,我幫你租了套房子,我帶你去看看吧。”


   

  包振時開車把吳秋白送到了一棟居民樓下。那是舊式的一房一廳的房子,雖然有些簡陋,但比山區學校那間四面通風的土胚房強多了,況且吳秋白清楚,在省城這條黃金地段,能租到這麼一套房子相當不錯了。臨走前,包振時告訴他已經付了一年的房租,如果他還有什麼困難,随時可以給他打電話。


   

  送包振時走後,吳秋白躺倒在床上,腦子裡亂哄哄的,這次來省城的選擇究竟是對還是錯?一連幾天,吳秋白并沒有照包振時勸說的那樣,去省城的名勝古迹散心,他隻在周圍的幾條街道随便走走,熟悉一下環境,他兜裡的錢不多,每分錢必須用在刀刃上。


   

  這天早上,吳秋白正在樓下的一家小餐館裡吃早點,手機響了,一聽是包振時打來的,包振時說在樓下等他。吳秋白匆匆吃完早點,趕到租的樓房下面,果然包振時半靠着轎車在抽煙。


   

  包振時的臉色很難看,像是在生什麼氣,開車的時候喃喃念着:“空氣消失,這怎麼可能,怎麼可能……”


   

  吳秋白聽的一愣,不禁問道:“發生了什麼事嗎?”


   

  包振時神情複雜地望了吳秋白一眼,欲言又止,歎了一口氣:“沒事,是工作上的一些問題。這幾天過得還行吧?”


   

  “馬馬虎虎。”吳秋白聳聳肩膀,把頭扭向了車窗外。


   

  不一會兒,車開進了一家規模不大的化工廠,包振時領着吳秋白直奔廠長辦公室。接待他們的是一個胖胖的中年男子,一臉和氣的微笑:“是包老弟呀,快請進。”


   

  包振時也露出了笑容,他指着中年男子說:“秋白,這位是焦廠長。”


   

  吳秋白禮貌地與焦廠長握手,不卑不亢地說:“焦廠長,以後還請你多多關照。”


   

  包振時又指着吳秋白對焦廠長說:“這位就是前一陣我跟你說起過的我的大學同學吳秋白。”


   

  焦廠長打着哈哈:“化學系的高材生呀,沒想到我這破山神廟裡也來座金佛。”


   

  吳秋白蹙起了眉頭,這個焦廠長典型的一副商人嘴臉,說實話,他很讨厭在這種商人手下做事。包振時悄悄拉了拉吳秋白的衣袖,大聲說:“焦廠長也是我父親的好朋友,秋白,你可得好好幹。”


   

  焦廠長擺擺手說:“放心吧,包老弟,我不會虧待你的同學。兩天後我在‘金福’酒樓安排了一場宴會,你記得屆時光臨啊!”


   

  吳秋白原本以為焦廠長真的會讓他做技術員,哪知卻把他派到了辦公室,整理資料,挂個閑職。焦廠長對他顯得很禮遇,說話客客氣氣,但吳秋白感覺到,他與焦廠長的關系很微妙。焦廠長付高薪,可不準他插手化工廠的具體事物,這分明是一種防備心理。焦廠長防備的當然不可能是他,而是他背後的包振時,這樣看起來焦廠長與包振時絕不是那種朋友的關系,裡面似乎還隐藏着某種利益。


   

  有了這層顧慮,吳秋白也變得異常小心,若是焦廠長在辦公室裡會見客人,不用焦廠長使眼色,他會主動借故離開。一次,吳秋白從外面回來,發現辦公室的門關了,裡面卻傳來焦廠長與一個女人的談話聲。吳秋白并不想偷窺,可那張門鬼使神差地沒有關緊,露出了一條縫。吳秋白不經意地瞟了一眼,是一個漂亮年輕的女人,正親昵地貼在焦廠長耳邊說着悄悄話。吳秋白的臉臊熱了,他知道焦廠長有個老婆,他還見過一面,兇巴巴地像隻母老虎,大概焦廠長也是在玩着貓偷腥包二奶的把戲,吳秋白搖搖頭走開了。


   

  偷窺


   

  報紙上的一條新聞報道引起了吳秋白的注意,在報紙的醒目位置,刊發了一則關于省科研所沈沁陽教授正在研制一種空氣揮發劑。文章說這種空氣揮發劑可以在空氣流通的狀況下,小範圍内使空氣完全消失,形成一個真空形态。這是史無前例的偉大發明,在科技界反響很大,目前研究工作在高度保密的情況下順利進行。看完報道,吳秋白驚呆了,他學的是化學專業,這種匪夷所思的空氣揮發劑,在化學理論中幾乎是不可能辦到的。但沈沁陽是國内化學界泰鬥般的人物,學識淵博,威望很高,他又怎麼會毫無根據地提出進行研究呢?吳秋白蓦地想起那天包振時送他去化工廠的路上,自言自語的那句空氣消失的話,而且通過包振時氣憤的樣子,莫非包振時也不相信,在學術座談會上與沈沁陽發生了不愉快的争論?吳秋白的心裡升騰起一種久違的好奇,他很想去找包振時問問,包振時是沈沁陽的助手

,應該清楚這方面的事情。


   

  吳秋白拿起電話,準備打給包振時,剛舉起電話他又放下了,别說這是高度機密的科研成果,按照紀律包振時肯定不會透露給他。即使他知道了又能怎樣,這畢竟跟他現在的生活扯不上任何關系。


   

  吳秋白看到焦廠長提着公文包急匆匆地走出辦公室,說來也怪,這幾天焦廠長顯得比平時忙碌了許多,經常不在辦公室,好像有個大客戶在找他談判。


   

  下班時間一到,吳秋白走出化工廠大門,他看到了那輛熟悉的黑色轎車停在門前。從車窗裡露出包振時的腦袋,向他招手。吳秋白打開車門坐了進去,今天包振時的氣色好了不少,臉上挂着難以抑制的笑容。


   

  “有什麼高興事?”吳秋白淡淡地問。


   

  包振時沒有回答,從公文包裡拿出一張請柬,抛給吳秋白。吳秋白詫異地望了包振時一眼,打開一瞧,他愣住了。請柬上寫了他的名字,請他在明天光臨包振時與沈姗姗的訂婚典禮。“你訂婚了?以前怎麼從未聽你說起過?”


   

  包振時此時一臉幸福的喜悅:“我跟姗姗戀愛也并不太久,她是沈教授的獨生女兒,在我們科研所做秘書工作。今兒一早,沈教授把我叫到他家裡,問我是不是真心喜歡姗姗。我說喜歡,隻是害怕高攀不上,哪知沈教授竟說,隻要你喜歡就好,我明天就給你們舉行訂婚儀式。我當時樂傻了,這不,連個準備都沒有。我在省城親戚朋友也不多,隻好委屈你幫幫忙。”


   

  吳秋白自然義不容辭,痛快地答應下來。他陪着包振時去買些訂婚的籌備品,計劃儀式上的細節,忙活了整整一個晚上。


   

  包振時的訂婚儀式在“金福”酒店舉行,由于沈沁陽的知名度,來了不少的社會名流,場面十分盛大,吳秋白看到焦廠長也來了。婚禮按時舉行,音樂聲響起,一個頭發微白精神矍铄的老人分别挽着一男一女走上台。包振時穿了一件黑色的禮服挽住老人的左臂,一個穿着白色婚紗的女人挽住老人的右臂。


   

  老人是大名鼎鼎的沈沁陽教授,吳秋白在報紙上見過照片。可當他的目光掠過那個叫沈姗姗的女人時,吃了一驚,沈姗姗的面容很眼熟,他好像在哪裡碰到過。


   

  吳秋白低下頭仔細想了想,是了,那天在焦廠長的辦公室,他以為是焦廠長情婦的女人。這是怎麼回事?沈教授的千金居然跟焦廠長那種人搞到一塊去了?他是否應該把這件事告訴包振時呢?吳秋白猶豫了片刻,決定還是暫時把這件事隐瞞,他空口無憑,即使說了包振時也不見得會相信,況且焦廠長現在是他的衣食父母,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包振時和沈姗姗舉着酒杯向出席的來賓緻謝,他們走到焦廠長面前,焦廠長客套地與包振時祝賀幾句,看樣子沈姗姗并不認識焦廠長,包振時在一邊做着介紹。吳秋白心裡一動,他得小心地暗示一下,畢竟包振時是他的朋友。吳秋白故意重重地咳嗽一聲,焦廠長愕然地回過頭,吳秋白富有深意地笑了笑。


   

  回到出租屋的時候已是深夜,吳秋白去衛生間洗了個澡,稍微舒緩疲憊的身體。一陣夜風吹來,吳秋白忍不住打了一個噴嚏,他想起卧室的窗戶沒有關好,起身踱到窗戶旁。


   

  吳秋白探頭朝外張望了一眼,四周黑漆漆的,居民們都已進入了夢鄉。這時,吳秋白感覺到對面的樓道裡有一個光點在閃動,透着紫紅色的光芒。光點正對着自己的卧室,有人用夜視望遠鏡在窺視。吳秋白吓了一跳,自己初來此地,人生地不熟,誰會深更半夜窺視他?樓道裡的那人似乎覺察到被吳秋白發現了,急急忙忙收起了夜視望遠鏡。因為這片居民樓沒有安裝照明設施,吳秋白隻聽到下樓的腳步聲,接着一個模糊的黑影從樓道口竄了出來,飛一般往外跑去。


   

  這一夜,吳秋白滿腦子都是那個窺視的黑影。黑影是誰?他的目的是什麼?吳秋白突然想到了焦廠長,除了他,好像再也找不到其他的人了。


   

  第二天吳秋白去化工廠上班,焦廠長異乎尋常的熱情,笑着問他昨晚睡得好嗎?吳秋白心中一凜,難道他的懷疑沒有錯?


   

  焦廠長準備開一次會議,說是宣布廠裡一個重要的人事安排,并讓吳秋白也一起參加。臨散會前,焦廠長鄭重地說:“廠裡原先負責銷售業務的小徐病了,我決定請小吳暫時替代一下。”焦廠長轉過身對吳秋白說:“小吳,你意下如何?”


   

  吳秋白乍聽這個消息,呆怔住了。這太意外了,一向不重視他的焦廠長怎麼會把這麼重要的職務給他?莫非焦廠長猜到了他知道其與沈姗姗之間特殊的關系,為了穩住他而故意表現的一番示好?抑或是其中另有所圖?


   

  吳秋白上任之後的第一件差事就是陪同焦廠長去跟一個外國客商談判,地點是在一家賓館的小會議室。一切都已經由焦廠長安排妥當,吳秋白需要做的隻是在拟好的合同書上代表化工廠簽字。那個外國客商名叫彼德,滿臉絡腮胡子,能說一口流利的漢語。合同書吳秋白仔細地看過,沒有什麼問題,剛準備簽字,手裡鋼筆的墨水恰好用完了。彼德從口袋裡掏出一支鋼筆,笑着說:“吳先生,請用我這支。”


   

  吳秋白簽好字,送走彼德後,焦廠長詭異地朝吳秋白冷笑不止,把手裡的合同書遞給他。吳秋白打開一看,幾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拟好的合同書上并沒有簽上他的名字。他剛才簽了字的合同書哪裡去了?難道是彼德遞給他鋼筆時被調了包?簽了他名字的合同書上究竟是什麼内容?焦廠長在一旁意味深長地說:“現在我們坐上同一條船了。”


   

  吳秋白這才猛然醒悟,他在不知不覺中已經落入了焦廠長布置的圈套,這圈套裡包含着怎樣的秘密,他卻不知道。


   

  婚變


   

  吳秋白一切蒙在鼓裡,不得不小心翼翼地跟焦廠長打交道,發生那件簽合同事件後,焦廠長總是把他推到台前,處理化工廠的對外業務。吳秋白發現自己就像一個任人擺布的木偶,牢牢地被焦廠長抓在手裡。奇怪的是,訂完婚的包振時這幾天也不見人影,吳秋白連個商量的對象都找不我一度瞧不起那個名叫飄零的女生。


   

  她終日喝酒抽煙,白天睡覺,晚上便在酒吧裡厮混,對待感情更是淡薄。


   

  一次我為了男友落淚,她路過我的身旁,看了看我手中的相片,上面是笑容燦爛的男友和我。接着她說;“這樣的男人,不中留。”


   

  我問:“為什麼?”


   

  她說:“如果一個人讓你傷心卻置之不理,那麼他并非愛你。”


   

  聽罷,我不屑的啐了句,“你又懂什麼!”然後起身回屋。


   

  那是第一次與飄零發生矛盾。因為我認為,愛一個人,不僅僅是渴求從對方身上獲取快樂,也要付出。有笑有淚,有幸福有争吵的愛情,才是完整的。


   

  我甚至覺得,太過平靜的愛情是虛僞的,是不穩固的。隻有存在矛盾的愛情才能越發堅固。


   

  我對信念的執着一如鼻炎對我的執着。


   

  高二那年的一天夜裡,獨自在家。我孤獨的厲害,心驚膽顫的偷了父親留下的一根煙抽。我沒有想到它會讓我患上鼻炎,當時隻是狂咳不止。


   

  “還沒睡嗎?”


   

  這是舉凡在QQ上對我說的第一句話。


   

  “沒呢。”


   

  當時我與他并不熟,隻是高一時同在一個班。當時對他的印象并不深刻,甚至經曆了半年之後

,我連他的樣貌都幾乎忘卻,還是翻出高一的全班合影才想起來,原來就是他。


   

  相片中的他穿着運動衫。與其他男孩子的淩亂不潔不同的是,他穿運動衫能穿出休閑的味道。整潔、鮮活、陽光燦爛。現在才發現,他幾乎是那班男生中最耀眼的一個。


   

  “有什麼煩心事嗎?”


   

  “就是因為沒有事情可想,所以睡不着。你呢?”


   

  “哦,我在想下個禮拜比賽的事,今天打球受傷了,不知何時才能複原。”


   

  我這才記起,他是球隊的隊員。以前聽同班女生說過,他是校隊的老隊員,初三就加入,能考上高中部也全憑他的體育特長。


   

  我們聊天聊到很晚,大概淩晨三點,我的煙抽完了。沒有了那股溫熱,寂寞便又開始滋長。


   

  然而跟舉凡聊天的那天下午,我發現,淩晨的那些煙給我帶來了巨大的痛苦。


   

  我正準備去洗臉,電話來了,是媽媽。


   

  我驚喜的叫“媽媽”,卻發現我聲粗如沙,讓我覺得自己的聲帶就像是蟾蜍的皮一般惡心。


   

  “你嗓子怎麼了?”媽媽問我。我說:“可能是感冒了。”媽媽“哦”了一聲,然後她告訴我錢已經打到我的卡裡,要是爸爸回家了就打電話告訴她。


   

  末了,她說:“估計也不會回來吧,那我先挂了,你自己買點藥吃。”


   

  夜裡我從睡夢中醒來,後背都汗濕了,額頭上更滿是汗珠。我一摸額頭才發現,竟是這樣的燙。我從沒想過,有一天自己會變得如此孱弱,僅僅是喉嚨發炎而已,竟然引起了發燒。


   

  我趁着夜色打車去醫院。護士幫我打吊針的時候問我,“你家裡人怎麼都不陪你來,這麼晚了又這麼冷,還是個女孩子,挺不安全的。”


   

  我淡淡地說了句,“他們都死了。”


   

  護士驚恐的看了我一眼,可能是我臉上的笑吓壞了她。


   

  再次與舉凡在網上相遇是第三天的事。


   

  先前我們約定,如果他能捧回獎杯,我便請他吃最愛的火鍋。當時我絕對沒想到,第二個星期的周五放學後,他便拿着獎牌找到我,對我說,“你看這是什麼!”


   

  吃火鍋的時候,他說以後考大學也要考去一個有好吃的火鍋的城市。看着他明亮的眸子,我感到一種幾近陌生的溫暖。也許就是從那一刻開始,我愛上了他。


   

  那時我喉嚨已經恢複,可鼻子卻始終不通,我想,吃頓火鍋發發汗,或許能好些。


   

  我再也不想去抽煙。一個原因是為了避免發炎,第二個是我不希望舉凡聞到我身上的煙味,以為我是個不正經的女生。


   

  我跟他說自己迫切想得到一台寶麗來的拍立得,可惜寶麗來在2001年就宣告破産了,我想,自己的願望可能永遠變成了奢望。


   

  然而就在隔日,他叫我出門,從身後變出一台我夢寐以求的拍立得:“其實我也喜歡這個,早就收藏了,不如借你玩玩?”


   

  我們坐在公園的石凳上,陽光明媚如微笑,草地的綠色讓整個世界都明麗起來。我們靠近了些,我說:“要照了哦,一、二、三,茄――子。”然後我們一齊笑。照片吐了出來,我盯着它,等待圖像一點點顯現。


   

  那仿佛就是幸福在一點點照亮我的宇宙,似乎從那天開始我們的關系變得越發親密了,能聊的東西也越來越多。


   

  我流了整個寒假的鼻涕,因為覺得沒什麼大礙,便不曾用心醫治,漸漸地也習慣了。


   

  而那天我去醫院,醫生告訴我,我得了鼻炎,挺嚴重的,可能會一直伴随着我。并且,我的嗅覺會受到很大影響,幾乎隻有正常人的百分之一。


   

  真正愛上舉凡是2006年的10月16日。


   

  那時我和舉凡都上高三。


   

  爸爸媽媽依舊鮮少回家,每月五日定時打錢到我的卡裡,然後會打個電話。到後來幾乎連每月一次的電話都省去,直到我上了高三。


   

  爸爸說我的成績上一本絕對沒問題,一定要填北京的學校。


   

  媽媽則反對,她說,去上海會有更多機會,女孩子就是要去時尚之都。


   

  他們因此又争吵起來。


   

  我以前非常希望他們能在一起,而現在,我害怕他們碰面,因為隻要碰面就會無法避免的發生争執。


   

  而在那時,我的鼻炎已經很嚴重了,天氣稍微變化鼻子便會堵住,完全不能用鼻子呼吸。點鼻子的藥水是随身必備的,否則我說話時連自己都聽不清,感覺嗡嗡的像蜜蜂叫。


   

  可我卻不曾告訴父母,而他們亦不曾問起。


   

  記得有一次舉凡跟我打賭,輸了,便按事先約定做點心給我吃。


   

  然而我再次感到被命運玩弄。


   

  自己喜愛的男子精心做的甜品,我卻聞不到它的美好。


   

  六月,高考後我問舉凡準備報哪所學校,他說了重慶的一所大學。


   

  果然啊,他選擇了一座以火鍋聞名的城市。


   

  我暗自将那個大學的名字記下。


   

  父親堅持讓我填北京,母親執意讓我填上海。我發現我們竟然都是這樣執着的人。


   

  父母堅持着不與對方妥協。


   

  我堅持着與舉凡的暧昧。


   

  舉凡堅持着火鍋和體育。


   

  一群頑固。


   

  而那一年,我收到了大學的錄取通知書,那所大學,在重慶。


   

  這個消息一出,幾乎所有人都感到詫異。我的成績完全可以去一流的,甚至說全國前列的大學,然而我卻去支援西部,去了重慶。


   

  為了舉凡。


   

  “舉凡,你在哪?”我問。


   

  “啊,我在我們學校三食堂啊,怎麼了?”


   

  當我趕到食堂門前時,看見了久違的舉凡,正準備給他個驚喜,卻隻在他臉上看到一個“驚”字。他的臉色迅速變得出奇的别扭,鐵青鐵青的,看見我像是見了鬼。


   

  這時,一個女生從食堂走出來,叫了舉凡一聲,語氣很親昵,我的好情緒一下消去了一半。


   

  我強迫自己不去亂想。


   

  他語氣很嚴肅地問:“你為什麼要到這種地方來,以你的成績,根本不應該到這來毀自己。”


   

  我說:“我怎麼是毀自己呢?我……我是為了你才來的。”


   

  舉凡顯然慌了手腳。他愣在那裡半天沒說話。片刻,他去旁邊的小賣部買了包香煙,熟練地撕開玻璃紙,抽出一根塞進嘴裡。


   

  他一邊抽着煙,一邊保持沉默。


   

  半晌,他終于開口。


   

  “其實我想了半天,我覺得我不能騙你,老實跟你說,我早就有女朋友了,從高二就開始。還記得我們第一次在網上聊天吧?那天是因為我和她鬧矛盾了,我發信息跟她說,我在網上等她,要跟她解釋清楚,不論多晚都會一直等下去。結果她恰好停機,根本沒看見我的信息,我當時實在難過,以為她再也不會理我,所以才會找你聊天。”


   

  “抱歉,起初我的确把你當成了我的香煙,當成了一個陪我解悶的人,或者說,我女朋友的代替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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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真的把你當成我最好的女性朋友,但,不是女朋友你明白嗎?”


   

  我受不了女生寝室如同宮鬥一般的戰争,入學的第二周便搬了出來,接着,認識了飄零。


   

  我知道飄零不是她的真名,那隻不過是她在酒吧工作時用的藝名。


   

  她也從來不肯說她的真名。


   

  我問:“為什麼?”


   

  她說:“你知道了我的真名又能怎樣呢?你能因此猜測出我在想什麼嗎?你能知道對方有沒有在打你的主意嗎?這個世界是無法信任的,每個人都為了自己努力生存,可為了自己的生存,就必定要犧牲其他人的生命。”


   

  我說:“你的想法太極端,你總是對那些陰暗面念念不忘,卻忽視了世上确實有美好的事物存在。”


   

  說出這話的時候,我突然覺得心虛。


   

  就像舉凡,他可能從頭到尾都未曾戀慕過我,當初的結識,隻是因為彼此都是這個星球裡寂寞的兩隻。我們暫時依偎,相互取暖。黎明一到,便毫無留戀的各自東西。


   

  然而我卻深深陷在了裡面,無法自拔。


   

  半個月後的一天,飄零與我道别,她即将離開這座城市。


   

  飄零臨走時送了我一盒寶麗來拍立得的膠片,她說她曾經也熱衷于拍立得,并且也曾擁有過一台。隻不過十八歲那年,她将相機送給了一個深愛的男孩。我知道,他們的愛情也是無疾而終了。


   

  我流着淚收下。


   

  她伸出手止住我的淚,她說:“在這個世界裡,誰先哭,誰就輸了,無論多麼艱難,多麼痛苦,也不要讓人那麼輕易地看穿你的情緒,要學會保護自己。”


   

  幾日後飄零來信說:“一切的堅持,無論是愛還是悔恨,帶給自身的沒有絲毫益處,唯有傷害。”


   

  我似乎明白她想說的,于是拿起門後的雨傘和那台拍立得跑了出去。


   

  我找到了舉凡,他似乎有些害怕我。因為還沒等我說話他就慌慌張張的拉來旁邊的女生,就是那天在食堂喚他名字的那個。他說:“她就是我女朋友,認識一下吧!”


   

  我沉默,笑笑,說:“舉凡,我們真的就變得如此生硬了嗎?你需要這樣迫切的與我劃清界限?”


   

  沒待他回答,我又說:“其實我今天想告訴你,我有男朋友了,是我們系的,很帥,哪天有空介紹你們認識。至于相機,多謝了,現在還給你。”


   

  舉凡似乎有些吃驚,不過他的臉上流露出幾分微笑。他可能是感覺到我的釋然,也可能是長長的舒了一口氣。


   

  我沒久留,說完那句話,很快就走了。


   

  回家的路上,天空下起了大雨,越下越大,四周的一切都變得模糊。


   

  我看見一對小戀人,男生用外套給女生遮雨,兩人幸福的從我身旁經過。


   

  我突然想起什麼似的轉身叫住了他們。他們覺得很詫異。我把傘送給他們,然後對那個男生說:“永遠不要讓你的女朋友着涼,要是得了鼻炎可不得了。”


   

  我把雨傘遞給了他們,隻為縱情享受這場酣暢淋漓的大雨。


   

  我不知道這場雨是否會加重我的舊病,但是當下,我的呼吸,暢快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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