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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謝謝你的勇氣

时间:2024-08-12 12:41:06


   

  8歲那年的夏天,我得了延髓脊髓灰白質炎――小兒麻痹症中最嚴重的一種,病菌侵入了我的中樞神經。剛開始,我吃東西時常常被噎住,繼而吞咽發生困難,很快,我的頸部、雙腳和右手就癱瘓了。


   

  父母被告知我已無藥可治。同時,醫生也不讓他們陪夜。


   

  于是,我的父母一步三回頭地回到密執安州藍鎮的家中。母親整夜安慰着父親。她見他傷心地哭了。這是父親第一次流淚,也是唯一的一次。天一亮,他們振作起精神,默默無語駕車去醫院。


   

  就在父親流淚的那一夜,我發着華氏108度的高燒,毫無知覺地躺在病床上。一位老護士把我放在浴缸裡,用冰塊給我降溫。她寸步不離地陪我度過了充滿危險的48小時,直到我的高燒逐漸消退。


   

  疾病損壞了我身體的許多部位,最嚴重的是靠近頸部的脊椎骨。我躺在床上,根本擡不起頭。


   

  醫生告訴父親,通過治療,我的右手和雙腳的功能有可能恢複,但我将不得不戴着頸部支撐架度過餘生,我将不得不去殘疾兒童學校讀書。


   

  “不!”這是父親對這種可憐的、不能自立的生活的回答。“我的女兒永遠不會那樣!”


   

  父親雖然沒有讀過高中,文化程度不高,但他卻讀了一切他能夠找到的有關幼兒癱瘓方面的書。同時,他虛心向專家、醫生和護士請教。最後,他得出結論:如果他女兒的肌肉能用人工方式進行鍛煉,永久性的肌肉萎縮就不大可能發生。一位按摩醫生同意父親的結論。父親發誓要讓我盡快出院,以便及早進行治療。


   

  出院時,我不能走路,而父親不想讓我像其他孩子那樣坐輪椅,于是就抱着我走出了醫院。


   

  我開始學鋼琴。父親坐在鋼琴前,抱我坐在他的腿上,把我的頭靠着他的胸膛,又把我的雙手放在琴鍵上。我的右手不聽使喚,滑了下來。“沒有關系,很快你就會彈得很好了。”他信心十足。


   

  按摩醫生泰勒每天上午來我家為我按摩肌肉,特别是頸部肌肉,一位家庭教師則每天下午來為我補習功課。父親答應一定讓我重返原來的學校。


   

  父親一天要從公司回家幾次,把我平放在琴凳上,用沙袋放在我的前額、右手和雙腿上,強迫我擡頭、提手和舉腿。頸部肌肉已經有些萎縮,我不得不努力鍛煉,加強其他肌肉的力量用以彌補。一些鄰居聽到我鍛煉時的哭喊聲,認為父親不近人情,因而對父親不理不睬。但父親這樣做恰恰是出于愛,我心裡很明白。


   

  漸漸地,我能靠自己的力量擡頭了,雖然還不太自如;我能走了,雖然還不太穩當;我能寫了,雖然慢一些;甚至,我雙手能彈出幾個音符了,雖然還串不成曲。


   

  我的大部分吞咽器官已經麻痹――現在依然如此。為了進食,我得把頭全扭向右邊才能咽下食物。父親想了個主意,在餐桌上安了一面鏡子。對着鏡子,我慢慢練習端正頭部吃飯,直到基本糾正。我現在吃飯時,頭依然會右偏一點,但人們一般覺察不出。多虧了父親的主意和那面鏡子。


   

  我想去上學,但學校通知父親說我沒有完全恢複,下學期還不能回校上課。父親直奔校長辦公室,對校長說:“請幫助我女兒重返正常人的生活,下學期回校讀書是對她刻苦鍛煉的最好回報。”


   

  終于,在新學期開始時,我回到了學校。


   

  盡管班裡那個最胖的女生罵我是“瘦猴”,但這讓我感到自己又是這個集體中的一員了。期終考試,我獲得了全班的最好成績。


   

  然而,我的鍛煉還遠沒有結束。


   

  那年夏天,父親借債在莫利森湖邊買了一塊土地,搭了一間小屋,這樣我就能每天進行水療。他教我遊泳以提高我的身體素質。他覺得劃船對增強我的臂力有好處,但他又不會,就弄了一條舊小船先行練習。我永遠不會忘記他第一次劃船離開碼頭時的情景:船在晃蕩,他手裡捏着本《簡易劃船六步法》,不到一分鐘,船翻了。岸上的我們哈哈大笑。終于,他學會了劃船,也最終教會了我。


   

  為了使我的形體動作優雅,為了使我的情緒平和,他還教我滑水。在金色朝霞中,我常常在水面上飛速滑翔。


   

  接着,我恢複了芭蕾和鋼琴的學習。舞蹈教師認為我還沒完全恢複,不适合練習高強度的舞蹈,但父親說服了她。


   

  兩年後,我進了中學。我正常了。在開學的前一晚,父親鄭重其事地忠告我:“你要和許多新朋友相處了。他們不知道你的病。永遠不要說!它已經過去了!”父親是泰山壓頂不彎腰的。我記住了他的話。


   

  我18歲生日那天正好是感恩節。晚上,我坐在自己屋裡,凝視着梳妝鏡中我那裸露的頸部,想像着如果它被鋼條、皮帶支撐着的樣子。我再也忍不住了,直奔出去,急切地敲打父母的房門。父親開了門。我一頭栽進他的懷抱,抽泣着說:“謝謝你,爸爸,你給了我第二次……生命。”他隻是摟着我,笑着。以後,我們再也沒有提起過這件事。


   

  父親61歲時就去世了,但他活着看到了他的女兒:一位品學兼優的學生,唱着跳着讀完了高中;靠教授芭蕾供養自己完成了密執安州立大學的學業;沒有頸部支撐架,卻有許多健美比賽冠軍的花冠戴在頭上。他欣賞過我在電視中的優美舞姿,聆聽過我在廣播節目中的動人演講,還挽着我走過安靜的人群,把我交給了新郎。最重要的是,他看到我成了一個他一直希望的人,一個健康、幸福的人。


   

  如果,當年,他對我的病搖頭歎息的話,那麼這一切将不會存在。


   

  高高昂起頭,我大聲說:謝謝,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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