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燦爛的 “野蠻人”

時間:2024-10-21 05:16:18

一個陽光明媚的午後,我去了内務部街11号院。那是姜文少年時代的家,他也将新電影的主角李天然置于此地,而非原著中的幹面胡同。

“幹面胡同沒有這麼好的宅子”,他說,他成長的院子曾是道光皇帝的六公主府邸。空間上的親近感,或許是《俠隐》吸引姜文的最初原因。這個北平與他熟悉的北京并不相同,他可以聞到《陽光燦爛的日子》中的味道,卻不能立刻接近北平,它的皇城遺緒,是另一種品味與節奏,它也是曆史紛争的前線,像卡薩布蘭卡一樣,充斥着陰謀與焦灼。

我在胡同間穿梭,想尋覓一點北平。比如屋檐上槐樹的晃動、殘存的照牆。跟随我的攝像機鏡頭與收音杆,引來了路人的注意。其中兩位對我的行為相當不屑,他們指着那些密密麻麻的電線,路邊停着的汽車說,北平安靜、人影稀疏,到夜間必須打着燈籠,這是滿人統治的遺産,漢人隻能住在南城,内城隻有滿人與漢人權貴才能居住,是特權的象征。

這兩位五十上下,是出版社編輯,帶着老北京特有的傲慢。他們不僅斥責我,在聽說姜文要拍攝一部關于北平的電影時,不屑明顯增加了。他們覺得姜文沒什麼文化,怎麼可能處理這樣的題材,他們已多年沒進電影院,記得的姜文似乎拍過一個關于文革的電影,“對,就是《芙蓉鎮》”。

從幹面胡同穿過史家胡同,就是内務部街。據說它在明代仍是花街柳巷,清代統治者将他們驅逐走後,才有了八大胡同的誕生,北洋時代因内務部設于此地而獲名。11号院是其中最顯赫所在,在六公主嫁入之前,這裡是平定伊犁叛亂的明瑞将軍府。

一位在門口打盹兒的老人,自告奮勇帶我一遊。自1950年代初,他就住在此。他當然記得姜文,記得他相當淘氣,在院子裡竄來竄去,學習成績真是不咋樣。院内的空間令我大吃一驚,在擁擠、連排、典型違章搭建的平房的空隙裡,還能看到精美的長廊,空曠的院落,以及精雕細琢的一角房檐,足以讓人想象它當年的盛況。院中還有磚砌煙囪,穿過後花園的假山,有蘇式的灰色樓房,牆上挂着密密麻麻的電表,煤氣竈與日用雜物都堆積在樓道中。小山坡上甚至有一個派出所,緊挨着連排屋檐出現在眼前,我的意識裡,一個調皮少年,正在這屋頂上跑過。

這是一個壓縮的世界。整個20世紀的曆史,錯落無章,彼此重疊。突然間,姜文電影中的一切都得到了解釋,不管是末代的皇帝與太監、受辱的知識分子、從煙囪跳下的少年,還是在屋檐上跳躍的俠客,都可以在此得到呼應。

我也看到了姜文家昔日的平房,一把鎖封住了它,他的遺憾或許也鎖在其中。母親不久前離世,她的強悍性格深深地塑造了姜文,他用各種方式來理解與消解這種影響。

姜文或許不會承認這種分析,這僅僅是另一種誤讀。誰說一個人的成長隻是被環境所影響,人性中神秘、不可理解的部分,總在催促不斷重新創造自我。人生另一個悖論是,每當你以為正在創造一種嶄新時,你不過是被曆史的回聲所召喚。我突然想起作家杜魯門.卡波特對馬龍.白蘭度的一段描述:他在東京看到了六十英尺高的電影海報,白蘭度的頭與最大的佛像一樣大,“一尊神,沒錯,可除此之外,他其實不過是個坐在一堆糖果上面的年輕人”。

正像曆史上很多傑出頭腦一樣,姜文隻會突然變老,卻不會真正長大。他的魅力與局限皆緣于此。

編輯/麥婉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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