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評書中的詩詞賦贊聯

時間:2024-11-08 08:17:25


    文/梁彥

一提起詩詞,人們首先想到的必定是唐詩、宋詞。一方面,唐詩、宋詞在我國文學史上占據着極其重要的地位;另一方面,唐詩、宋詞之影響已然深入人心,上至耄耋老叟,下至孺子幼童,人人都能吟誦幾首數句,追求詩意生活更是國人特有的浪漫。而作為最具中國民族特色的藝術形式,戲曲曲藝對于唐詩、宋詞,乃至賦、贊、對聯等諸文體的借鑒可謂俯拾即是。筆者作為一名評書演員,有着切身的體會,不揣冒昧,略舉數例,不妥之處,敬請方家教正。

評書中所使用的詩、詞、賦、贊、對聯等,總稱“賦贊兒”。“賦贊兒”是說唱文學特有的産物,除了評書以外,在鼓詞中也十分常見,穿插于說表中。使用“賦贊兒”的主要目的在于寫人、繪景、描聲、狀物,以及歸納書情,一般通過誇張、比喻、拟人、排比、對偶等修辭手法加以表達。不少詩、詞、賦、贊都屬于韻文,用以描繪人物形象(如人物的穿着打扮、身材相貌、兵刃坐騎等),介紹環境景物(如戰場、院落、衙門、公堂、居室、擺設等),常用一氣呵成的“貫口”吟誦,使觀衆在享受韻律和節奏帶來的快感的同時,對于人物和環境也有如見其人、如臨其境之感。

詩、詞,在評書開場就會出現,即“定場詩”。在演出開始前,演員往往先念誦四句或八句詩,抑或是一首詞,内容不一定與正書有關,為的是讓全場安靜,快速攏住觀衆耳音,吸引其注意力于己身,這樣演員也就定住了場。最簡便的定場詩當屬直接引用唐詩、宋詞,一種引用是詩詞與說書内容直接相關,如說《三國·智激周瑜》,就可引用杜牧的《赤壁》“折戟沉沙鐵未銷,自将磨洗認前朝。東風不與周郎便,銅雀春深鎖二喬”;蘇轼的《念奴嬌·赤壁懷古》也常為《三國》“赤壁之戰”相關回目所用。另一種引用是詩詞與今日說書之日期、天氣或曆史上這一天發生的重大事件相關,如說書當日适逢中秋節,就可引用蘇轼的《水調歌頭·明月幾時有》,應時當令,今古相合。除了引用唐詩、宋詞,演員自己亦可編纂定場詩,經過曆代評書演員的繼承發展,傳留下來的很多定場詩或發人深省,或幽默風趣,如今已成為評書藝術寶庫中的重要财富。如那首常用的【西江月】:“道德三皇五帝,功名夏後商周;英雄五霸亂春秋,秦漢興亡過手。青史幾行名姓,北邙無數荒丘;前人田地後人收,說甚龍争虎鬥。”

在定場詩以外,評書中還有兩種詩詞形式值得一提。一種是推動故事情節發展的猜謎詩,一種是演員點評議論性的詩詞。前者如《康熙私訪》開篇,康熙皇帝在宮中拾到了風筝,風筝上有一首字謎詩“胡字古無蹤,日月一同行。兩房高一房,持刀去行兇。病人除災難,三才天地空。官逼民難忍,五倫自居中”,八句詩猜出八個字“月明樓殺好人反君”,由此引出康熙私訪月明樓、懲處南霸天的熱鬧故事。後者如《和氏璧》結尾,對于廉頗、蔺相如将相和的點評詩是“引車趨避量寬宏,肉袒負荊志亦雄。佳話千年和将相,常将國事記心中”,言簡意赅,一語中的。

賦,本是在遠承《詩經》賦頌傳統,近接《楚辭》的基礎上,兼收戰國縱橫之文的鋪張恣意之風和先秦諸子作品相關因素,最後綜合而成的一種文體。而在評書中,賦一般既能念誦,也能歌唱;分上下句,講究合轍押韻,一韻到底,上仄下平。比較著名的賦有《大霧垂江賦》《銅雀台賦》等。《西漢》在說到“火燒阿房宮”時,亦可引用杜牧的《阿房宮賦》。

贊,評書中最常見的一種文體,分為韻誦體和非韻誦體,一般隻說不唱。韻誦體的贊語以上下句為主,講究一韻到底,但平仄要求不像賦那樣嚴格;非韻誦體的贊語是句法結構自由的散文,或“貫口”,或疊字垛句,語言铿锵有力,節奏性強。經常使用的有英雄贊、美人贊、山景贊、擂台贊、刀贊、槍贊、劍贊、馬贊等。以下分别是一段戰戟贊(韻誦體)和禦花園贊(非韻誦體):

能工巧匠費經營,老君爐裡煉成兵。

造出一根銀尖戟,定國安邦屬英雄。

黃幡展三軍害怕,豹尾動戰将心驚。

沖行營猶如大蟒,踏寨帳勝過飙風。

隻聞鬼哭似狼嚎,多少兒郎喪殘生。

全憑此寶安天下,畫戟長幡定太平。

蓬萊仙境,天上神圃。桃紅李白吐芬芳,柳綠蘿青披新色。金門之外,種幾棵君子竹;玉戶之下,栽兩行大夫松。紫巍巍錦堂畫棟,碧沉沉彩閣雕檐。蹴鞠場斜通桂院,秋千架遠離花棚。牡丹亭上嫔妃來往,芍藥院裡彩女閑遊。金橋流綠水,海棠醉輕風。磨磚對縫砌成的花牆,塊塊白石鋪成的小路。紫街兩側,二龍戲珠;欄杆左右,百鳥朝鳳。八哥說話,鹦鹉唱歌。翡翠樓萬道金光,禦書房千層瑞氣。真是帝王家的富貴,皇上享的榮華。

(選自《書曲贊賦選(内部資料)》,47、61~62頁)

聯,即對聯,形式短小,文辭精煉,是一種生動而通俗的藝術表現形式,在評書中十分常見。如筆者在北京宣南書館說演《精忠說嶽》時,說到嶽飛、牛臯等五人赴東京趕考,在店中一時閑暇無事,弟兄聯句一段,既包含文史知識,又有“包袱兒”,得到現場觀衆的肯定與褒獎。這幾副對聯俱是“雙關對”,即對聯一語雙關,一層是字面意思,另一層是将古人名嵌入其中。如“昨夜敲棋尋子路”對“今朝對鏡歎顔回”,字面意思是下棋和照鏡,同時子路和顔回又是兩位古人;“賈島醉來非假倒”對“劉伶飲盡不留零”,依然一語雙關,但較上一聯增加了難度,即古人名于首尾俱出現,且音同字不同;再如“二舟并行,橹速不如帆快”對“八音齊奏,笛清怎比箫和”,繼續增加難度,上下聯各嵌入兩個古人名,即魯肅(橹速)、樊哙(帆快),狄青(笛清)、蕭何(箫和)。這幾副對聯包含了豐富的文史知識,由其中任意一個人物都可以衍生出很多故事。而下面一副對聯則是“包袱兒”:上聯是“槳平”,字面意思是把船槳放平,古人名是《三俠五義》中的“翻江鼠”蔣平;下聯按說應該對“橹速”,字面意思是加快搖橹的速度,古人名是《三國》中的魯肅。但這樣對構不成“包袱兒”,如果将“速”改為“迅”,字面意思一緻,人名卻變成魯迅,由北宋而至民國,如此荒誕的反差自然形成笑料,趣味由此而生。

評書中的詩、詞、賦、贊、聯,曆來被評書界視為珍寶,且經過一代代評書演員不斷提煉改進,形成了穩定的藝術程式,能夠準确地表達評書内容的需要,或通俗易懂,或诙諧幽默,或意境優美,或氣勢磅礴,在一定程度上避免了語言的平淡,從而使觀衆獲得獨特的藝術享受

(責任編輯/杜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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