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成功的理解可以是現世揚名、追随者衆,也可以是身後立言,成就自己也續寫美術史。
《藝術沙龍》:怎樣理解中國畫的傳承與創新?關于時代性你有什麼看法?
潘一見:書畫藝術是中華民族文化的“心靈印迹”,是曆代藝術家個體和群體内心世界在藝術作品中有形的外在表現。它和詩歌、文字史共同構成了中國人的核心文化價值觀。文化是強調傳承與延續的,藝術則具有很強的創新和時代面目。古代大師與現代大師他們的經典作品之間除了在産生時間上有先後之别,在藝術價值上也不構成相互可替代的關系,他們之間隻有共性—傳承文化,創造有感染力的作品。比如齊白石、八大山人或徐渭都是大寫意花鳥畫家,但誰也無法替代誰,也不能說誰更進步或誰落後。傳承上“複古”這一文化現象具有哲學揚棄的意義,它不是簡單守舊、泥古不化的行為。唐宋時代古文運動、明清之際的山水畫複古運動、清末書法的碑學之風等這些發生在曆史變革時期的“複古”文化運動,表明了保守的文化作為創新的制衡因素有着不容忽視的曆史價值。傳統也許是沉重、龐大的包袱,但事實上真正具有曆史意義與價值的文化或藝術創新運動都是建立在尊重和傳承傳統、正視曆史與現實的基礎上完成的。而我們則需要把博物館和藏品櫃裡平和、甯靜、閑雅、自适的傳統轉化到我們自己身上,這樣的創新才有意義。
《藝術沙龍》:對于中西畫的界限的态度?
潘一見:就山水畫而言,近代有人喜歡用西洋風景畫與中國山水畫作比較,其實這完全是兩個不同文化背景下的藝術表現形式。中國山水畫不同于西方的風景繪畫,是因為它們是與中國人的山水文化情結密切相關的。中國人對自然山川懷有一份敬畏之心,儒家和道家把對山水的崇拜升華為一種審美境界。儒家強調道德品質的修養,認為山水的某些特點和人的道德屬性有類似之處,人在山水中可以獲得對自身人格力量的超越與升華。道家主張返歸自然,以保持純真的天性,山水正是返歸自然、隐逸山林的理想場所。西洋風景畫尤其是古典時期的作品完全是一種自然再現的藝術,雖然也能表現作者的情感,但它畢竟反映的是自然真實,其表現意趣基本無法與中國山水畫相比較。中國山水畫自脫離人物畫附屬那一天開始,發展的路徑就是用表現代替再現。它的審美起點,不是單純的自然審美,而是對畫家個性的觀照。換而言之,就是中國山水畫展現的并不是“真實”的自然山水,而是畫家心中的山水。黃賓虹先生就說:“山水畫乃寫自然之性,亦寫吾人之心。”從山水到山水畫,這之間有一個畫家的藝術創造過程,絕不是照抄自然景觀。以書畫筆墨語言而論,在藝術表現力方面兼具再現與表現功能,仍然是其他造型藝術所無法比拟的。
《藝術沙龍》:你經常外出寫生嗎?你覺得寫生重要嗎?
潘一見:是的,我每年有春秋兩季外出寫生,或者帶着學生,或者自己。我認為山水寫生是對客觀世界的認識再認識的不斷升華過程,也是畫家深入生活、認識生活、表現生活的創造性藝術實踐過程。曆代畫家分散居住在各名山大川,因而在畫作中創作了諸多不同地域風貌的表現方法(皴法)。古人提出“師古人,師造化”。這看起來是兩件事,其實師古人和師造化并不矛盾,實則兩者相輔相成。因為古人的一切技法,不是憑空想象,也都是從自然造化中不斷實踐和提煉出來的,可以說寫生就是一個師造化的過程。作為一個畫家要有一雙敏銳的眼睛和一顆敏感的心,才能在大自然紛繁的景象中捕捉一般人捕捉不到的美景和一般人察覺不到的氛圍。不斷地寫生、觀察和記憶,使大自然成為我們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創作源泉,然後把寫生中積累的素材運用到創作上來。所以,寫生對于創作來說可以提高以下幾個方面的能力:造型概括能力,筆墨技法表現能力,和尋找自己獨特的筆墨語言、營造意境的能力。總之,寫生是在表現自然山水氣韻神采的同時,也是在尋找和描繪畫家心中的理想家園。
《藝術沙龍》:說起大學,你會首先想到什麼?可否聊聊大學中最讓你難忘的人或事?
潘一見:開題與答辯。
《藝術沙龍》:你有自己的獨立畫室嗎?你理想的創作環境是怎樣的?
潘一見:我的畫室就是我的書房,在家裡也算是相對獨立的空間。我并無意在生活空間之外另尋一個地方當畫室,因為我理想的創作環境就是寫字畫畫要和我的生活融在一起。我指的是,不能讓畫畫成為我的工作,教學才是我的工作。
《藝術沙龍》:你怎麼分配時間畫畫、寫書法、讀書、玩手機或其他業餘愛好?
潘一見:我的工作是教學,其他的時間分配主要根據我的課程安排。我教書法與山水畫兩門功課,書法課期間,自然我就多些書法練習,繪畫亦然。我不喜歡經常外出,我的業餘愛好也還沒有到需要刻意安排時間去完成。我可以比較随意調整授課以外的空閑時間。
《藝術沙龍》:如果可以選擇,你願意生活在哪個時代?你理想中的生活狀态是怎樣的?
潘一見:還是生活在現在吧!很幸運的是曆史上從來沒有像當代這樣給予女性書畫家如此寬松的學習和創作的環境,沒有太多的偏見和障礙,可以盡情享受藝術創作帶來的豐滿人生經曆和藝術成果。理想的生活狀态也就是現在這樣,在藝術中享受生活,在生活中品味藝術。
《藝術沙龍》:你經常讀哪些書?對繪畫有影響嗎?
潘一見:如果做論文,讀書就會帶有目的性,我指的是為了收集材料而必須讀一些知識性強的書,比如畫論畫史、題跋著錄、前人研究成果以及與研究問題有關的書。讀這些書的過程中難在要時時做筆記和摘錄,雖然費神但總也不想讓《石渠寶笈》《秘殿珠林》這類的書落到百憂擾心萬事勞形時再讀吧。讀這類書最怕是知道越多而懂得越少,無論如何是做不到文史足用的。況且有些書是借閱的,快讀快還,終究有點囫囵吞棗,卻也盼着有一日能探骊得珠。上學期間導師也會給你開書單選讀,不同老師開的書單内容有差異,會豐富自己的閱讀,隻是有比較難啃的。如果純屬為消磨時光的就算輕松閱讀了,加上有時師友推薦一些新書好書,所以讀的書就很雜。或者在某一段時間我會迷上一個作者,如有一陣子愛看餘英時的書,從《士與中國文化》到《紅樓夢的兩個世界》等七本書一口氣讀下去,連他的訪談都不落下,感覺對他的學問就有些“觀其大略”了。最近這些天手頭這本書是史景遷的《康熙—重構一個中國皇帝的内心世界》,全文以第一人稱書寫,讀來像自傳。至于我看的這些書具體對繪畫理解到底有無影響,我想多少是對我開闊視野、換些角度、多點做學問的方法論的指導吧。
《藝術沙龍》:你怎麼理解繪畫成功與天才的關系?
潘一見:什麼是成功?成功的标準是什麼?天才拿什麼來衡量?有不同的标準就會有其相應的判定。對成功的理解可以是現世揚名、追随者衆,也可以是身後立言,成就自己也續寫美術史。如果是後者,我們很多時候總願意把成功歸結于一個藝術家的所謂天生禀賦,好像是上天賜予的東西。我理解的這個叫做天才或者叫天賦的東西是藝術家的生活與學習的境遇、氛圍或家學淵源,以及成長道路上遇到的人、事,種種經曆所達成的綜合因素,比如你遇到的有見地的啟蒙老師、一本充滿哲理的書、一段特殊的遊曆等等。也許從中獲得的特殊領悟會讓你看起來比别人更有才氣或更聰明些,其實它隻是成功道路上助你一臂之力的“靈光”。可是我們隻缺這一靈光閃現嗎?我們似乎還不到拼天賦的時候。每一個曆史上成功的畫家都有自己獨有的成功秘笈,他們都可以說是天才,但誰也不是憑上天恩賜的特殊才華成功的!他們的成功靠的是技藝的積累、獨立的思考、文化的擔當、品格的塑造。
齊雲山居圖35cm×750cm2007年《藝術沙龍》:你關注哪些微信公衆号?
潘一見:三聯生活周刊。
《藝術沙龍》:你認為“70後”“80後”畫家的創作與前輩畫家最大的不同是什麼?
潘一見:20世紀80年代中期以後,我們的藝術創作就表現出前所未有的開放心态,進入21世紀後,随着藝術教育的普及和經濟文化全球化,中國書畫的繁榮程度已達到一個前所未有的盛況:專業畫家數量衆多、受衆群體廣泛、普及程度之深,幾乎超過曆史上的任何時期。書畫不再是昔日傳統精英群體的象牙塔中物,它已經融合在我們周圍人群的日常生活中。相對于前輩文人畫家,我們就是身處古今中外在時空交彙點上的特殊一代人。在畫家身份快速獨立的同時,也要具備獨立的人格和理性的思考。在市場利益的誘惑下,我們比任何一個時代的畫家更容易世俗化,也更容易在西方文化的影響下失去中國藝術的核心價值觀。如何在藝術創造中既要保持自身文化的性格與特點,又要考慮如何彌補由于中西文化積澱不同帶來的嫁接失敗的實驗痕迹是我們面臨的極大困惑。所以我們應以崇敬的心态認真研究前輩藝術家的努力成果,他們以人品和修養榮耀藝壇。他們的人格魅力、道德操守、普世人文精神是永恒的藝術價值,把前輩作為我們的榜樣,才不會使我們在商業和傳媒高度發達的現代社會中迷失自我。絕壑千春之一216cm×78cm2009年
絕壑千春之二216cm×78cm2009年
豫南寫生(左)45cm×30cm2006年
雲影翠壁(右)140cm×70cm2015年
雲山清影61cm×182cm2014年
層岩疊翠210cm×300cm2007年
京城園林寫生—蝴蝶槐33cm×49cm2010年
京城園林寫生—寫秋軒33cm×49cm2010年
京郊寫生35cm×45cm2004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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