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隻是一隻普通的狗――毛色灰白,尾巴在幼小的時候天知道給誰砍掉了一段;它出生在大街上,靠着市場上丢棄的殘餘食物長大。每當炎熱的下午需要休息時,它就蜷曲着身子躺在市場東門的陰溝裡。黃昏來臨,它開始每天的巡視――在附近的街道上尋找食物,到晚上就又回市場東門去過夜。
這樣整整過了三年,它的生活才起了變化。市場東門出現了一個雙目失明的乞丐。他由一個老太婆在大清早領來,安排他坐在門旁,中午時她帶來吃的,收集起他讨到的錢币。晚上再帶他回去。
這隻狗就睡在近旁。食物的氣味使它無法安睡。它站起來,走到瞎子身邊,上前舔着他的手心。瞎子輕輕地撫摸着狗,從耳朵摸到下巴,然後說道:“你多美啊,跟着我吧。”他扔下一些食物給它,它感激的吃了。也許這正是他們友誼開端的吉利時刻。此後他們每天都碰頭了。這隻狗對瞎子的感情也越來越深。
一天傍晚,那個老婆婆沒有按時前來,瞎子在拱門下等待着。随着暮色逐漸加深,他越來越焦急不安。他正坐着發愁的時候,一個鄰居走來對他說道:“薩米,别等老太婆了。她不會再來了。今天下午她死了。”
瞎子失去了他在這世界上惟一關心他的人。賣帶子的小販向他建議說:“把這條帶子拿去吧,我把它白白送給你。拿它系在狗的脖子上,它要是真的喜歡你,就讓它領着你好了。”
這隻狗的生活起了新的變化。它替代了老太婆。完全失去了自由。每天帶着瞎子到處走,稍有怠慢就遭到瞎子一陣腳踢。一月又一月,它的胯骨凸了出來,它的肋骨在日益失去光澤的皮毛下曆曆可數。
那天,瞎子正從東門前走過,狗拉着那根栓着它的繩子。馬路上有一塊肉骨頭,它盡力想走過去得到那塊骨頭。瞎子趕緊收緊繩子,用腳去踢那狗,踢得它汪汪直叫。賣帶子的小販走過去一剪刀鉸斷了繩子,狗跳了過去,銜起了骨頭。瞎子突然停在他原來站的地方。手裡的半段繩子還在搖晃。“虎兒!虎兒!你在哪兒?”
失去了狗,他摸索着,想越過馬路,有十幾次差點被來往車輛撞倒。靠了别人的幫助,摸回旅店陽台的他的角落裡,才倒在麻袋做的床上――路上的緊張使他像個半死不活的人。
一晃,有二十天沒見到他了。也沒有看見那隻狗。幾個小販一起議論着。“那隻狗一定是逍遙自在地到世界各地遊蕩去了,那個瞎子,可能永遠不會再露面了……”這句話剛說完,他們就聽到了瞎子拄着竹竿發出的嘟嘟嘟的聲音。賣帶子的小販控制不住自己,他奔過去說道:“這些日子你到哪兒去了?”
“你知道發生了什麼!”瞎子高聲說。“這隻狗逃走了。昨天夜裡,極度饑餓使它又回來了。這回它再也不會離開我了。瞧!我有了這個……”他搖搖那根栓着它的東西,這一次是一根鐵鍊條。
狗的眼睛又露出死死的絕望的神色。賣帶子的小販大聲說,看着它長籲一聲。“對一個心甘情願回去受罪的家夥,我能有什麼辦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