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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鴉奇兵

时间:2024-08-11 08:37:49


   

  原先在冀東南的陳家村有個怪人,愛養烏鴉,人稱烏鴉公。


   

  自古以來,烏鴉在人們心裡,都不是一種讨人喜歡的鳥兒。三角腦袋,烏漆墨黑,看起來晦氣,叫起來喪氣。蹲的地方也不招人愛,好的枝繁葉茂的樹幹它不蹲,偏愛蹲在枯樹上,死氣沉沉的,要不幹脆就蹲到人家墳頭上去。又喜歡唬人,好好的,它突然在你近旁“啊”的一聲怪叫,膽大的還好,膽小的,往往汗毛倒豎,三魂吓走兩魂半。


   

  但就這人人厭惡的東西,烏鴉公偏就喜歡,并且還不是一般的喜歡,而是喜歡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吃則同食,睡則同卧,出則同行,入則同坐。總之,在他身邊,無時無刻不有大大小小的烏鴉陪伴左右,以緻到後來,他自己簡直成了烏鴉了。走路搖搖擺擺,說話啊啊嘎嘎,看人時歪着個腦袋,斜着眼睛,陰陽怪氣跟烏鴉一模一樣。


   

  烏鴉公本是富家之子,家道殷實,前程遠大。婚姻也不錯,妻子給他生了一子一女,都活潑可愛。無論從哪方面看,他都讓人羨慕,可他卻偏偏要喜歡烏鴉這晦氣的東西,自找倒黴。自他養上烏鴉後,先是一雙可愛的兒女莫名其妙地先後夭折,然後是妻子神經錯亂跳井而死。好好的一個家眨眼剩下他光棍一個。親朋也疏遠了,家道也衰落了,到最後,所有的人都不願意和他打招呼,肯陪伴他的,真的隻剩下烏鴉了。但就是到了這分上,他仍是不思悔改,照舊我行我素。


   

  四鄉八裡的人視他為現世報,不再叫他的名字,而是叫他烏鴉公。他成了敗家子的象征,成了背時、晦氣、無用的代名詞。當地人罵架,往往互罵烏鴉公,那是最惡毒的詛咒。


   

  但就是這個背時、晦氣、古怪的烏鴉公,卻曾大破鬼子炮樓,創造了人所不能的奇迹。


   

  那是1937年,日本鬼子侵占了中國半壁河山。在被侵占的地區,鬼子修築了大量的炮樓碉堡,作為監控中國百姓、鎮壓百姓反抗的據點。


   

  在陳家村附近,鬼子也築有一個炮樓。這個炮樓修築得十分惡毒,剛好築在一個山口上,這山口是遊擊隊進山出山的必經之路。鬼子這個炮樓修起後,遊擊隊的活動就大受限制,再無法神出鬼沒地打擊敵人,也無法順暢地得到老百姓的支援補給。


   

  這個炮樓成了盤踞在遊擊隊心口上的一條毒蛇。遊擊隊一心要拔掉它,但用盡了辦法,卻一直沒有成功,因為鬼子也知道這個炮樓的重要性,不僅将炮樓修得十分高大牢固,而且盤查極為嚴密,不給遊擊隊以可乘之機。遊擊隊要拔掉它,除了硬攻,再無他法。


   

  但硬攻需要火器,而遊擊隊威力最大的武器不過是自制的松樹炮。松樹炮轟土牆還勉強,轟這種磚石結構的炮樓,一炮轟過去,隻留下一窪印子。


   

  正在遊擊隊一籌莫展的時候,烏鴉公找上山來了。這時的烏鴉公,已年近六十,佝偻着腰,駝着背,卻神氣地擡着下巴,翻着眼睛。全身上下不過四兩肉,裹在一身寬大的黑衫黑褲裡,頭巾也是黑的,整個人看上去,全然就是一隻古怪而神氣活現的黑烏鴉。


   

  遊擊隊的隊長叫陳鐵柱,其實他還是烏鴉公遠房的一個堂侄,對烏鴉公再了解不過了,見到烏鴉公便奇怪地問他上山來做什麼。


   

  烏鴉公翻着怪眼打量他半天,道:“我要給鴉兒報仇,将鬼子趕出炮樓,等鬼子出來後,借你們的槍,打死他們。”


   

  然而這古怪的烏鴉公翻着怪眼盯人時,竟有一種發自内心的神秘的力量,讓人不由自主地生出凜然之心。陳鐵柱略一猶豫,竟就答應了,将隊伍拉到山口附近,埋伏起來。


   

  烏鴉公說要給鴉兒報仇是什麼意思呢原來,炮樓上的鬼子閑極無聊時,常拿附近的烏鴉做靶子,開槍射殺。烏鴉公從開始養烏鴉到今天,已将近三十年。陳家村附近的烏鴉由于有他的喂養照料,數量劇增,已不知道有幾千幾萬隻。它們都和烏鴉公有着親密的聯系,烏鴉公視它們為兒孫子女,極其珍愛,它們并沒有惹日本鬼子,日本鬼子卻要打死它們,這叫烏鴉公如何不怒


   

  陳鐵柱雖将隊伍拉到山口,但心裡卻和所有遊擊隊員一樣存着疑惑,烏鴉公有什麼法子将鬼子趕出炮樓呢


   

  隻見烏鴉公走到一個小山包上,看着不遠處的炮樓,眼中射出極度仇恨的光芒,然後微微彎腰作勢,寬大的黑衫褲突然無風自鼓,随即自他喉嚨裡發出一聲尖利入雲的“啊”的厲叫。


   

  随着他的叫聲,四周突然同時發出無數聲慘厲的“啊”的怪叫。陳鐵柱和所有的遊擊隊員都吓了一大跳,轉頭四顧,但見四周突然飛出無數隻烏鴉,眨眼間黑壓壓地遮住了整個天空,天地間響徹着“啊、啊”的厲叫。


   

  陳鐵柱和遊擊隊員們個個毛骨悚然,手腳發軟。面對如此之多的烏鴉,誰不覺得恐怖


   

  在無數烏鴉的“啊啊”怪叫聲中,烏鴉公穿雲裂石般的“啊啊”叫聲一連串響起。随着他的叫聲,奇事出現了,隻見一隻隻烏鴉飛下地來,叼起一根根樹枝,飛到炮樓上空,松嘴抛下,然後飛回來再叼,再抛。烏鴉雖多,場面卻并不混亂,它們排成無數個整齊的小隊,有條不紊地起落來去,配合之默契,排列之整齊,竟就像久經訓練的軍隊一般。


   

  所有的遊擊隊員都睜大了眼睛,心中的恐怖變成了驚訝。烏鴉公竟能指揮得動烏鴉,誰想得到


   

  炮樓中的鬼子也發現了空中的怪事,驚慌之中,機槍步槍朝着空中猛烈開火。由于天空中烏鴉排列過于緊密,一排槍上去,烏鴉便一群群地落了下來。


   

  鴉群受到打擊,驚慌之中,頓時亂了。這時遊擊隊員已自動站在鳥鴉們一邊,個個心中都是又惋惜,又心疼,似乎被打死的不是烏鴉,而是自己的戰友。


   

  就在這時,烏鴉公口中的叫聲突然更加嘹亮,他的頭巾不知在什麼時候已扯了下來,長長的白頭發張揚着,在風中飛舞。他的叫聲充滿了慘烈、憤怒、悲怆和一往無前的氣勢。随着他的叫聲,散亂的鴉群重又排列起整齊的隊形,大部分撿拾枯枝,另一小部分,卻如一支支烏黑的利箭,直向炮樓上的鬼子頭上射去。鬼子手中的槍不絕地響着,撲過去的烏鴉大多半途落了下來,但仍有一部分射到了鬼子的頭上。頓時一場亘古未聞的慘烈的激戰便在炮樓上展開了。烏鴉們用它們的嘴,用它們的爪,用它們的翅膀,對鬼子啄、抓、打,而鬼子則用手、用槍托回擊。許多烏鴉被砸飛,更有許多被鬼子抓到手裡,捏得肚腸破烈。然而烏鴉們總是不絕地撲上去,前仆後繼,悍不畏死,另一些則不絕地抛下枯枝。


   

  烏鴉公的叫聲連續不斷,凄厲而慘烈。目睹烏鴉們如此悍不畏死的慘烈搏擊,遊擊隊員們都被激動了,不由自主地為烏鴉們呐喊助威起來。


   

  終于,鬼子抵擋不住了,退下了頂樓,遊擊隊員們情不自禁地歡呼起來,鴉群則以更快的速度搬運枯枝。不久,枯枝即堆滿了炮樓的頂樓。


   

  烏鴉公一聲脆叫,鴉群散開,兩隻體形特别龐大的烏鴉飛到烏鴉公的面前。烏鴉公左手提着一個鐵罐子,裡面是滿滿的一罐煤油,左手舉着一支點燃的香,兩隻烏鴉一隻叼了鐵罐,一隻叼了香,飛到炮樓上。叼着鐵罐的烏鴉松嘴,鐵罐落下,煤油傾出,同時,香落下,頓時轟的一聲,大火熊熊燃起。


   

  遊擊隊員們齊聲歡呼起來。陳鐵柱手一揮,率先沖出山口。燒得哇哇叫的鬼子狼狽地撤出炮樓時,遊擊隊員們恰好趕到,一通猛掃,将鬼子全部消滅,然後就借着烏鴉們放的這把火,将炮樓徹底燒毀,推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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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卡着遊擊隊脖子的炮樓就這麼被摧毀了,但等遊擊隊員們回來看烏鴉公時,卻見他早已耗盡氣力,死去多時了,臨死,他懷中還抱着一隻受傷的烏鴉。而在他的屍體周圍,無數的烏鴉不絕地發出低低的哀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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