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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月光,是獨居“廣寒”的痛

時間:2024-11-08 12:59:52

“我從來就不覺得我當時的行為是打小報告……我甚至覺得,這是我十八年來做得最正确、最勇敢的事情。”

在我十八歲生日那天,陪伴我六年的日記本被翻到了最後一頁,我思忖着落筆,回憶如大雨,将過去沖刷得粉碎——或許每個人的心裡都會有一個結,如滾滾天雷,如傾盆大雨,可于我而言,這個結如同廣寒冷宮,将我封鎖整整六年。最壓抑的時候,我甚至覺得快要窒息。

六年前的九月,經曆了小升初考試的我以優異的成績考進了縣城最好的初中。我滿懷期望地走進學校,以為這是美夢的開端,可是慢慢地才發現這是噩夢的伊始。那一日晚自習上課前,我跟着我最好的朋友花花去上洗手間,因為快要接近上課,走廊上也沒有太多的人,剛到廁所門口,便聽見裡面傳來激烈的争吵——“你信不信我找人收拾你!”“有本事你去找啊!”

前面的聲音我不知道是誰,可是後面的聲音卻讓我一愣,那是我室友小維的聲音。我就要沖進去,卻被一旁的花花拉住了胳膊,她不停地向我使着眼色,拉着我離開了這是非之地。

晚自習上課好半晌,小維才走進教室,她表現得跟往常無異,隻有一雙眼,紅得如同打上了眼影。她們在廁所的争吵就這樣再一次猝不及防地在我耳邊回響。

我本來也想像花花一樣對此漠不關心,但是到了晚上,我聽見小維蒙着被子不停地啜泣,我是她的上鋪,她的哭帶動着一張床都在震動。我趴在床沿看着她,蒙着被子的她因為哭不停地顫抖,凉凉的月光透過窗戶照進寝室……

第二日吃午飯的時候,我攔下了小維,向她詢問情況,可她聽後隻是一個勁兒地哭,在哭聲中語無倫次地說着——小月,我好害怕。

找老師,是我所能想到的最好的解決方法,于是大膽地寫了一封匿名信放到了老師的辦公桌上,當天晚自習班主任便把小維喊了出去。沒過多久,又聯系另一個班的班主任把鬧事的其他人一并找了出來,狠狠地教育了一番後,讓各自寫了檢讨書才放回班級裡面去上課。

我認為所有的故事到此就該結束了,可是沒有想到,因為我的那一封匿名信竟然把火苗引到了我的身上。

這世上比威脅更可怕的便是冷暴力,比謊言更刺激人心的便是流言蜚語。

我也不知道她們是怎麼知道了那封匿名信是我寫的。

從新一周開始,班上的同學都開始疏遠我,在我的身後小聲嘀咕。我不是那種太過含蓄的人,聽見他們說我便去問,我告訴他們,我有什麼不好的可以當面告訴我。他們假笑着說沒有,一雙眼裡卻透着濃濃的鄙夷與嘲弄。我想去問問花花發生了什麼事情,可是一向跟我交好的花花也對我避之不及。小維,我腦海裡閃過這個名字,可當我向小維詢問的時候,她隻是煩躁地皺着眉頭對我驅趕道:“你煩不煩啊?你管好你自己的事情就好了!”

那些被人們私下叫喊的标簽終于有一天浮出了水面,狠狠地貼在了我的身上——“大嘴巴”“管閑事”“愛打小報告”“虛情假意”……甚至有比這些更難聽的形容詞。終于有一天我忍不住了,去告訴了班主任,結果被來往的同學看見,他們鄙夷地沖我笑着,互相嘀咕耳語:“看她,一天就知道打小報告,這次不知道又是誰被她告了。”

也許每個人天生都有僞善的一面,這群在老師面前如同小綿羊的同學在我眼裡如同兇相畢現的狼!老師在班級裡面強調這件事情後非但沒有遏制他們對我的“攻擊”,更是讓他們變本加厲地制造謠言。我的身邊慢慢已經沒有了可以交流的人,他們如同躲避瘟疫一樣離我遠遠的。我也沒有再去告訴老師,因為先例已經告訴我,老師不能解決所有問題。我一個人默默忍受着這些痛苦,總想着忍忍就好,隻要三年,三年畢業後,就不會有這些事情了……

可是沒有想到三年之後我依然逃不開這些攻擊,小小的縣城裡,跟我考上一所高中的同學總有那麼一兩個,他們肆無忌憚地向新同學講着我的那些“過去”,甚至添油加醋地評論,一波又一波的謠言如同洪水猛獸,再一次向我湧來。在這些日子裡,我也無數次像曾經的小維一樣蒙着被子不停地啜泣,在學業與生活的雙重壓力下,我甚至都不知道怎麼去承受,怎麼去反抗。在這些飛短流長中甚至自暴自棄地想,也許我當時的行為就是不對的,哪裡不對,我也不知道。

命運扼住了我的咽喉,我在這些跌跌撞撞中早就迷失了方向,成績也是一路下滑,我總是期盼有一個能在旋渦中拉住我手的人,可是沒有人來救我,沒有如我當年一樣勇敢的人。

高考之後,我甚至都不敢如同其他同學一樣暢想美好的大學生活,總覺得隻要我往前走,就會有一個更大的深淵等着我。

在學會沉默的幾年裡,我卻練就了一手好字。高考之後有一位老師看見了我展示在櫥窗裡的字,想讓我去輔導她的女兒,我的腦海裡習慣性地閃過退縮。可是轉念一想,去看看吧,以後可能我再也不願意踏入這個縣城一步。小小的女孩伏在桌案旁一筆一劃地寫着,多麼像當年的我,我悲哀地想着。那個小女孩卻在這時回過頭來,撲閃着清澈的眼問我:“姐姐,如果你知道你的好朋友有困難,但是你沒法解決,你會去告訴老師嗎?”

我愣了一下,記憶如同洪水猛獸向我襲來,最後卻定格在小維蒙着被子啜泣的場面,涼涼的月光碎成一地。

“……會。”我聽見自己小聲地開口。“我也會,姐姐,你是唯一一個跟我答案一樣的人。”

時間可以磨掉一個人身上的銳氣,可是卻沒法消散一個人天生的勇氣。内心深處的那份勇敢一直被我妥善收藏在心裡。上大學的第一天我便把這些藏在内心的故事在自我介紹時一一闡述,來自天南海北的同學看着我,沒有鄙夷和嘲弄,隻是靜靜地聽我說,後來,我的文具袋裡多出一張紙條,上面寫着——多希望當年我是能遇見你的小維。

我們總是羨慕英雄,那什麼才是英雄?或許我便是吧。我挽着我大學同學的手,如是想。

老編後記:

本來是出于好心,想幫助化解一場同學間的危機,不想卻辦了“壞事”,反倒使自己陷于被大家孤立、排斥、排擠,被扣上“打小報告”“大嘴巴”等帽子的境地。在人際關系中,像小月這樣的遭遇很多人都曾經曆過。“打小報告”真的有那麼讨厭嗎?我上學的時候也是一度最不喜歡打小報告者,誰不小心碰到誰了,誰和誰起争執了,誰說了一句老師的“壞話”了……不論大大小小的事如果被某人看到、聽到,他都要去告到老師那裡!然後老師便會來一番調查、說教、請喝茶,甚至請家長。其實,不管在任何圈子中,“告密者”都不是一個被人喜歡的角色。小月的“告密”,既觸動了鬧事人的利益,讓她們被老師狠批,也讓當事人小維處于尴尬境地。所以好的解決方案不光是要有好的初衷,同時作好溝通,充分了解事情的真相,尤其是當事人的想法。也許在小維看來,要麼覺得事情能忍則忍,不想擴大;要麼害怕那夥人的欺淩更甚,将自己納入告密者的同夥,自己也可能因此遭到其他同學的排斥,成為圈外人,“另類”。因此,小維也極力想與小月撇清關系、劃清界線。在那個還不能完全明辨是非的年紀,小月就因為一個善意的舉動處處被孤立,處處受排擠,校園冷暴力開始夢魇般緊緊纏縛住小月。

校園“冷暴力”主要是指校園内非肢體的攻擊行為,具體表現形式包括歧視、嘲諷、羞辱、漠視、孤立等,行為的最終影響在于對受害者造成的心理創傷。受害者如果長時間沒有得到别人的認可,便是一場漫長的孤身博弈,無數經受過校園語言暴力、冷暴力的人在這場博弈中慢慢失掉自己的方向、目标和本心,會變得自卑、脆弱、敏感……

怎樣逃離校園冷暴力呢?如果無力改變現狀,離開是非之地是一個不錯的選擇,到一個全新的地方,重新開始。但小月的遭遇不同,秘密被洩露,故事重演。如果真的解釋不清,那就等自己的内心足夠強大,羽翼足夠豐滿,傷口自然不藥而愈。而那些冷暴力的施暴者經過時間的洗禮也會意識到彼時自己的幼稚可笑,相逢一笑泯“恩仇”。

編輯/李鵬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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