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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98年:伊秉绶的漢上行

時間:2024-11-08 09:06:07

《伊氏族譜》伊秉绶(1754—1815),字祖似,号墨卿,晚号默庵,清代書法家,福建汀州府甯化縣人,故人又稱“伊汀州”。乾隆四十四年(1779)舉人,乾隆五十四年(1789)進士,曆任刑部主事,後擢員外郎。嘉慶四年(1799)任惠州知府,因與其直屬長官、兩廣總督吉慶發生争執,被谪戍軍台,昭雪後又升為揚州知府。1807年,伊秉绶54歲時,因父病死,去官奉棺回鄉,揚州數萬市民灑淚送别。62歲病逝後,揚州人仰其遺德,在當地“三賢祠”(祀歐陽修、蘇轼、王士祯祠)中并祀伊秉绶,改稱“四賢祠”。在任期間,以“廉吏善政”著稱。伊秉绶喜繪畫、治印,亦有詩集傳世。工書,尤精篆隸,精秀古媚。其書超絕古格,使清季書法,放一異彩。隸書尤放縱飄逸,自成高古博大氣象,與鄧石如并稱大家。

伊秉绶一生主要活動于京師、惠州、揚州和甯化鄉裡,兩次外放,時間都不過三四年,但在他京官十年的任上,卻有一次難得的漢上行。

一、赴漢之前伊秉绶一生在外放前的遠足,如果從童蒙起始,除在甯化鄉裡和京師之間,隻有一次是和好友曾燠的山東之行,兩人還一同造訪曹州,欣賞了牡丹〔1〕。那個時候,曾燠雖然小伊5歲,但已經在戶部任職。其餘的時間,伊基本上是在京師或京郊附近的遊宴之舉。

1798年的伊秉绶,已經是居京的第十個年頭。這個時候的大清天下,嘉慶皇帝已經垂拱三年,老太上皇乾隆還身子骨硬朗。這一年,伊秉绶的兆頭好,先是獲得京察一等的考績〔2〕,讓他為獲得外放地方的道府官員有了基本的條件。其次是在這一年的5月,他有機會扈随太上皇和嘉慶皇帝一同到熱河避暑,從《韓桂舲先生自訂年譜》中可以看到當時的記載:“漢員随扈者二十六人,頗得唱和之樂。”

一路上,伊秉绶詩詞不斷,有《扈從過清河》《密雲縣》《夜渡白河》《九松嶺》《長城謠》《常山峪遇雨》《石匣》《牆子嶺》《黃土梁》《青石梁》《廣仁嶺》等。這些詩在伊秉绶傳之後世的詩集《留春草堂詩抄》中都有,而《九松嶺》《夜渡白河》的行書墨迹在今天的伊氏書法集中也常常得見〔3〕。不僅如此,伊秉绶還在短短的随扈時間裡繪就《灤陽扈從圖》,京中師友紀曉岚、翁方綱、吳樹萱、金學蓮等競相題詠〔4〕。十天半月工夫,又是詩又是畫,創作激情噴湧。可以想見,伊秉绶彼時彼境的興奮勁兒。

5月26日,就在駐跸熱河扈從唱和的第十天,伊秉绶再一次迎來好運氣—奉上谕任湖南鄉試副考官。按照《清實錄》的記載,“(嘉慶三年五月)己醜,以戶部員外郎錢楷為四川鄉試正考官,戶部主事喬遠瑛為副考官。翰林院編修錢福胙為湖南鄉試正考官,刑部員外郎伊秉绶為副考官”。

這一年,伊秉绶45歲,屢屢得到太上皇青眼的他的老父親伊朝棟正好70歲。

二、旅次漢上

外放做考官,當然是個美差事。伊秉绶接到上谕,即刻和同曹們從熱河返京準備。返京後,他參加了由法式善邀約的唱酬雅集〔5〕,甚至還為素人先生朱本專門題寫了“志于道,時乃功”的隸書對聯〔6〕。這件作品至今在他的書法集中留存,從題款來看,應該是他正式出發的前一天—嘉慶三年(1798)六月九日,行書的款字略顯做作。

臨行前,已經“染病花朝節”、官至卿相、緻仕就養的父親伊朝棟,做了三首詩示兒,諄諄告誡—“恩許汝司衡,奉職在清謹”〔7〕。

六月十日,伊秉绶正式啟程湖南典試。他一路上經行涿州、徐水,過劉伶墓、谒魏征、宋璟祠堂,渡淇水,過安陽,題畫荷絕句于亢村驿站,收漢碑五石于希璜同年,渡過黃河,朗陵道中,伊秉绶與正考官錢楷互相酬答,一時“月臨中天虹跨水,迎人列炬分清輝”(見《自琉璃河夜行至涿州》),感受到了“乘星轺、偕天使”的威儀,一時也“朝登車騎關路長,一騎直上神飛揚”(見《過車騎關》)。絕少流露情緒的伊秉绶,在放馬南下的驿路上,也不無自得起來。

過了确山、信陽,伊秉绶一行就從當年的汝甯府進入了湖北境内。他在鄂境的第一首詩就事涉武勝關,屬于當年德安府和汝甯府的界山,今天稱作雞公山。按照當年的驿路,伊秉绶的星轺應該是在楊家崗進入漢陽府,再折而東向,過孝感、黃陂,直到長江北岸的漢陽府治所在地〔8〕。

那個時候的大武漢,還被天塹長江自然分割成兩個不同的區劃,一個是江北的漢陽、漢口,屬于漢陽府,一個是江南的武昌,屬于武昌府,行政隸屬各不相同。

現在的資料已經找不到伊秉绶在漢陽逗留的具體時間,隻知道他登上了晴川閣,俯瞰了滾滾的、不舍晝夜的大江巨流,歎古追時,撫今思昔,一時興起,有詩正好酹濤濤:

江城如畫浣征塵,愁絕梅花笛裡人。芳樹影中明似鏡,浴凫洲上碧如茵。曾聞名士題襟遍,獨上高樓拍酒頻。鹦鹉能言非善策,幾多文彩歎彌衡。按照《大清一統志》漢陽府條目下的注文,晴川閣在漢陽縣東北五裡,由明代嘉靖年間的漢陽知府範之箴倡建,意取唐朝詩人崔颢“晴川曆曆漢陽樹”詩句,其建築“飛甍绮疏,層軒曲循,宏敞骞峙”,又與武昌的黃鶴樓隔江相望,有“三楚勝境”“千古巨觀”“天下絕景”之美譽,是“四方冠蓋所必至”的佳絕勝地。

從伊秉绶的詩中看得出來,他的思緒寬放,綿密細緻。一方面甫一乍到,江城的如畫美景,恰可滌去路途的塵埃和疲倦,另一方面或許因為漢陽同僚的盛情款待,飲宴之餘不覺話多,在鹦鹉洲頭,觸景生情,忽然想到鹦鹉的多舌,想到了老父親的叮咛,想到了彌衡擊鼓罵曹的往事,不覺有所悔意,真是愁煞了“梅花笛裡人”。

可是似乎漢陽府和武昌府的兄弟們安排得不錯,渡過了長江的伊秉绶,又隔江登上了著名的黃鶴樓,這次似乎酒興更濃、詩興更高、情緒更好:

岧峣㑹構俯江開,江色秋澄似潑醅。乍可同流惟漢水,未将擱筆礙仙才。晴川自讓二千尺,大别對傾三百杯。共說今朝風日好,應招黃鶴再飛來。黃鶴樓位于今天武漢市長江南岸的武昌蛇山峰嶺之上,為國家5A級旅遊景區,享有“天下江山第一樓”“天下絕景”之稱。該樓始建于三國時代吳黃武二年(223)。唐代《元和郡縣圖志》記載,孫權始築夏口故城,“城西臨大江,江南角因矶為樓,名黃鶴樓”,是為了軍事目地而建。而據《極恩錄》記載說原為辛氏開設的酒店。唐代詩人崔颢一首“昔人已乘黃鶴去,此地空餘黃鶴樓。黃鶴一去不複返,白雲千載空悠悠,晴川曆曆漢陽樹,芳草萋萋鹦鹉洲。日暮鄉關何處是,煙波江上使人愁”已成為千古絕唱,更使黃鶴樓名聲大噪。而李白的《與史郎中欽聽黃鶴樓上吹笛》“一為遷客去長沙,西望長安不見家。黃鶴樓中吹玉笛,江城五月落梅花”,更是為武漢“江城”的美譽奠定了基礎。

曆史上的黃鶴樓屢建屢廢,僅在明清兩代就被毀7次,重建和維修了10次。最後一座“清樓”建于同治七年(1868),毀于光緒十年(1884),此後在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後的1981年才又一次重新修繕。

從伊秉绶的這首詩來看,時間或許已經立秋,眼前就是江城漢上兩江彙流的絕勝景況。詩中說到的晴川閣也好,大别山(即現在的龜山〔9〕)也好,都成了他今天登樓懷遠、遙相酹酒的對象。他心情不錯,風日正好,即興寫詩,既不妨礙李白的才情,也想招來飛去的黃鶴。

不知道這次黃鶴樓的閱曆是否給伊秉绶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雖然在這一年的前後沒有資料顯示他的進一步舉動,但是在兩年後的惠州知府任上,伊秉绶修建了多處遊宴之所,其中之一就是在惠州的永福寺建招鶴廬〔10〕,以供同好士人文宴遊賞,賦詩題詠。被稱為“嶺南第一才子”的宋湘〔11〕,彼時被伊招為豐湖書院講習,為此專門酬詩《招鶴廬歌》—“招鶴主人心如水,水邊小結招鶴廬……主人作廬招鶴栖,山頭有月松有枝。主人作歌招鶴歸,主人有客微和之。主人有鶴會須去,此廬曆曆西湖樹。”宋湘筆下的主人作廬、主人作歌、主人有客的招鶴之舉,似乎完全契合伊本人在兩年前“應招黃鶴再飛來”的詩意。

而這個招鶴的行為,似乎又對好友曾燠以強烈的感染力。曾燠在10年後的湖北按察使任上,專門在武昌修葺了招鶴亭,并進一步請黃均繪制《招鶴亭圖》,一時在漢的文人雅士競相題詠〔12〕,曾燠更是兩次題詩跋畫,這當然是後話了。

嗣後,伊秉绶繼續南行,過嶽州、渡湘江,一直到長沙府,主持湖南鄉試。他在湖南的鄉試階段應該隻有一個多月,9月試畢,即北返還朝,又一次路過漢上。

和初次到訪漢上不一樣,這次的再次經過,伊秉绶似乎更多地有訪友的性質在。從鄂州驿站出發,他再次探訪了身患瘧疾的湖北知州徐镕慶,“譚少傾别去”。在徐的《送伊秉绶典試還朝序》中提到,其實在伊初次到訪武昌時,就曾經專程來府上拜望他,隻是可惜“餘方外出”,到徐再去回拜伊秉绶的時候,“而君已行”。徐在京師時,和伊過從并不密切,入楚三年,和京師的朋友更是少有問詢。但伊的兩度親自過訪,還是讓不太交際的徐镕慶知州感慨萬千—“可見人生惟文字之交、道義之事相許,不以行迹隔,不以勢分,殊不以山川間”。臨行,伊秉绶還遺詩數首近作,并索書于徐知州。從徐的記載來看,伊秉绶的詩歌近作都是這次南行典試途中的作品,涉及嶽陽、長沙、洞庭、蒼梧、湘山、黃陵。這裡提到的黃陵,是個地名,在清代屬于漢陽府,舊稱黃陵矶,是東荊河上的重要碼頭,它上連天沔,下通長江,水運發達,曾經帆樯林立,商賈雲集,素有“小漢口”的美譽。直到“肖家灣船閘”“荒五裡”大堤修建,才割斷了東荊河與長江的聯系,使得陸路交通取代了水路。到現在,黃陵經過多次的行政變遷,也早已并入武漢市的行政區劃。從徐镕慶知州的這個記載來看,伊秉绶應該是從武漢三鎮中的漢陽,再通過黃陵這個小地方,繼續北返的行程。

伊秉绶隸書“志于道、時乃功”三言聯,見西泠印社出版社《伊秉绶書法精品選》

伊秉绶行書自作詩,見西泠印社出版社《伊秉绶書法精品選》伊秉绶還在武昌拜訪了愛新覺羅桂芳,桂芳有詩《戊午秋,伊墨卿比部典試湖南歸經鄂渚,賦贈》相贈〔13〕:

武昌城外柳初殘,知己相逢一笑歡。鄙吝頓消黃叔度,風流想見鄭都官。西曹舊譽冰台朗,南楚多才鐵網寬。欲采芙蓉盈手贈,暮江煙雨不勝寒。五雨風輕送使星,沙平水軟快揚舲。持來玉尺心原素,看過君山眼倍青。定有芳蘭收楚澤,絕無瑤瑟怨湘靈。知君異日東華夢,秋思還應落洞庭。

愛新覺羅·桂芳是滿洲鑲藍旗人,嘉慶四年(1799)進士,曆吏部、戶部侍郎,兼副都統、總管内務府大臣、翰林院掌院學士。曾經嘉慶皇帝召對,被稱贊為“奇才”。他和伊秉绶有相同的典試主持經曆,得到皇上的充分信任,多年疊典順天、江南鄉試。1789年在武昌和伊相逢,或許就是愛新覺羅·桂芳在江南疊典鄉試、充任公務的時間。桂芳和武昌有緣,多年後,他“尋命往廣西按事,授漕運總督。未至廣西”,旅次途經的時候,在武昌病殁。

伊秉绶在武昌停留數日後,繼續渡江北上,按照當年的驿路,必須經過漢口北上過滠口,從前述,再經過黃陵小鎮,繼而西向從雙廟到孝感。在伊秉绶的《留春草堂詩鈔》中,恰好就有一首《滠口題壁》:

又食嘉魚過武昌,王程記裡重驚長。中宵鶴夢翔寥廓,匝月山容特老蒼。使者心齋黃葉館,故人家指白雲鄉。周诹敬備清宮對,淨掃才槍種麥忙。

滠口風光旖旎,景色秀麗,境内湖泊如珍珠般撒落,波平如鏡。高低山巒似翡翠疊起,郁郁蔥蔥。碧波萬頃,楊柳依依,茶葉田田。伊秉绶在如此美景的王程驿站裡,得到同僚的款待,“又食武昌魚”。二百多年後脍炙人口的詩句,不知道是否從這裡獲得靈感?但是在這裡,在中宵獨卧時,伊又一次與鶴夢歸、對山晤月,他似乎又回想到初訪漢上時,适浣征塵、招鶴于飛的雅緻,又回想到潑醅對傾、笑拍酒頻的熱鬧。和伊秉绶同時返京的主考官錢福胙,無獨有偶,在這樣一個薄寒秋氣的驿程裡,居然也“愁人一夜渾無寐”(見錢福胙《竹房遺詩》之“滠口題壁”),想來,清晨就要離别漢上,一種愁緒,總上心來。

三、漢上别過

也巧,過了楚地,伊秉绶的返京途中,除了在新鄭還有詩外,一路上再也沒有文藝範的情緒,應該是歸心似箭,不遑遐想,等他回到京城時,已是“雪花落水盡”的冬天。嗣後,伊秉绶很快就繪制了《湘江撷秀圖》,以記錄他的這次難得的楚南典試之行,不久,還在他剛剛回複到京城如常的唱和酬答生活中,就傳來上谕,伊秉绶擢升,出為惠州知府。

注釋:

〔1〕曾燠(1759—1831),字庶蕃,一字賓谷,晚号西溪漁隐。江西南城人。官至貴州巡撫。清代中葉著名詩人、骈文名家、書畫家和典籍選刻家,被譽為清代骈文八大家之一。曾廷沄之子。在《留春草堂詩抄》(民國十九年石琴吟館本)中,有多篇關于這次山東之行的詩詞作品,如《鄒縣谒孟子廟》《高唐州》《過趙北口》《寄韓桂舲比部崶二首》等。

〔2〕見《伊氏族譜》卷八記載。按照清制,京官的考績稱作京察,每三年一次,列為一等者,加級記名,以備外用。

〔3〕見《伊秉绶書法精品選》,西泠印社出版社2013年版,第135、166頁。

〔4〕錢楷《自灤陽奉命典試四川,旋都途次,雜成八首寄同直諸公,末二章兼柬吳少甫前輩、伊墨卿同年》有句“扈從圖成覓句頻”,并有自注雲“墨卿寫小影”。

〔5〕法式善(1752—1813),清代官吏、文學家。姓伍堯氏,原名運昌,字開文,别号時帆、梧門、陶廬、小西涯居士。乾隆四十五年(1780)進士,授檢讨,官至侍讀。乾隆帝盛贊其才,賜名“法式善”,滿語“奮勉有為”之意。法式善曾參與編纂武英殿分校《四庫全書》,是我國蒙古族中唯一參加編纂《四庫全書》的作者,著有《存素堂集》《梧門詩話》《陶廬雜錄》《清秘述聞》等。在伊本人的《留春草堂詩抄》和法式善的《存素堂詩初編錄存》中,都有詩明确指認該年的六月初九日,法式善邀請同人們在李東陽西涯舊址觀荷雅集。

〔6〕這副對聯作品見《伊秉绶書法精品選》,西泠印社出版社2013年版,第49頁

〔7〕見伊朝棟《賜硯齋詩抄》中“兒子伊秉绶典試湖南,作詩三首示之”詩,清嘉慶十二年(1807)揚州郡齋刻本。

〔8〕見譚其骧主編《中國曆史地圖集•清時期》,中國地圖出版社1987年版。

〔9〕萬琳主編《墨舞晴川》,湖北美術出版社2012年版,第175頁。

〔10〕見《惠州西湖志》,張有仁編著,廣東高等教育出版社1989年根據民國版再版。

〔11〕宋湘(1757—1826),字煥襄,号芷灣,廣東嘉應州(今廣東梅州市梅縣區)人。清代中葉著名的詩人、書法家、教育家,政聲廉明的清官。他出身貧寒,受家庭影響勤奮讀書,年輕時便在詩及楹聯創作中嶄露頭角,被稱為“嶺南第一才子”。《清史稿•列傳》中稱“粵詩惟湘為巨”。

〔12〕見朱莉主編的《豪素生春—武漢博物館藏清代書畫珍品錄》,該書由薛龍春作序,文物出版社2017年版。

〔13〕見愛新覺羅桂芳撰的《敬儀堂詩存》,道光十三年(1833)刻本。

責任編輯:劉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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