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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念的意義

時間:2024-11-08 06:45:01

紀念演出現場羅榮壽,相聲表演藝術家,北京相聲代表人物之一。1949年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百業待興,相聲藝術受曆史原因制約一度受到社會的冷遇,存續瀕臨險境。為挽救這一群衆喜聞樂見的藝術形式,1950年,羅榮壽與侯寶林、孫玉奎、劉德志、侯一塵、于世德等有識之士共同籌備組建了“北京相聲改進小組”,羅榮壽擔任了第一、第四屆副組長。他與相聲界同仁一道,積極大膽地改革傳統相聲,去其糟粕,留其精華,使相聲藝術煥發生機。改革刻不容緩,羅榮壽想到自己擅演的相聲《賣布頭》裡邊有一句“亞賽頭号的洋白面”。解放前,很多生活用品名稱都被冠以“洋”字眼,火柴叫“洋火”,布料叫“洋布”,面粉叫“洋面”。羅榮壽想,解放了,這些東西咱們都能生産了,怎麼還說“洋”字哪?咱們生産的頭籮面叫“高白面”,不是也很白嘛,對,改過來,于是他把舊詞“亞賽頭号的洋白面”改為“亞賽頭籮的高白面。”細小的差别提升了節目的立意。

羅榮壽台風端正,嗓音清脆嘹亮,氣力充沛,能說善學,包括雙簧“後身兒”,也能輕松勝任,尤以“腿子活”最為擅長,《汾河灣》《捉放曹》《洪羊洞》《窦公訓女》等特别是已經成為北京相聲教科書的《黃鶴樓》,無一不精且獨具特色。

以《黃鶴樓》為例,就足以看出他鑽研相聲表演所花費的心血。這個節目最早他是跟趙霭如學來的,為了充實自己的表演,他特意向京劇界的先生學習京劇的表演程式和鑼鼓經,再結合自身條件加工整理,在舞台實踐中不斷修改潤色,并專程到天津請教同行,學習戲曲知識并豐富表演,使觀衆有常聽常新的感覺。對于打磨這個段子的經曆,他曾作過精練的總結“是戲,不演成戲,離不開戲。”也就是說,既要借鑒京劇,學得像,唱得正,又要忠于藝術本體,畢竟是相聲,掌握好表演的尺寸。

在藝術上,對于青年同行和業餘愛好者,羅榮壽總是傾囊相授,毫無保留。1979年,他結合自己長期的舞台實踐,編著《相聲表演漫談》一書,用通俗的語言闡述對相聲表演的獨到見解。著名學者吳曉鈴為本書作序說:“……由于這三十年來的交往,又兼比鄰而居,除了他的表演藝術給了我比過去更深刻的印象之外,他的锲而不舍的鑽研精神,老而彌笃的學習意志,誨人不倦的負責态度,尤其使我欽服。……給相聲這一表演藝術做出科學性的整理是很需要的,因為找出規律才能更好地指導實踐。羅先生在這個問題上是謙遜的,但是他的工作屬于這個範疇,而且作出了可喜的成績……”字裡行間表達了對羅榮壽藝術的充分肯定。

2018年是羅榮壽誕辰100周年。4月7日,北京曲協組織專場演出紀念這位卓越的相聲表演藝術家。演出在追憶懷念前輩的同時,更促使人們思考相聲藝術的本真和紀念前輩演員的意義。就羅先生的為人作藝和舉辦紀念活動的意義等話題,筆者對當晚演出的策劃參與者和觀衆進行了采訪。

仰望先賢以史為鑒

至今仍活躍在相聲舞台上的羅榮壽弟子、相聲表演藝術家李國盛當晚與李金鬥聯袂表演了師父擅長的“腿子活”《捉放曹》。李國盛說:“我師父這一代人是承上啟下為相聲發展奠定堅實基礎的一代人,在相聲發展史上占有非常重要的地位。因此,在師父誕辰百年的時候,北京曲藝家協會能夠做這樣一個活動非常有意義。回顧相聲一路走來的曆史,緬懷前輩,有益于我們堅定将相聲傳承下去的決心。”

作為相聲改進小組的重要成員之一,羅榮壽當年的很多見解和認識對今天相聲的傳承和發展仍有啟示意義。李國盛認為,相聲改進小組的活動順應時代潮流,提高了相聲的整體格調,将相聲從民間撂地的“玩意兒”提升為雅俗共賞的藝術形式。相聲改進小組當年緻力于“打基礎,指方向,淨化相聲内容和形式”,眼光前瞻,意義深遠,“用侯寶林老師的話來說,‘我跟你師父這一代人上挂馬三立,下挂蘇文茂,我們通過努力把相聲帶進了藝術的殿堂。’,這個功勞是不可磨滅而且無法估量的。自相聲改進小組帶領相聲界開展活動以後,相聲的确淨化了、提高了,作品中反映的問題更加深刻,表演涵蓋範圍也更加廣闊。所以師父這一代相聲前輩是值得我們後來者永遠學習和紀念的。”

近年來,除羅榮壽紀念專場演出,北京曲藝家協會還不遺餘力地策劃組織了劉寶瑞、王長友、良小樓等曲藝名家紀念專場。長期不懈的努力已經使系列活動取得相當高的知名度和美譽度,成為首都文化界的一道獨特風景。以羅榮壽紀念專場為例,除現場800餘位觀衆熱情參與,活動還進行了網絡同步直播。據統計,各大網絡平台在線觀看人數達到615554人次,創下曲藝類活動直播觀看人數新高,這充分說明活動組織有力出色,體現了曲藝藝術的魅力,證明舉辦紀念活動在傳播等方面的顯著效果。

北京曲藝家協會主席、相聲表演藝術家李金鬥認為舉辦紀念活動的意義體現在兩個字——“傳承”。傳承藝術,傳承藝德。“可能很多年輕人對羅老師不太了解,但作為我們從事相聲表演的人來說對羅老師非常熟悉。他是北京相聲的代表人物之一。因為過去媒體沒有現在這麼發達,所以他的藝術不被大家充分了解。我們紀念羅老師第一是為了傳承北京的相聲。北京相聲清雅幽默,聽完之後越琢磨越可樂,讓人意猶未盡,回味無窮。羅老師尤其擅長《黃鶴樓》《捉放曹》《洪羊洞》《珍珠衫》《窦公訓女》等‘腿子活’,說學逗唱技藝非常全面。紀念他提醒我們不忘北京相聲的優良傳統,把好東西真本事傳承下去。我們紀念羅老師還為了學習他的藝德人品。從1960年起直到羅老師從團裡退休,我感受到他對相聲下一代的悉心培養。他為人非常低調,從來不多說,不多講,做人正直。俗話說做人最難得有自知之明,發生在羅老師身上的一件往事給我留下深刻的印象。有一次我們在長安大戲院演出相聲大會,當時王世臣、王長友、趙振铎等先生輪流攢底。有一天是羅老師攢底,演的是《學評戲》。我是第一個節目,演的是《地理圖》。中間還有很多好節目,賣座達到七成,相當不錯。我作為一個學生想在老師面前說幾句恭維的話,我說羅老師今天您挑班兒,您是底角兒,您看多好啊。一般遇到這種情形,被恭維的人一定很高興,沒想到羅老師嚴肅地說‘不好。我要是攢底咱們就快餓死了。我要是演第一個節目,那後邊誰攢底都比我強。’我曾多次對同行講起這件事,也一直用這件事教育我的徒弟。一件小事反映了真理,是對我的一種警醒。羅老師簡單的言行诠釋了老一輩藝術家身上寶貴的藝德,提醒我們思考⸺什麼是相聲應有的規矩。我們紀念老先生不應該僅僅滿足于搞一場演出,而是要把他們身上好的地方、好的東西一代一代傳承下去,這樣我們的藝術才能得到健康的發展。”羅榮壽、李桂山《大保镖》

羅榮壽、李桂山《黃鶴樓》

羅榮壽在家中輔導四川來京學生觀照現實薪火相傳

紀念先輩,回顧曆史是為了更好地審視當下,觀照現實。羅榮壽等老藝人經曆過舊社會的艱辛歲月,因此更加珍惜來之不易的發展機遇。即使受到客觀條件制約,有諸多困難,羅榮壽依然一絲不苟地寫成《相聲表演漫談》一書,期望對後學者有所助益。他在該書出版後記中寫道:“……在我做學徒時期,有關相聲技巧和理論的文字資料是很少見的,全憑口傳心授,師父帶徒弟也講不出理論性的東西來,繼承者很難掌握相聲語言技巧的本領。我說了二十多年的相聲以後才懂得一點兒運用技巧的手段。從那時起,我總想把我所領會到的東西用文字寫出份材料來。我的願望是給今後愛好相聲的同志們創造一個良好的學習條件。……”作為一本深入淺出的相聲理論教材,《相聲表演漫談》是羅榮壽利用工餘時間,曆時五年完成的。透過後記文字,我們不僅能清晰地感受到一位老藝術家的謙遜品質,更能感受到他對待藝術的敬畏心和使命感。傳承從來不僅僅是哪一代人的使命,而需要一代又一代人砥砺前行。不忘初心,方得始終。

“盡管我在年齡上來講已經是老人了,但還要像小學生一樣繼續努力。”李國盛說,“傳承對藝術非常重要,傳承什麼也很關鍵。我們講繼承就是要繼承藝術從内容到表演形式的精華和核心。相聲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的藝術。相聲用藝術手段準确地反映現實生活和人們的思想品質,這個核心永遠不會變。我們要遵循前輩為我們開創的光明道路,一定要認識到相聲是藝術,堅持相聲的格調,這應該是我們奮鬥的方向。”

北京曲藝家協會理事、青年相聲演員劉穎曾得到過羅榮壽的傳授指導。回憶起羅老師的啟蒙教育,他至今記憶猶新:“羅老師告訴我,我們是搞語言藝術的,是從事口頭文學的專業演員。我們表演不是普通說話,要講究技巧,講究藝術性,講究理論根據。如果沒有理論支撐,舞台實踐就無根可循。”“語言藝術與普通說話的區别在哪裡呢?就舉簡單的一句話‘我要去吃飯’,這句話由5個字組成,羅老師要求把這5個字用5個意思表達出來。他告訴我們最簡單的一個字也有豐富的内涵,附着着多樣的功能和深厚的文化,這就是語言藝術的魅力。通過這些基礎的培訓,使我腦子裡形成了根深蒂固的觀念——知道将來我在舞台上成為相聲演員,每一句話都要有講究,而不能将就,要負責任,要代表一種藝術的能量,而絕不僅僅是簡單的說話。回想起過去接受的教育,随着自己長大、沉澱、參悟,愈發覺得語言藝術真的很偉大,語言藝術真的需要傳承。”

《相聲表演漫談》書影在北京曲藝界紀念老舍座談會的一段錄音資料中,羅榮壽曾經以曲劇的誕生為例闡述過對發展曲藝的看法,他認為豐富新形式對曲藝存續有重要意義。這一認識對今天仍有啟發。

劉穎認為,适應時代需要逐漸衍生出新的形式符合現實的客觀要求。相聲是一門藝術,不能墨守成規,必須在遵循規律的基礎上,跟着社會變遷變化:“羅榮壽老師說過相聲‘生于死法,立于有法,成于無法’。無論怎麼變,怎麼創新,相聲的理論、技巧、基本功必須紮實,就是所謂‘生于死法’;舞台表演有理論,有依據,有方法,是所謂‘立于有法’;當理論和技巧等各方面都成熟了,則需要把條條框框都去掉,大踏步往前走形成自己的風格,所謂‘成于無法’。過程中始終應該記得向前走必須要有一個依托,是什麼呢?就是從藝的初心。當一個相聲演員具備了這些東西,擁有了這些能量,就能大膽地跟着時代的腳步走,那麼新節目、新技巧、新的故事、新的精品一定會應運而生。”

知名博主啟賀專程由外地趕到北京觀看了演出。作為活躍在微博、知乎等平台并創辦有自媒體的網絡達人,他熱衷于在網上與網友探讨關于曲藝的方方面面。談及舉辦紀念活動對相聲這門傳統藝術的意義時,他認為:“新中國成立後,羅榮壽等老一輩藝人發起相聲改進是應運新中國建立而生,覺今是而昨非,藝術改進是出于為新社會主人翁服務的訴求,被提升到了一個政治的高度考量。對比現在,由于西方文化對傳統文化造成沖擊等因素影響,相聲藝術格調的追求和探索出現了缺口,甚至一些被前輩堅決摒棄的内容死灰複燃。罔顧相聲發展至今日的不易,一些不講究的表演方式被冠以‘後現代’‘先鋒’‘前衛’的名義,而這恰恰是無知的表現。片面強調形式叛逆,缺乏思想内涵的所謂創新風格是不可取的。從前我曾寫過《洋藥方——相聲的自白書》一文。《洋藥方》墊話中‘不足以供君子之從聽,實嘲笑小人之品行’一句恰恰點明了相聲的屬性。就是說,相聲雖然是民間市井的藝術,但也有它移風易俗的功能和追求。”看過網友“小文員老褚”發布的一條微博内容啟賀非常感動。這幅微博圖片展示了長春社(啟明茶社)六周年紀念之際嘉賓祝賀題詞,常連安、侯一塵、趙霭如、羅榮壽、譚伯如、孫玉奎等相聲前輩簽名一一在列。“以藝易義”“良心作用”“力求進展”“藝術努力”“提倡教育”“移風易俗”“雅俗共賞”……題詞字字铿锵,不難看出老藝人們對相聲寄予的殷切期望。啟賀認為:“當時的社會環境下,相聲老藝人們掙紮着要從舊社會的歡喜蟲做回一個人,他們要站起來,完全是自發的。而現在,一些人身上發生了倒退,這是悲哀。哲學家李澤厚說,适應是為了征服,而不是為了流俗。今天我們應該紀念什麼,不言自明。”

1979年,羅榮壽應沈陽群衆藝術館邀請赴沈進行相聲表演講學。(本文圖片由北京市曲藝家協會和羅榮壽家屬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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