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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人的救贖

时间:2024-08-12 06:19:30


   

  蹲了17年大牢的燕詩鑫,出獄後花十年時間摸索出一條救贖之路。然而,柳暗花明之時,這個48歲的漢子卻進入了生命的倒計時。


   

  在昨日上午的武漢市第五屆愛心送考啟動儀式上,燕詩鑫第一次在公開場合接到鮮花時,“幸福得有點懵。”


   

  兩次當街遭痛罵,他“醒”了


   

  “要是沒有孫緒鵬的兩次罵街,我不敢想象自己現在是什麼樣子。”說這話時,燕詩鑫低下頭,揉了揉有些濕潤的眼角。


   

  他口中的孫緒鵬,是武漢市~口公安分局利濟街派出所的一名管段戶籍。


   

  在孫緒鵬看來,家住武漢市~口區江漢橋巷的燕詩鑫本來應該有一個美好的人生:1980年高中畢業入伍,1982年複員,被分配到武漢市第十一醫院上班。


   

  然而,1983年8月12日,燕詩鑫因搶劫罪被判刑12年,其間又因在獄中打架鬥毆被加刑5年。人生最美好的17年,燕詩鑫交給了高牆鐵網。


   

  2000年1月11日,燕詩鑫出獄後在香港路一家酒店住了一個多月才回家,其間他天天與獄友厮混。


   

  回家第一天,他就被上門詢問近況的孫緒鵬堵在了樓梯拐角。“你來幹什麼?我不認得你!”燕詩鑫語氣硬邦邦。


   

  “那個時候,我每次上門,他都對我冷眼相待。”孫緒鵬回憶。刑滿釋放的燕詩鑫對民警有着強烈的抵觸情緒。


   

  但接觸了十幾次後,孫緒鵬從對方的眼裡看到了一絲感動,“他這個人本質不壞,就是在牢裡呆久了,戒備心太強。”


   

  一天傍晚,燕詩鑫閑逛回來,無意中說:“大排檔好像蠻賺錢哦。”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孫緒鵬幫他去稅務所、工商所辦理相關手續,買鍋碗瓢盆,甚至還自掏300元錢讓他買菜。


   

  一個月後,大排檔終于開起來了。火紅的生意招來了十幾個“吃黑”的小混混,脾氣火爆的燕詩鑫準備糾結一幫獄友火拼一場。


   

  孫緒鵬聽到消息後,火速趕來,當街質問了燕詩鑫三個問題:“你再進去你對得起誰?你還能不能活着出來?你值得嗎?”燕詩鑫沒再吭聲。


   

  大排檔生意好時,一天可以賺300多元。但是燕詩鑫還覺得來錢慢了,又想起了自己在監獄裡的策劃――搶銀行。孫緒鵬無意中從一個長期與燕詩鑫厮混的人那兒了解到這一情況。


   

  “當時血一下湧上頭,他怎麼這麼不争氣!”孫緒鵬沖到燕詩鑫的攤子前,當着所有人的面,又一次劈頭蓋臉将他臭罵一頓。


   

  “我是個特别講面子的人。”燕詩鑫說,當時孫緒鵬當街把他罵得狗血淋頭,他卻一句話也不敢頂,從此老老實實做生意。


   

  借錢給“兄弟”發工資


   

  2002年1月,燕詩鑫憑着打理大排檔生意攢下的幾千元,開了一家名為“軍威”的汽車租賃公司。同年2月,一個名叫陳斌的陌生人找上門來。


   

  陳斌,是燕詩鑫朋友的小舅子。這個朋友自己也經營着一家汽車租賃公司。燕詩鑫問他:你公司也缺人,為什麼不請自家人?好友遲疑地表示,小舅子曾坐過牢。


   

  聽罷,燕詩鑫爽快地接受了陳斌,要他馬上來上班。


   

  “要說沒有猶豫,是假的。”燕詩鑫說,“但是我也是從監獄出來的,我理解他們的心情,清楚他們的處境,我希望這些人在我這裡消除對社會的抵觸情緒。”


   

  陳斌當時在家賦閑一年多,一直未能找到工作。他說,很感謝燕總給他的機會。


   

  燕詩鑫說,剛創業時非常艱難。他在漢正街挨家挨戶發宣傳單,招攬客源。最開始,坐了八個月冷闆凳。“那段時間,都是在借錢給員工發工資。”第一筆生意,是在2002年8月,一個客戶租車到沙市,車輛在高速公路上抛錨。接到電話後,燕詩鑫帶人立即開車去為客戶換車。


   

  後來證實,車的損壞是由于客戶過失造成的,客戶租車3天租金480元,燕詩鑫修車卻花了8000多元。盡管第一筆生意虧了,但赢得了客戶信任,該客戶現在是公司長期租戶。


   

  他們一起走過了創業的困難期。陳斌說:“我們在一個鍋裡吃飯,親如兄弟。”後來姐夫的公司月薪3000元請陳斌去上班,被他拒絕了。


   

  如今,陳斌成了元老級員工,他的“兄弟姐妹”越來越多。燕詩鑫的“軍威”汽車租賃公司成了安置釋解人員過渡的一家租賃公司。安置期内,燕詩鑫會努力地幫他們找工作。截至目前,69人在他這裡重獲“新生”。


   

  他是釋解人員的親人


   

  很多企業一聽說是坐過牢的人,都搖頭。實在沒辦法,燕詩鑫每次上門幫人求職,都刻意隐瞞他們的服刑經曆。直到被老闆認可,他才跟對方“揭蓋子”。


   

  同樣,每一名到他這裡過渡的員工,他從未詢問過去,揭别人的“傷疤”。


   

  巴東山區農婦譚神英,因為本分老實常被人欺辱打罵。一次,為了田地糾紛,村裡一個男人又一次向她揮起了拳頭。她舉起鋤頭把對方打倒在地……直到走上法庭,氣憤難平的她還在念叨:“我就要搞死他!”


   

  譚神英最終因犯故意殺人罪,被判15年刑。進監獄的時候她30多歲,出獄時已年近五旬。譚神英付出了慘重的代價。但最讓她心碎的是,漫長的服刑期中,丈夫和三個女兒從來都沒有探視過她。


   

  去年夏天,譚神英出獄,被司法局介紹到燕詩鑫的公司暫時安置。燕詩鑫開車把她和她的三大包行李接到公司,安頓好後帶她出去吃飯、逛江灘、遊黃鶴樓……晚上,譚神英終于向這個素不相識的人敞開了心扉:家散了,傷心。


   

  當晚,燕詩鑫要到了譚神英丈夫的電話,告訴他:“不管你們現在感情怎樣,我隻想告訴你,她一直很想你。如果可以的話,我出費用,你來見見她。”


   

  電話那頭,是那個木讷本分的農村漢子長久的沉默。這一夜,燕詩鑫跟譚神英一樣,徹夜難眠。


   

  第二天上午,當丈夫、二女兒、大女婿一行三人出現在公司門口的時候,譚神英愣了,燕詩鑫也愣了。


   

  接下來的一幕像是電影:夫妻倆擁抱,淚流滿面。燕詩鑫笑了。


   

  臨走前,譚神英雙膝及地向他緻謝。燕詩鑫連忙攔住:“莫這樣,能把你們的家重新捏攏,好好過日子,我就放心了。”


   

  公司跌入谷底,他沒放棄


   

  2008年,燕詩鑫的“軍威”汽車租賃公司正蒸蒸日上時,意外發生:公司出租的8台豪華轎車一去不回,直接和間接經濟損失達800多萬,公司一下子跌入谷底。


   

  為賠償車主的損失,自己的車子賣了,價值兩百多萬的兩處房産賣了,公司也被迫從香港路200多平方米帶停車場的臨街旺鋪,搬到了租金更便宜、但卻狹小簡陋的崇仁小路居民區裡。


   

  一貧如洗的燕詩鑫沒有死心。他有一個信念:一定要把這個“釋解人員”之家辦下去。


   

  雖然公司仍未走出困境,連員工工資都要靠借錢發放。但他說:“即使是求人下跪,也要讓公司生存。隻有公司活了,那些釋解人員才能在這裡找到溫暖和希望,自食其力地生活。”


   

  公司搬了家,但有一面錦旗一直懸挂在牆上。錦旗是十名曾經在公司工作過的員工聯名贈送的,上書“傾

心幫扶銘記于心”。


   

  目前,燕詩鑫的公司是唯一一個被武漢市政府認定的釋解人員過渡性安置基地。但是,一個人的力量畢竟有限。燕詩鑫說:“這麼多年,都是一個人撐過來的。我很希望能多一些這樣的安置基地。”


   

  誠懇坦率,他找到真愛


   

  花時間和精力讓别人一家團圓,可多年來自己卻一直孑然一身。燕詩鑫的個人問題,一直是“大哥”孫緒鵬的一塊心病。


   

  “年紀不小了,該成個家了!”孫緒鵬不止一次試着給燕詩鑫當“紅娘”,但都被他糊弄了過去。


   

  燕詩鑫說,青年時代曾有過一次長達8年的初戀,後來對方嫁給了别人。打這以後,很難再有女人能真正打動他。


   

  去年11月,在和朋友的聚會上,燕詩鑫認識了比他小10歲、在白馬商城服裝店打工的萬菲。


   

  “聽他的經曆,我覺得他與衆不同。我接觸過很多大老闆,他們富有,但精神貧乏。他跟别人不一樣。”萬菲這樣描述燕詩鑫給她的第一印象。


   

  燕詩鑫被這個同樣與衆不同的女人叩開了心扉。


   

  萬菲說,一開始,不會甜言蜜語哄女人開心的燕詩鑫就赢得了她的好感。而且對于過去,他從未向她隐瞞過,包括他患病的情況,“跟他相處,每一分鐘都能感覺到輕松。”


   

  直覺告訴她,這個男人靠得住。兩人的婚姻大事已經列入了“議事日程”。


   

  萬菲相信,燕詩鑫一定能夠戰勝病魔,他的事業也一定會再次起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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