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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華登樓記

時間:2024-10-20 09:45:35

城市考古調查,最理想的交通工具,就是自行車

鄭嘉勵:專職田野考古,業餘從事雜文寫作,既為個人抒情遣懷,也為考古工作者與大衆之間的情感、趣味和思想的連接金華城,依山傍水,北接北山,南臨婺江。作為國家級曆史文化名城,金華為三國六朝時期的東陽郡治,唐宋為婺州,明清為金華府。

唐代以前的金華城,隻是婺江之濱“周長四裡”的小城;唐昭宗天複三年(903),吳越國王錢槿割據兩浙期間,在小城以外,加築了一圈“周十裡”的大城。

大城築成後,從前的小城,遂稱為“子城”。子城的四至邊界,今天仍可辨認,也就是位于今金華城東南部的高阜台地,地勢高出周邊一大截,裡頭設有曆代金華府衙署、學校等機構。清鹹豐十一年(1861)太平軍占領金華後,曾短暫作為“太平天國侍王府”。

我騎着自行車,繞行子城一周,實測距離1393米左右,遠不足“四裡”之數;我曾繞行外城一周,手機上顯示的距離,周長似乎又超過了文獻記載的“十裡”之數。類似的數據出入,在考古調查中會經常遇到。

高阜之上,建有八詠樓,飛檐翹角,巍然屹立。高樓的前身,為南朝大文豪沈約出任東陽太守時所建的玄暢樓,唐宋因之,改名“八詠”。八詠樓是子城的最高點,登樓臨風,俯瞰雙溪風光,是婺州一大名勝。

自不同方向而來的義烏江和武義江,在金華城南的燕尾洲附近,彙合為一,繞城西去,稱為婺江。雙江合流的景象,雅稱“雙溪”。

文人墨客,登樓望遠,念天地悠悠,賦詩感懷是自古以來的傳統,譬如王勃之于滕王閣,崔颢之于黃鶴樓,範仲淹之于嶽陽樓。自南朝以來,八詠樓上,人文風流,詩賦滿樓,不在話下。

南宋初年,李清照流寓婺州期間,登斯樓也,眼前雙溪蕩漾,遠處阡陌縱橫,不禁觸景生情,感慨系之,留下《題八詠樓》“千古風流八詠樓,江山留與後人愁。水通南國三千裡,氣壓江城十四州”;《武陵春》“聞說雙溪春尚好,也拟泛輕舟,隻恐雙溪舴艋舟,載不動許多愁”等詩篇。千古傳誦的名句,今為金華重要的文化财富,用時興的話語,就是“文化名片”。

我不止一次登上八詠樓。婺江幾十年的挖沙作業,導緻江面逐漸變窄,又加上湖濱公園的景觀樹日益壯大,阻擋視線,今天在八詠樓上,竟然完全看不到雙溪。金華最有曆史文化内涵的自然景觀,因此黯然失色。

金華因山為城,地勢北高南低,高下起伏的山崗經過平整,又有水泥路面的覆蓋,已不複山地舊觀。但從婺江騎車去城北,幾乎全是上坡路,一路向北,能感受到車身的逐步加重。城市考古調查,最理想的交通工具,就是自行車。

城北的明月樓,曾經也是個登高遠眺的所在,本來地勢就高,又建在北城牆上,簡直是全城的制高點,南瞰雙溪,北望北山,過去沒有太多的高房子,更能俯瞰全城。風雅君子來此,“與誰同坐,清風明月我”,照例留下許多詩文。

如今,當我登臨明月樓,置身于鋼筋水泥叢林的包圍,竟然發現這邊的視線,反而不及八詠樓開闊:向南眺望,我爬到樹上,也不見婺江;向北,因為高樓、大樹阻擋,一“葉”障目,北山亦全然不見。縱然李白、李清照再世,恐怕也寫不出好文字了。

北山,即唐杜光庭《洞天福地記》所稱“第三十六洞天金華山”,其中的尖峰山,山形奇秀,茕然獨立,乃城市的象征,金華北郊的浙江師範大學,取其意象為“校徽”的标志。尖峰山,是金華人鄉愁所系,據說舊時的金華遊子,僑居異鄉,最懷念的就是此山,正如當地俗話所說“一日不見尖峰山,兩眼淚汪汪”。然而,今天的明月樓上,全然不見北山。我跑出城市數裡開外,終于一睹尖峰山的風采。

我對此并沒有太多意見,隻是覺得在我們的城市建設中,如果涉及依山傍水的風貌,尤其是曆史文化景觀規劃時,最好合理控制建築物與植物的高度。

2017年,我到過法國南部的尼姆。那是古羅馬時期的城市,城内保留了一座公元1世紀的競技場。據當地朋友介紹,競技場高21米。舊城裡的新建築,一律不得高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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