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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品先:人家是博士後,我是“院士後”

時間:2024-10-22 01:18:11

82歲的中科院院士汪品先,是我國自主研制的4500米載人深潛器“深海勇士号”上最年長的“乘客”。2018年5月11日至23日,載人深潛器“深海勇士号”在南海完成首航。其中的9天裡,汪品先後3次下潛到1400餘米的深海,每次下潛觀測采樣時間都在8小時以上。

據悉,這次科考航次是國内迄今規模最大的南海基礎研究項目“南海深部計劃”的收官之作,緻力于研究南海的形成、演變等基礎研究,其成果有望讓人們重新認識南海。

“82歲院士三次深潛南海”的新聞受到廣泛關注,出乎汪品先意料之外。在他看來這就是一件小事,完成了多年前和友人的一個約定。實際下潛中他做得比想象中要好,這讓他非常高興。

談深海下潛:“我漫遊仙境回來了”記者:三次下潛都在什麼位置?

汪品先:三次下潛深度都是1400米,在西沙的同一個海區,因為我是追同一個問題。

記者:追什麼問題?

汪品先:我要追一個海底生物群。原來以為深海的海底,裸露的岩石上面沒有什麼生物。結果我們這次下去,頭一次就碰到“冷水珊瑚林”,像樹林一樣。

記者:您看到的“冷水珊瑚林”是什麼樣子?

汪品先:“冷水珊瑚林”是我起的名字。就和陸地上的園林一樣,高大的竹珊瑚像樹木,低矮的扇形珊瑚和海綿之類像灌木,而貼在海底的海綿、苔藓蟲相當于草本植物。這些固着在海底的生物構成深海的“園林”,為遊泳和爬行的海洋動物包括章魚、海星之類提供了栖居地,就像陸地樹林裡有猴子有鳥一樣。

記者:為什麼要去追這個問題?

汪品先:我覺得很有意思,我想研究這個生物群在什麼地方有分布、有多少。

這次我們另外一個團隊在南海的東部也看到了,所以我們很高興。在1800米深的水域,南海很多地方都有這樣的“冷水珊瑚林”,這是以前在南海沒注意到的,以後還有很多可以研究的東西。

記者:到了水下1400米,身體會有什麼反應嗎?

汪品先:深潛器裡氣壓是保持正常的,氧氣和二氧化碳都可以調控,環境跟陸地環境一樣,三個人蹲在直徑2米的“球”裡面,身體沒什麼感覺。這跟蛙人不一樣,不是一個真正的考驗。2017年,我的身體查出一些病,到這個年齡都會有。但這次(下潛)我狀态很好,有問題要追也很好,結果比我想象中要好,回來後更自信了。

記者:在1400米海底,您看到周圍的環境是什麼樣?

汪品先:這就是我第一次出來時候說的,漫遊仙境回來了。

海底冷泉生物是密密麻麻擠在一起的,這很有意思,生物群是淺海的動物搬下去的。這種生态系統,我們之前了解得非常少,但它們是地球系統重要的組成部分。在水下有很多想象空間,是另外一個世界,簡單說就是人類不認識的世界。

談“南海大計劃”:“對南海深部的認識應以中國人為主”

記者:這個航次算是“南海深部計劃”的收官之作,對您來說有什麼意義?

汪品先:這應該是我這輩子做的最後一件比較大的事情。2011年“南海深部計劃”立項,我當時就說,點一把火炬,它會燒起來的。因為南海對中國太重要了,各個部門都願意參與進來。“南海大計劃”從2011年到現在,立了60個項目,其中51個都是重點項目,一共32個單位、700多人次參與,規模很大。

記者:“南海大計劃”取得了哪些顯著成績?

汪品先:大計劃中包括3個大洋鑽探、3個深潛航次。我敢講,這是中國海洋基礎科學研究中到現在為止最大規模的。

我們計劃在2019年春天開總結會,交出來的“賬”是很漂亮的,它會改變我們對南海以往的看法,大概會成為世界上邊緣海最好的研究計劃之一。

我們把2018年這個航次比作是跑道上最後一圈,所以我說我自己一定要下來。

記者:經過這麼多年的探索研究,“南海深部計劃”最後會呈現給公衆什麼結果?

汪品先:我們希望拿出一個邊緣海的産生演化和運行的典範來。世界75%的邊緣海都在西太平洋,但我們了解很不夠。

我們現在把南海作為一個切入點,最後我想向世界表明,南海深部的認識是中國人為主。之前都是外國人在做工作,但跟我們現在的規模不好比。

我們會有很多很漂亮的結果,信心很足。

談科研一線:“科學家隻有在前線才會發現問題”

記者:現在很多年輕人也在做這項工作,為什麼您自己還要親自下潛?

汪品先:我們現在在建設硬件方面十分下功夫,但在軟件上出現了問題。很多人當了學科帶頭人以後就不幹第一線了,讓學生去幹。比如現在很多到海洋去采樣的工作,都是打發學生去采的,科學家就坐在辦公室裡。這跟國際上慣例是相反的。外國科學家也會有學生幫他做,但第一步的采樣一定是自己帶頭做。

我這些年沒有少批評人家,我覺得說了也沒用,自己做一下是最好的。對于培養年輕人,我想用行動影響一些人。

記者:您從20世紀70年代開始海洋研究,幾次南海科考是不是也見證了中國海洋科學的發展?

汪品先:确實反映了中國海洋科學在變化。20世紀70年代末,海南島西邊的莺歌海打南海第一口探井時,我在岸邊為石油井做鑒定。1994年,我參與南海第一個古海洋學專題航次。1999年,擔任首次南海大洋鑽探的首席科學家。2005年,擔任同濟大學與法國合作舉行的“馬可·波羅”航海科考首席科學家。那幾次依靠的都是外國裝備。而這一次,是我們自己造的裝備,國産化率達到95%以上。

我的這些經曆反映了中國海洋科學從弱到強,從封閉到開放,走向國際前沿的一個過程。而這次中國自己有手段能夠去做國際水平的工作,我感到特别高興。

記者:您現在的生活狀态是怎樣的?

汪品先:我現在是倒計時的,後面我要做的事情都按照重要性排着隊。先把我的“南海大計劃”完成,如果還有幾年,再做别的重要的事。2018年還要出兩本書,本來不打算出,後來一位老朋友去世,我想搞不好我也跑掉了,所以還是決定出了。

記者:所以時間對您來講,是很寶貴的。

汪品先:我覺得自己能拿得出手的文章,都是60歲以後完成的。所以我開玩笑講,人家是博士後,我是“院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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