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幾年許多農村人為了孩子念書，刮起了進城熱，老梁家的兒子也趕這個潮流，在縣城買了一個門店，兒子打工，媳婦開了一個小賣部，一個孫子在一小念書。
農村的年味比城市濃了許多，磨面，殺豬，做菜，炸油餅，袅袅炊煙彌漫着小山村，許多人收拾好後，袋子裡裝滿了過年的東西，源源不斷的送到城裡。
老梁家和其他的家庭一樣，宰了一隻羊，殺了一頭豬，磨了十袋子面，做了許多吃的，打電話叫兒子回來拿東西。中午時兒子和媳婦回來了，老梁看見孫子，高興地眼睛眯成一條縫兒，親了孩子幾口，胡子紮得孩子用手捂住老梁的嘴，孩子說：“爺爺你為啥不刮胡子，我爸爸不刮胡子，我媽媽就罵了。”孫子的這一句話，說的一家人想笑又笑不出來，不笑又失笑着不行，媳婦掏出一元錢，讓孩子出去買東西，孩子拿着錢跑了。
老梁坐在沙發上，叫兒子和媳婦也坐下，老梁嚴肅地說：“一年下來了，别的事我就不說了，我就說兩件事，一件事就是宰了一隻羊，我的意思是這樣的，我老哥一條羊腿，因為咱們修房，人家給了三千元的地闆磚，大女兒給一條羊腿，因為修房時大女婿幫了十幾天的忙，一條羊腿你們拿去，（對着媳婦說）還有一條羊腿你給你娘家拿去，二件事是給你二舅一條豬腿，一袋子面，因為你二舅給你們買門店時幫了二萬元，給你三姨一條豬腿，一袋子面，因為你三姨給你們買門店時幫了一萬五，（又對着媳婦子說）給你娘家拿一條豬腿，剩下的一條豬腿，留下招待來的親戚，咱們再沒有啥東西，就這些自産的，值不了幾個錢，隻是補補我們的心，不給人家的日子照樣過。我的話說完了，你們看有啥意見。”
兒子說：“我沒有啥意見，人要知恩圖報，沒有人家的幫忙，修房要多花近一萬元，門店也買不起。”
老梁向媳婦望了幾眼，看媳婦啥态度，媳婦臉涼了半天，沒有說一句話，房子裡靜悄悄的，甚至有點兒憋悶，過了約十幾分鐘，老梁隻歎了一口氣，很生氣地走出了家門。
晚上老梁把兒子叫到身邊說：“咱們家一直窮，記得你媽懷你的時候，你舅舅家把一隻羊從懸崖上摔下來，你二舅拿來了一塊煮熟的羊肉，那時沒有車搭，步行三十裡路，來時我們都收麥子走了，沒有喝一口水，你二舅就回去了，那年你二舅才十二三歲，那也是你媽懷你時第一次吃肉。到八九年，我們剛分家，你奶奶隻給了一麻袋麥子，約有一百八十斤，你想一家三口人夠吃嗎？定是不夠，吃啥，就靠你舅舅家幫助，沒有錢修房，隻修了一間小房子，沒有咱家現在修的豬圈洋氣，修堂房時沒有錢，你大爹那時也困難，給我們買了兩根檩，椽又不夠，你二舅買了椽，那椽一根八元，是在一車椽裡挑了最好的椽，花了四百多，是你二舅近四個月的工資，當時在場的人都說我遇了一家好人，我也感動地流淚，到夏天收麥子時，你二舅又來幫着收麥子。漸漸地我們家的日子湊合了，你舅舅家才幫的少了，這情你不能忘啊。”老梁說着，眼淚直汪汪地流，兒子見老爸第一次這麼流淚，心裡也很難過：“爸，别說了，你的意思我明白，我會記着他們的人情。”
老梁搖搖頭說：“不，我今天要把話說完，免得你媳婦說我老糊塗了，你媽有病時，你幾個舅舅每人一千五，錢到現在也沒有還，你舅舅說不要了，你買門店時，他們又幫了那麼大的忙，給你湊了近四萬，你想過嗎，這四萬是貸款，一月要付伍佰元的利息，一年就是六千元的利息，你要艱難多少年，你給你媳婦說說，讓她想開點，你們的路長着呢，以後用人家的地方多，别把路走絕了。”
兒子點點頭說：“我會說的。”
晚上兒子把老梁對他說的話，一字不落的說給媳婦，說着說着也動了真情，流了淚，說完後，等待媳婦的回話，媳婦淡淡地說：“那是他的人情，又不是我們的人情，憑啥拿我們的東西送，我就是不同意。”媳婦說完，就扭過頭。
兒子一下子火了：“你真是狼心狗肺，舅舅和姨姨借錢給我們，難道幫的是我父母嗎？那門店誰住？誰在裡面賣貨？誰家的孩子住着念書？他們不值得給東西，你娘家的人就值得給東西，你娘家的人幫了你幾分錢？再說這面是我爸我媽辛辛苦苦種的，這豬肉羊肉也是我爸我媽喂的，你進了我家門，已經十年了，到地裡幹過幾次活？給豬羊喂過幾次食？把你養活了這十年，算是白養活了，養頭豬還記一點情呢！
媳婦一聽這話，朝丈夫一口唾沫，滾你媽的皮：”你和豬過去吧。“說着摔門直奔大門走去，其實老梁在外面站着很久了，聽着媳婦要回娘家，趕緊把門關了，媳婦走到老梁跟前，老梁說：”誰家都别送了，兒子出來，你們也别拿東西了，到你們城裡去吧。這肉這面是我老兩口的血汗換來的，你們憑啥一年大包小包的背，還落不下好。“
媳婦說：”你把話别說絕了，你老了别指望我們養活。“
老梁嘿嘿一笑說：”我今天算是把你看透了，我指望你養老的念頭早沒有了，我幹不動了，我有我的辦法，你把你的日子過好就對了。“
老梁說完，開了大門，回到自己的屋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