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曉波臨曹知白群峰雪霁圖(局部)48cm×34cm紙本設色2013年任何藝術門類的學習都有其規律和門道,山水畫也不例外。一般來說,山水畫需要經曆從臨摹到寫生,然後到創作的過程,這是山水畫實踐的規定性,也是前賢大師的經驗總結。
對于大多數初學者,面對浩如煙海的古代經典作品,難免無從下手。所以臨摹前要有一些傳統繪畫理論和手上功夫的準備,根據本人的經驗,可以先向當代有成就的山水畫家學一些造型、構圖、筆墨處理的方法。由于信息流通等條件的限制,古代畫家臨摹經典作品的機會是非常有限的。如果不臨摹或者臨摹機會不多,那就從寫生中學習。古人的“寫生”完全來自畫家本人的真實觀察和對自然的認識、感悟,所以花費了大量的時間,甚至畢生精力。這也是當代人無法重複的經驗。五代荊浩隐居太行洪谷,常年對松樹寫生,“凡數萬本,方得其真”(俞建華《中國古代畫論類編》)。如果一本為一幅的話,就算一天畫十幅寫生,一年畫三百天,至少要十幾年時間,如此方達到“圖真”的境界。如果我們花一年時間臨摹曆代松樹,再去畫松樹寫生,或可以在一年或數年内“得其真”。一千多年前的松樹和現在的松樹差别不大,松幹、松枝、松葉相同,隻是形狀不同而已。盡管畫者的感受不同,但通過臨摹可以節約不少時間。這也說明了臨摹經典作品的重要性。
清人沈宗蹇在《芥周學畫編》中說:“學畫者,必須臨摹舊迹……若但求其形似,何異抄襲前文以為己文也。其始也,專以臨摹一家為主。其繼也,則當遍仿各家,更須識得各家乃是一鼻孔出氣者。”(俞建華《中國古代畫論類編》)也就是說,臨摹古人作品,其一,起始要以一家為主,掌握了臨摹的步驟、筆墨方法、畫法和畫理,再臨其他名作,找尋繪畫的規律、門道,為寫生、創作做準備。其二,臨摹古人不能以“形似”為目的。形似,隻是抄襲古人圖形而已,僅得“手訣”,不能理解形式技法的意義,未悟“心訣”。唐吳道子的學生盧楞伽常年學吳的樣式,吳道子謂人曰:“楞伽不得心訣,用思太苦其能久乎?”(湯麟《中國曆代繪畫理論評注(隋唐、五代卷)》)可見“心訣”的重要性。
一位老師教導筆者,臨摹山水畫以明人沈周入手為好,因為他精學元人,兼學唐、五代、宋人,技法全面。明代董其昌《畫禅室論畫》:“沈石田每作迂翁畫,其師趙同魯見辄呼之曰:‘又過矣,又過矣。’”(俞建華《中國古代畫論類編》)沈周是擅長臨摹的人,我們今天也能看到沈周臨摹宋元人的作品,可是沈周的《東莊圖》現存有二十一幅,沒有一幅是抄古人圖形,都是從寫生到創作的結果,畫面生動,筆墨、意境俱佳。沈周的很多創作是由寫生作支撐的。我們今天看到沈周的臨摹、寫生、創作作品,可窺其對繪畫藝術的不懈努力。當然也可以從沈周之外的其他古人入手,主要看各人興趣和努力方向,沒有硬性規定。依我個人的經驗和追求,于沈周用功兩三年後,再去畫江南園林及南方山水寫生,相對容易出效果。沈周是得前人“心訣”者,我們用心學沈周,或也能得“心訣”。學過沈周以後,再上追宋、元,會有觸類旁通之效。當認真學習、臨摹曆代山水之後,不論畫哪裡的山水寫生,都可以畫出其不同的面貌。
個人認為,臨摹以對臨為好。開始時也可以在古人作品上“摹”。摹,可以快速找到位置,但不能學到技法,所以要對臨,對臨可以訓練造型能力,熟悉畫法和畫理,獲得古人“格法”,了解中國畫的規則,為下一步中國畫的寫生、創作打下基礎。
臨摹古人會不會被古人束縛而跳不出來?呂鳳子先生認為:“物又各具自性和類性,以故,畫中形相就須兼備自相和類相,就要同時寫出類相的同和自相的異。”(呂鳳子《中國畫法研究》)“類相”就是共性,“自相”就是個性。山水畫中,山石的皴、樹葉的各種點就是符号化的“類相”。用山石的皴、樹葉的點,通過自己的筆墨畫出不同的山、不同的樹就是個性化的“自相”。事實上,中國畫是非“程式化”的,如果把“類相”“共性”定義為“程式化”,是對中國畫的誤解,也是對學畫者的誤導。把對“共性”的學習當作“程式”,其實就是隻學前人圖形,得“手訣”而未得“心訣”,會把山水畫推向形式化,如“清四王”、明代董其昌等人。西方美術也有學習共性、掌握技法、表達個性的努力過程。掌握了技法,即便畫與古人一樣的山、一樣的樹,也不會與古人畫得一模一樣,因為個人掌握的技法、時代背景、思想感情、視覺經驗、學識修養等不同。
從臨摹到寫生,就是一個從“類相”到“自相”的過程。當然這隻是技法層面的理解。中國繪畫博大精深,源遠流長,對于習畫者而言,需要長期的技法錘煉、文脈感悟、心性和學識修養的積累。李可染說:“用最大的功力打進去,用最大的勇氣打出來。”未有不學而良能,但隻要奮力學習,總會有所收獲的。
責任編輯:歐陽逸川
徐曉波臨沈周東莊圖34cm×34cm紙本設色2015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